3、花神祭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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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山腰，温度反而比在山脚下时更高。
方才被乐钧托在掌心上的火苗，突然变成了数千条光束，像是得到了指令，瞬间散开，向各个角落游去。
其中有一条金线，格外的亮。
乐钧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抽回右手，抚摸着那条细线：“追魂术的效力持续不了多久，我们得抓紧…”
话音未落，地动山摇，牵引着的光束瞬间化成碎片，从二人的耳畔划过。
乐钧来不及结印，逆行的术法穿过筋脉，她只感觉胸中阵阵钝痛，喉间一甜，便涌出一口鲜血来：“怎会…”浑身难耐，每一根骨头像是单独掏出来打断了一般，带着像火烧一样的热度，又被稀里糊涂地塞回身体里。
乐钧自习得法术以来，从未遇到过反噬的情况，因此格外严重，甚至分不清，是哪一处地方更疼。
眼前的山崩地裂，好像都化作了一场虚无，离她很远很远了。
她身处黑暗里，眼睛看不到一点光亮，久而久之，竟连疼痛都觉得麻木，只有未知的恐惧在不断折磨。
直到如潺潺流水般的灵力包裹住她的周遭，熟悉的感觉涌上心间，她才恍然回神，唇边勾起一抹笑意。
沉渊扶住摇摇欲坠的乐钧，右手勾着她的脖颈，以此她的额头刚好能靠在他的左肩。
“沉渊，我记得，我见过你…”
沉渊微愣，只听见乐钧轻声道：“我一定是见过你的。”
毕方正百无聊赖地梳洗自己的羽毛时，院子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哪个没礼貌的？不知道人家在洗澡啊！”他一声惨叫，忙化了人形披上衣服，怒气冲冲地提着扫帚，想看看这无礼之徒究竟是何方神圣。
不巧，与站在屋里一身煞气的沉渊对上了眼。
“哎呀这不是尊上嘛，”毕方讪笑，丢掉了手中的扫帚，规规矩矩行了个礼：“今日天气不错，尊上好兴致，都逛到我这鸟窝来了…”
而后抬头看到被沉渊抱在怀中的乐钧，大喊大叫站起身，颤抖地用手指着她：“又死了？”
“被追魂术反噬了，”沉渊轻咳，将人放在床榻上：“有人用了封神钉。”
神的陨落，元神最终会回到九重天，以便后世追溯封号。
即使生前负了重伤，元神受损，也会化作天地间的灵气，或许再等个千百年，神魂修复，还是能再回到九重天的。
再不济，身消神陨，天地间再无一丝一毫此神存在过的证明，便落入忘川，用凡人的身躯活几辈子，遇到重大功绩，就可以直接飞升成神。
而封神钉是魔界淬炼出的妖物，能封人魂魄，既不能飞升，也不能引渡忘川。
“这般邪术早就于五千年以前被彻底摧毁了，”毕方皱眉道：“不该。”
“还有一处。”沉渊垂眸，望向昏迷的乐钧：“被反噬的可能有很多种，但能让她重伤的，恐怕，只有无妄海能给我们答案了。”
乐钧的记忆并不完整，换句话说，她几千年前所经历的事情，通通被抹去了。
是以，沉渊见到她的第一眼，其实是在无妄海。
五千年前。
上一任灵尊助魔王绞杀余孽时，不慎被魔界的瘴气侵蚀，于是将尊位禅让于沉渊，孤身去了无妄海闭关。
可沉渊没有等到灵尊出关。
只是得知他仙逝的噩耗，听闻魂魄都已进了忘川掉到凡界，不知过了多少年。
那夜，他看见月光填白了海。
几乎是将整个半月山掀翻，直到天地间再也寻不到任何和灵尊有关的气息，他才顿悟，原来一方的尊主，在这天地之间，也不过是渺小的沧海一粟。
沉渊苦笑一声，正欲离开，却看见七块长石铸成的凶阵中，有一道赤色身影。
是个姑娘。
无妄海算是极寒之地，她衣着单薄，双手又被坚冰钉住，就这样半跪在凶阵中央。
沉渊心尖一动，落在阵前。
待走近才发现，她的后背有两道狰狞的伤口，似乎已经结痂了，干涸的血液染红了罗裙，几乎分辨不出衣服本来的颜色。
她的眉宇间结了霜，睫毛上挂着薄冰，即便如此，她仍然挺直着脊背，好像再凶煞的术法都不能让她屈服。
四周并没有天兵看守，应当不是犯了天规，可若只是得罪了哪位上神，这般惩罚也太重了些。
