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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花神祭 1 ...

  •   “能为吾儿成事,是你之幸……”
      乐钧睁开眼,望着熟悉的床幔出神。
      又是一样的梦。
      起初梦到这个看不清容貌的女人时,她还会想着是不是遗忘了哪位故人——可她又确实没有哪位故人是满头珠翠雍容华贵的模样。
      即便是翻阅了灵界所有的户帖,也找不到一个有三分相像的。
      罢了。
      乐钧抬手施了个术法,桌上的木簪灵活地穿过她的长发,挽了个松垮的髻。
      何必纠结这种事情来折磨自己。
      兴许沉渊那家伙说的对,忘记了也不消是一种好事。

      沉渊放了卷轴,看着缓缓飘落的花瓣,慢条斯理地抿了口热茶,再抬眼时,已经是一院子一院子的花开。
      “光秃秃的树什么都没有,”乐钧收了术法,从云中跳下来,拍了拍手,轻车熟路地靠在桃树下那个空着的竹制躺椅上:“丑死了。”
      “你兴致倒是很不错,”沉渊笑道:“若你对这种事情感兴趣的话,如今正是春天,我估摸着,凡间应该会有场热闹看。”
      “不去,”乐钧伸手,毫不客气地接过沉渊倒好的茶水:“我看上去很闲吗?”
      “看上去是这样,”沉渊哑然失笑:“与其闷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倒不如出去走走。”
      乐钧略一思索,答非所问道:“你说我是一只重明鸟,可为何,我不会飞,还需天天唤个云来载我?”
      在灵界,万物皆有两种形态:第一种便是最常见的,大家都和个凡人一样,双手双脚,直立行走;第二种倒是赶路时见得多,化作本体,借风即可日行万里。
      当然,得是跑得快和有翅膀的。
      跑不快和没有翅膀的,只能老实巴交地掐个诀,召出一朵云来。
      乐钧属于第三种,有翅膀但是飞不起来的。
      好在她术法上有天生的觉悟,五行之力信手拈来,虽然以前被人嘲笑过是中看不中用的山鸡,但那人三更说的,不到四更便被闻讯而来的乐钧揍了,从此明白祸从口出,再无人敢说一句闲话。
      想这些时,乐钧是没指望沉渊能回答的,可却他却认真道:“许是有所得就有所失。”
      乐钧笑了:“你倒是很会安慰人。”
      “所以,”沉渊起身,像是要伸手摸她的头,可他微微一顿,只是从她的发丝中捡了一片花瓣出来:“你愿不愿意,陪我去人间走走?”
      乐钧一怔,点了点头:“可以愿意,不过作为回报,你得在这院中摆个阵法,省得我日日寻你,都要找个云搭乘。”
      “你确是个不吃亏的…”

      人界与灵界相隔最近,只需翻几座山,跨越个北海,附近也没什么凶兽寄居,反观却生出了不少天灵地宝,因此这条路上,总有寻仙问道的凡人。
      不过今日,貌似是人间迎花神的日子,这条路上纷纷扬扬地挂了不少彩帜。
      “花神年年这时下凡一次,看看是否有漏掉的不愿开花的花树,不过离开天界一炷香的时间,这些人却要庆祝好几天,因此总有人羡慕神仙,”沉渊道:“可当了神仙以后才知道,小仙是没有什么法力的,即便有机会进入九重天,也不过是个打杂洒扫的跑腿子,除非生前有什么重大功名,死后位列仙班,有人替他修了庙宇,受了香火,法力提高也说不准。”
      “但归根结底,那些神还是瞧不起他们的。”乐钧收了云,目光被架子上的花糕吸引。
      小贩瞧见有戏,忙着吆喝:“大老远便见施主二人面露神相,必定是有大福,想来二位应是天仙下凡……”
      沉渊轻笑,掏了银钱对摊主道:“都装起来。”
      乐钧抱着糕点,满意极了,塞了一块在嘴里,含糊不清:“不过你要是喜欢看花,我可以给你变几百种戏法,何必大费周章来这里一趟。”
      “是啊,”沉渊走着,在一家客栈前停了下来:“可是我猜,有的人,似乎对醉春楼的饭菜馋了很久呢…”

