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轨》Soooda

3、第 3 章

　　春节后，我忙着赶创作。
　　三月中旬，我出了一次车祸。
　　在独自抽空自驾去福利院时。
　　王生的福利院位置偏僻，我却在最偏僻的拐角方向失控，直冲陡峭的山坡底。
　　车子坠下坡地天旋地转时，我只听得我右腿一声脆响，而后是断骨的剧烈疼痛。
　　一道修长陌生的白色身影悬在我的后视镜里。
　　绝境里，我觉得那是临死前的幻觉。
　　好在我濒休克前的最后一瞬，视野里出现了御祈。
　　虽然这两个月御祈经常不在我身边，但御祈似乎总能感应到我的险境；
　　甚至是在家不小心摔跤，他也能立马出现在我眼前。
　　可他状态似乎更差了，眼看着他的休眠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
　　前些日子竟见他手上添了一道伤痕，我好奇，但也没时间细问。
　　大概，他是打算养好伤再离开吧。
　　若他想离开，我的生活能归于平静，也总是好的。
　　我这会儿一看鱼缸，又空空如也。
　　正值四月，已经开始划响第一声春雷。
　　巧。
　　偏偏劈着我家电路，咵嚓停电了。
　　于是，我一片漆黑中对着电脑修改剧本。
　　突然！
　　一张惨白的脸出现在电脑背后。
　　我吓的抱头鼠窜，后定睛一看——
　　是之前求医的小魂魄。
　　“姐姐！你别害怕。”
　　这让我怎么不害怕！
　　小魂魄幽幽飘来，白袍拖地，长长黑发背后散发着阴森的绿光。
　　“三千年前我和我的族人…都伤害过您，我想了很久，还是想来向您赎罪。”
　　所以小小的身躯推翻了孟婆汤，逃出了戒备森严的地府，躲躲藏藏跑了几个月，才到我面前。
　　我才放下挡着双眼的手臂，回忆那个噩梦：“赎罪？”
　　小魂魄阴□□出：
　　“有人要杀你们。”
　　有人要杀我，似乎这是可以肯定的。
　　我摸着腿上的石膏。
　　“姐姐，王生的事，不要再继续了。”
　　恐怖，连她的声音也像在蠕动着散发绿光。
　　“为什么？”
　　“不知为何，三千年来我有个预知梦，轮回百次也未曾忘记。我预见海神大人因王生而死：而您，因海神大人而死。”
　　死了？
　　这什么剧本，我要罢演！
　　“时间不多，我帮您恢复一些记忆吧——“
　　小魂魄捂住我的双眼。
　　黑暗中，放映出三千年前的故事。
　　那时，我是个自石缝里蹦出的小请愿神阿织。
　　请愿神的职责便是聆听村民的愿望，在不能影响大进程的原则下选择性实现一些，从而守护村子里的每家每户。
　　我的辖区是个小村庄，它落在罕见的偏僻之处。
　　尝试走出来的人都死在了路上，更不会有人愿意走进这块土地。
　　那里的村民只能自给自足，贫穷但美好。
　　王家媳妇生娃那天，乡亲们都围在院门口朝里探。
　　我推开院门，正见众人一阵欢呼：
　　“太好了！王家媳妇真厉害！冬至出生卯时一刻出生，咱们村子副祭司的位置终于有人了！”
　　我含笑，欣慰穿过人群，村民恭敬地为我让出一条道。
　　“主祭司来了！”
　　“主祭司好！”
　　因我化成人定居在这时，是冬至卯时一刻出生。
　　而这里的村民十分信仰天命，相信冬至卯时一刻出生的孩子都能够与天对话，因此推举我为主祭司。
　　我进屋，应主人家要求给孩子起了个名字。
　　“王桃子”
　　希望村里农户的桃树来年盛开，让大家有机会走出这偏僻的地界。
　　我再摸了王家孩子的额头以认作副祭司，并向屋外众人赐福。
　　实际上，等同于心理安慰的赐福行为对于本就是神的我来说，有些可笑。
　　但是我热爱的村子和村民们以此为傲。
　　这件事便有了意义。
　　我这么想着，不觉走到了河边。
　　于是我把皮水壶打满河水，叼着狗尾巴草，躺在草地沐浴阳光。
　　身旁，刘家女儿失魂落魄，怀里抱着她的孩子。
　　那孩子许久不见，已经长到约莫四五岁的样子，只不过似乎已经没有气息了。
　　刘家女儿抱着孩子的尸体一步一步往深水里迈进。
　　丝毫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看样子，她决意投河。
　　“刘家妹妹。先别急着了结自己！”我晃着二郎腿：
　　“到时你们母女奈何桥相见，若她知道你为她寻死，她该有多难过？”
　　刘家女儿四处张望，寻找我声音的来向。
　　我化出透明的身体隐在草地里，她不可能看见我。
　　于是我接着：
　　“你可以向我许一个愿望，说不定能够实现。”
　　突然一阵男声传来：
　　“你倒不如直接复活她的孩子，费这口舌作甚。”
　　轮到我寻找声音来向。
　　莫名出来的声音把我吓一大跳。
　　“别找了，你把我捞壶里去了！”
　　我立马旋开水壶盖，对眼往里看，一只蓝尾小金鱼在里头窜着。
　　是海神。
　　我的老天爷，他可是我领导的领导…
　　我居然一不小心把我的仕途装壶里了…
　　糊涂啊糊涂，打水时怎就没看清！
　　我慌忙倒出。