来此地的人本就稀少，再加之地势崎岖，若不是他今日闹了个天翻地覆，恐怕还看不到石堆中间的这道禁锢。
就当你我有缘。
沉渊如是想，轻叹一声，聚气凝神，凭空召出一道冰柱：“破！”
只见冰柱如长刀一般，被他握于手中，狠狠刺入法阵。
顷刻间，海浪翻涌，带着厚重的水汽扑面而来，只是还未贴近沉渊，便被强悍的灵力撞碎，凝结成了冰块。
那女子被巨响惊醒，徐徐起身，用沙哑的声音说到：“此阵极凶，若是出了意外，你必定走不出去。”
她好似很平静，漆黑的眸子中看不出一分情绪：“你不要命了。”
沉渊一笑：“那便劳烦姑娘相救了。”
眼前这个人，许是他万年以来见过的第一个，自己伤得体无完肤，却还在操心他能不能活着走出去的。
“也罢，”她轻轻点了点头，以示肯定：“既如此，往后退。”
话音一落，只见无数火光包裹住她的身躯，灼热的气息融化了钉在她腕骨处的千年寒冰。
方才暗沉的夜空突然炸出许多焰火，似乎还带着神鸟的鸣叫声，只见她双眸一亮，赤色的光辉聚集于她额心，须臾之间，竟然分化成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她缓缓走出阵中，随着光芒渐弱，另一个“她”像是突然失去了生命力，被自然凝结的冰重新锢在石柱上。
“有人施了封神钉，”她擦了擦嘴角涌出来的鲜血，顿了顿：“得亏你毁了阵眼，不然我也想不出这个法子。”
所谓法子，便是割舍一段魂魄，助真身逃脱吗？
沉渊无言，却听她自顾自说道：“前段时日来了个和你相似的人，我虽看不清他的容貌，但我想，你此行应该是来寻他的。”
“不过，无妄海本就不适合修炼之人闭关，何况你们皆是灵族，体内的火元素少之又少，定然是熬不过去的。”
沉渊猛的抬头，却看见她只手撑起一个屏障，仿佛要于这等苦地中，建出一块庇护。
“为何…”明明只是萍水相逢。
她大可以待在阵法里——就算沉渊今日死在凶阵的反戈中，也是他一厢情愿，要逞能做英雄，与她毫无关系，更不会有人怪罪于她。
“是个问题，”她浅浅一笑：“就当是你同我，看了场烟花的报酬了。”那是她保持意识时，同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沉渊带着一身是血的乐钧回灵界时，引起了轩然大波，当然最震惊的还得属毕方：“尊上你从哪里搞来的一只死鸟？”
这伤……
无从下手啊！
毕方就算想搭个脉，看到手腕处黑洞洞的伤口，也只能望而却步：“我刚才说错话了，这是连死鸟都不如。”
浑身的皮肉都已溃烂，三魂六魄少了一半，若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毕方恐怕早就挖个坑将人埋了。
无数灵丹妙药不要钱似的往下灌，再加上沉渊源源不断的灵力滋养，耗时半月，才勉强看出她原本的样貌。
“是个漂亮姑娘，”毕方一改往日，认真道：“可惜被人挖了十二块骨头，以后只能当一只不会飞的鸟了。”
沉渊不禁想起她后背的可怖伤疤：“要多久才能恢复？”
“说不准，”毕方替她掖了掖被角，长叹一声：“元神碎成这样，恐怕醒来，也不会记得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想不起来，对她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每逢下雨，沉渊总会觉得格外寒冷——应该就是从无妄海出来的后遗症了——若是那时没有她，现在只会更难受些。
思及于此，沉渊便控制不住地想去看望她，想知道如果她醒了，该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会说些什么？
直到那天，是再平常不过的暴雨天气。
沉渊撑着伞，走到她的居所前。
这么多天过去，其实心里是不抱什么期待的。
可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坐在房梁下，清澈的眸子望向他时，还是感觉到胸腔里那片贫瘠之地，犹饮甘霖，争先恐后地开出雀跃的花。
“你是谁？”她问：“我们是否在何处见过？”
作者有话说第3章 花神祭 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