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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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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收看晚间气象,大家新年好!”
“今日南部沿海迎来了十二年一次的降雪,但预计相较十二年前降雪量要小…”
昨天御祈现身开始,下了一天雪。
我也很想知道三千年前的故事。
那天,地府小鬼第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赶来的阎王封了嘴。
御祈也说不了。
当时,他彻底耗尽神力,现了真身。
此刻他化身一条蓝尾小金鱼,在我新买的鱼缸里游着。
到点,客厅电视机切出中央台春晚。
屋外到处是烟花炮火声。
我妈熟练的包着饺子。
我爹嘬着他自酿的养生酒,还不忘叮嘱我:
“尧尧,可以许愿咯,下了一天的雪了。”
我们这一带,是传说有位海神是三千年前来赎罪的。
沿海本从不下雪,而海神每十二年一现世,现世这日,这带便会下一场大雪。
下雪这天,这里的人们都会佩戴神符,祈求海神实现愿望。
这两天领导催剧本,没空睡觉。
这会儿沾着床就催起了困意。
外头下着小雪,屋里暖烘烘的,此刻我就抱着小鱼缸睡着了。
可能是太累了。
睡梦中听见了阵阵哭声。
我好像身临一片广阔荒地。
身边一群衣不蔽体的祭司,眼神空洞地将我包围在内。
像在举行某种仪式。
领头的祭司举着一只头颅。
那头颅双目滴血,鲜红的液体落在地上,迅速被黄土吸干。
面前跪坐着一个女孩,头顶残破的木碗。
哭声就是从她这里传出的!
她慢慢朝我转身。
是小魂魄!
我想带她逃离这里。
我尝试挣扎,左右冲撞,但惊觉我竟开始悬空。
脚下竟是一池血水!
抬头。
才发现我正被绑着双手腾空吊起。
手腕被划开的一道刀口传来清楚的痛感。
接着是身上的皮肉,手臂,脖颈…
我像一只待宰的牲口一样,身上无数刀口。
这些人正将我慢慢放血…
猛地惊醒。
这场景真实到心有余悸。
幸好是梦。
重又入睡。
半梦半醒时还觉得脑袋上有呼吸声。
眼睛轻轻睁开一条缝,这张脸真像御祈。
十二点,客厅立钟准时打点。
窗外,新年的第一朵烟火准时炸开。
瞬间,一双手臂将我紧紧扣入怀里。
我在这阵安全感里越睡越沉。
迷糊中喃喃:
“新年快乐!”
“我终于找到你了。阿织。”
阿织?
剩下的半个夜晚,再无梦魇。
次日早饭后,我收整渔具
本钓鱼佬打算带受伤的神去湖边接收大自然的洗礼。
没坐一会儿,下饵的地方开始跃动。
“奇怪?”
实不相瞒。
我今天忘带钩子了…
但来都来了总得装个样子。
我拉线收杆——
…鱼竟然在努力咬着我的鱼线,好像生怕不被我钓到。
我瞥眼,看到鱼缸里的御祈在偷偷施展神力,累到快翻肚皮… …
这时,来了位白发老人。
老人佝偻腰背,步态僵硬,衣衫破旧单薄,颤抖着伸出一张发黄的照片:
“…请问你有见过他吗?”
我细看他手上的照片。
照片上穿着西装的男人意气风发,挂着奖牌,捧着花束。
应该是十几年前某个颁奖场合摄下的。
这人…不是我爹的老病号吗?!
我14岁那年,照片上的男人常来我家找我老爹改药方。
每次改完,男人都会和我讲一个我从未听过的传统神话,因此我对他还算有印象。
听警察说,我眼前的这位老人痴呆很久了。
他住在很远的另一条港口,但每个月10号都会到这里拿着照片问。
至于照片上的男人是他的谁,他从没回答过。
“这不是王生吗?是谁在找他?他还有家人?”
客厅沙发。
老爹举着我发给他的病号照片,连环三问。
好问题,我也想问。
“他是福利院出来的,是个作家,没有妻孩,在那年头拿了很多厉害的奖,可天妒英才。”
我爹倒吸一口气,接着:
“2014年底他的病到极限了,渐冻症,听说去北京求医了。”
我回屋躺下,正思考是否该去福利院问问看时,御祈出现了。
他休眠结束,复原成人形,眼有藏不住的疲倦。
但见到我时他还是强撑疲惫:
“你查这件事,是想帮我解除封印吗。”
其实,我查王生的事,不仅因为我正好认识,也有一点想看看能不能通过他们的愿望来替御祈再解除一点封印。
我觉得,雄鹰一般的女人绝不能轻易让他看穿!
“谁说我是为了你?!”我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扬起下巴,“我只是觉得,所有事情都该有个结果。”
御祈听着我的话,淡淡点头。
没一点征兆,敲门声响起:“屋里有人吗,你在和谁说话?”
好家伙,火烧眉毛。
“快,快!”我急了忙慌,掀开被子:“躲!躲!”
一时间忘了让他变成小金鱼也可以的…
不过他也顺从的钻了进来。
嘎吱。
老爹开了门。
“你是在干嘛。”
眼下我盘腿坐着,把被子披在身上裹紧。
御祈就藏在我背后。
“我正展望新的一年,您的女儿将要冲击小金人最佳编剧奖,还有国内…”
“神经。”
他从口袋掏出一张纸条,伸脚要迈进门框。
“你别进来!”
“怎么,屋子藏人了?”
老爹的脚就悬在门框上。
御祈在背后挪了挪位置。
我努力找理由:
“…你进来…会破坏我冥想的磁场!”
老爹翻个白眼,把手里纸条拍在门背后:
“这是当年福利院监护老师的电话,你蛮打去问问。”
“我和王作家也算相识一场,如果来找的真是他家人,也挺好。”
老爹撤回一条腿,合上门。
危机解除,我起身打算让御祈离开我的被子。
但他突然拉住我的手,向他怀里扯过去。
我失去重心跪坐在床上,他揽过我后背,紧紧抱住。
我的肩膀被他完全覆盖。
熟悉的热气。
他突然低语,毫无由头的煽情:
“主人,我不需要解除封印了。”
他闭眼,垂在我的颈窝。
我想问为什么。
但他既然都说不需要了,我这么问也挺奇怪的。
沉默片刻,我想起地府小鬼没说完的三千年:
“你能不能告诉我,三千年前…我…发生了什么?”
我回想那个噩梦。
一群祭司放我血的怪梦。
我犹豫,但还是继续问出口:
“还有那天,你喊的名字…”
“阿织”,是三千年前的我吗?
其实那晚我听的很清晰。
毕竟我只是睡了不是死了。
“是你。”
他似乎知道我会问些什么:“阿织是你。”
停顿许久,他再次把怀抱收紧:
“我曾和你说过我有要找的人,也是你。”
我哑然…世上竟真有轮回一说。
“到此我已没有执念了。时间也到了,我很快会离开。”
他要离开…
我竟有些惴惴不安。
像手心被锋利的打印纸划过,刺痒难受,却找不到伤口
我也很不解,只能将这种情感归于是前世遗留的情绪。
三千年前我和他之间一定是有过什么难解的故事。
他的声音轻轻,像棉花一样轻跃进我心里:
“三千年前的事对你来说远比凌迟更痛苦,我有私心,不希望你想起。”
如果三千年前,我真是以那样的死法结束…
那晚即便知道是梦,我仍脊背发凉。
梦里,我清楚感受到血液汇聚到足尖,然后汩汩滴入血水池。
清脆残忍的水滴声好像又在我耳边响起。
“好。”
我不再追问。
这世上所有事,该有结果时,自会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