　　他是老神仙们最看好的一位后辈神。
　　都说海神初出茅庐但是心有大抱负。
　　可他天性自由无拘，女娲拿他也很是头疼，总受不住规矩的管束，大摇大摆出来四处游历。
　　谁知他竟会来我这小庙。
　　小金鱼立马化成人身，拍了拍衣袖上的水。
　　衣袖和鱼身一样的颜色，缎光的料子在阳光底下甚是好看，衬得他很是轩昂。
　　“你还真有空闲，人类无非金钱寿命，问她想要什么你只是在浪费时间罢了！”
　　我本以为只有天上那些大神大仙十指不沾泥，才会生来觉得人类的心是脏污的；
　　没想到，水里的也一样。
　　我不太愉快，一撇嘴：
　　“你不必管。”
　　他双手环臂，居高临下：
　　“人类的贪欲是根，投其所好才会得到更多信仰。”
　　我当然也知道…
　　和我同期上岗的地财神都快升职成为天财神了！
　　而我还在这里做小神确实挺丢脸…
　　但是对于人类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才不是那些丑陋的贪念！
　　“海神大人，您是女娲娘娘的亲徒弟，女娲位的继任者，是天之骄子，我也知道您做事讲究长痛不如短痛。”
　　我停顿：
　　“可我作为小神并没有您那般政绩追求，我承认我的的辖区确实不如其他地方富有，但我这座小庙里的每一位百姓不需要贪念，都过得快乐知足。”
　　光说不理解，我脑子一转——总得给他留点教训：
　　“我与你赌。我确定她不会管我讨要孩子的寿命。”
　　“你若输了，便做我副手小神，为我所用，任我支配。”
　　让天之骄子短暂的落下神坛，对他这种鄙夷全世界的性格来说绝对是个莫大的耻辱。
　　想想就有些激动。
　　他此刻还不屑一顾，信心满满，与我击掌立下赌约。
　　果然。
　　没有人能比我更了解我的小村庄里的人们。
　　刘家女儿只向我讨了一些母女相聚的时间。
　　她抱着孩子的灵魂，轻轻拭泪：
　　“…所以，此一别勿要再来寻我，娘给不了你健康的身体，你快走吧。感谢天神给我们最后这些时间。”
　　孩子依依不舍地转过头，离开。
　　此刻，我幸灾乐祸，后槽牙快咧到脑袋上。
　　堂堂海神输了赌约，成为我一个小喽啰的副手…
　　说出去应该是能笑死半个神仙圈的乐子！
　　而我眼里，海神难以置信到快要石化，他静静伫立着，像在思索什么。
　　我偷着乐呵，把手放到他面前挥挥：“海神大人，海神大人？”
　　不过毕竟他还是我的领导，我总不能下他脸吧？
　　于是我憋笑，很给面子：
　　“其实小的也不好为难您，刚刚那个赌注您当玩笑话好了。不过如果您能简单的给我的辖区播撒一些雨水也不错，正好最近旱的很…”
　　海神看起来一脸阴翳，有种败落后又闪躲又硬气的矛盾。
　　他一把拦下我晃在他眼前的手：“赌誓已立，我不食言，女娲首徒绝不失信。”
　　也不是一无是处，这骄傲的神还挺有担当。
　　“…那，这可是你说的啊。海神大人，请认主吧！”
　　我眨着星星眼，捧起双手，讨好地请求海神赐下雨水：
　　“认主礼我就不收了，只要大人您给村子播撒一些雨水就好！“
　　传闻中的海神果然拥有运转万物的能力。
　　挥手，便是一场雨。
　　天降甘霖，土地复苏。
　　我细细闻着雨滴落入土里的气味，松了一口气。
　　今年秋收，应该又能安稳度过了。
　　抬头，雨丝漫天迷了眼。
　　我在这阵湿漉里感受人类的幸福。
　　他突然挨近，伸手扶着我的脑袋，轻轻吻了我额头。
　　在湿冷的雨水覆盖着我额头之外，便觉一阵暖意。
　　我惊讶退后半步。
　　他垂头看我，带着红彤彤的脸颊，语气平稳克制：
　　“没人和你说过吗，这才是认主礼——标记主人的礼节。你说的那是拜认主人的礼物。“
　　唰，我红了脸。
　　他的脸颊其实红的也和我一般无二。
　　于是，四海之内便传开了重磅八卦：女娲首徒竟认了无名小神作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