      醉春楼位置极佳,临江而立,视野宽广,不少文人墨客喜欢在这里赏景喝茶,偶尔听到些私房消息,倒也让人乐得开怀。
      乐钧夹了一筷子鱼肉,眯起漂亮的丹凤眼——这是无意识的动作,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吃到喜欢的东西会生出这般表情。
      早知道不说她是只重明鸟了,沉渊心想。
      这样的性子,更像是一只骄纵的猫。

      “算算日头都该午时了,可这花神怎的还不来?”有人小声道。
      “放肆,神明岂是你我能置喙的?”又有人大声反驳。
      乐钧停了筷子,专心看着楼下的闹剧,只见方才还吵闹的人群突然静了声——前方薄雾骤起,两位提灯仙子携一盏莲花灯,缓缓飘过,只是尚未走进人群,便化作一阵花瓣落到江中。
      众人又等了许久,迟迟不见引路的二十二仙童,纳闷之际,突然听见响彻天地间的雄浑钟声,随着五声钟声落下,方才还晴朗闷热的人间,竟纷纷扬扬下了大雪,阴沉沉地入了冬。
      “是丧仙钟…”
      沉渊眼中迸出浅蓝色的光辉,指尖于空中轻点:“定。”
      此间静止,炉上温着的茶,枝头鸣叫的鸟,街头巷尾穿梭的行人,就连即将倾泻而下的鹅毛雪花也挂在空中要掉不掉。
      仅一瞬,他们忘记了方才发生的事情,搓着胳膊,埋怨着天气多变,跑回家中了。
      乐钧皱了皱眉,来不及细想,便被沉渊握着手腕,瞬移到了方才经过的密林之中。
      一路无言。
      山上的风雪更甚,天色又黑,即便是瞬行之术也无法移动半步,乐钧试图扯出被抓着的右手,却听沉渊道:“神明逝世,理应有元神归位,可这林子中分明还存这花神的气息。”
      “确是,”她挣脱不开,无奈地叹了一声,用左手祭出一团火苗:“谁能想到,堂堂灵尊竟然是个怕冷的。”
      “有你在,无需学那些。”沉渊抬手,雪花夹着冰霜呼啸而来,还未靠近他,便被身旁灼热的光辉烤化了。
      只是没有冰雪的阻挡,寒风便显得更猛烈。
      沉渊轻声呢喃:“风止。”
      便有数条细线自他掌心处蜿蜒而生,迎风爬上山坡,延展千里不停,像是一道细碎的闪电,击碎如墨般的黑夜。
      那样深沉的风暴,被他轻而易举地撕碎,在极寒中劈出一条路,所过之处,冰雪消融,好像在人间躲藏起来的春日皆藏匿于此。
      山风的余力吹得乐钧脚下一软,正欲抽回手凝个盾抵挡,被察觉到的沉渊攥得更紧。
      他挡在她的身前,用他的身影抵挡住整个冬,乐钧看不到他的神色,只能看到翻飞的长发和被吹起的白色衣袂。
      “我会带你出去……”她突然想到常做的那个虚幻的梦,梦里,也有一个人奋不顾身站在他的身边,那般熟悉的感觉,像极了现在,此时此刻。
      她并不是没有问过沉渊“我们是否在何处见过”这个问题,虽然每次的回答都是否定。久而久之,她也渐渐接受,那只是一场莫须有梦境,就算存在也说明不了什么。
      便如同沉渊经常说的:“前尘既已忘却,又何须强求。”
      乐钧记得,自己是在一场暴雨中被沉渊捡回家的——彼时她许是刚生智,脑中一片混沌,看到的第一个人,在这个世界留下的第一个记忆,就是撑伞而来的沉渊。
      沉渊告诉她,她本是一只重明鸟,汲日月精华天地灵气,才能修成人形,许是灵界从未有过重明,无人教她使用翅膀,久而久之,翅膀便化作修为增长的一部分,即使化作原形也感受不到它的存在,因此不会飞。
      好在她修为实在感人,才没教人欺负了去。
      待她长于八千岁,沉渊便丢给她一个将军的虚职——五界镇守严苛,从未有过太大纠纷,偶尔小吵小闹,互相赔个不是,送点天灵地宝,此事就算过去了,日后再相见,还能约着喝酒,至于操兵练马,已是许久未做的事情了——所以她挂着职,却比刚来灵界时还要轻松。
      至少不会有不长眼的嫌命太长,私闯将军府叫嚣一番,然后被毫不客气地丢出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花神祭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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