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落芙蕖》含贞可章

2、茶馆打工

　　这一天，茶楼如往常般营生，但茶客们谈论的话题却是少有的高度一致。

　　“今年咱们的仙商集会举办，该是大不同于往常的……毕竟尊上难得出关，盛大些也是应当。”

　　“可尊上仙踪难寻，知道的人不过一手之数，往常缺席次数多了去了！”

　　“难说！听闻天族太子殿下也会来拜谒卿岄仙尊，要请尊上出关摆平相繇一族……”

　　“那尊上近来定会会居留在城中……”

　　芙蕖听了一耳朵的消息，理解为何近来茶楼的生意如此火爆，连这一条街上许多客栈旅舍都挂着客满的牌子，许多散仙也不挑，入住了凡人开的酒店。

　　想来是这届百年一次的仙商集会将浩大隆重许多，人多了，这一阵子芙蕖是没办法继续摸鱼的了。

　　这时，两个穿着灰白开衫体型魁梧的彪壮大汉跨过门槛，并着一穿着鹅黄罗纱裙女子进了茶楼，坐在了角落的位置。

　　芙蕖见一行人打扮搭配奇异，且挑着角落的位置就座，不由得多看两眼。只见那女子面色悲戚，眼眶泛红，对着那两个大汉似乎在低声诉泣。那两个壮汉对此漠然不动。

　　见状，芙蕖的八卦之魂在熊熊燃烧，内心戏比那台上拍案的说书人还丰富，各种猜测三人是什么关系。

　　忽地，茶壶打翻，那黄衣女子似一股劲风往门口冲出去，大有誓不罢休与宁愿触柱而亡的魄力，那两壮汉一时竟也奈何不得，也让女子得逞，挣脱开去。

　　在门口处，力量过于悬殊，黄衣女子还是被截住，手不断挣扎推搡着，只能嘴里喊着：“放手！松开！我死也不会去的！”

　　其中一壮汉听完，怒道：“这也由不得你！你想想爹与娘，你还回得去吗？”
　　女子听此一眼，三魂丢了七魄，呆滞了，而后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引得茶客纷纷侧目，书也不听了，一个劲往这瞅，议论声窸窸窣窣。

　　芙蕖马上给小二同事福善打手势，示意他过来。这种状况，芙蕖自认为是处理不好的，只能摇人了。

　　在小二哥调解斡旋下，双方都镇静下来，只是互不搭理。芙蕖捧着一碗热茶，递到了女子跟前，轻声安慰着。

　　黄衣女子名唤蒲听，另外两个壮汉都是她哥哥。这三人自清晏城东边二百里开外的阳澄村来，是一处少有的凡人聚居的村落。

　　两个月前，清晏城西域主下属的一座凤溪山招收弟子，有仙人去到阳澄村，测出蒲听有修仙的灵根，资质上佳，可到凤溪山入门拜师。

　　这可把蒲听爹娘乐坏了，他们父辈一代皆是飞升上来的仙者，可惜到自己却没有修仙的灵根，只能靠着上代基业勉强度日。得知蒲听可以修仙，且是有名的凤溪山，家人都一改常态，只把蒲听当菩萨供着，希望她以后能照拂家里。

　　可是蒲听有个竹马，本是门当户对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地步了，突生变故，蒲听的爹娘是哪哪都看未来女婿不顺眼，上门闹着要退亲，骂些不中听的话，攀高枝云云。

　　蒲听的未来婆家也是心气高的，怎能听得这些话？一怒之下，逼着蒲听的竹马写下退婚书，择日另娶。蒲听则被两个哥哥半挟着来到清晏城，早日拜入凤溪山。

　　芙蕖听完，只一阵唏嘘。却也大致能理解，凡人在仙界生存困难，处于最底层，隐形的挤兑漠视是少不了的，死后魂魄归于冥界，再投胎却只能重归凡间了。

　　也难怪蒲听爹娘执着于此。约莫蒲听祖辈已离世了。

　　“我也知道是我不识大体，可我只是还想见一见他。”蒲听用帕子擦了眼角沁出的泪水，“我要看着他娶别个，我才能死心……说好的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芙蕖听到这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第一次在现实中听到这么文绉绉的告白。

　　“你回去了又能如何？还能再嫁他不成？恁得更伤心！”蒲大哥气不打一处来。

　　芙蕖拍了拍蒲听的肩膀，劝慰了两句，“要不先入凤溪山？”现今，蒲听直接回去，估计两家关系只会闹得更僵，局面更难以控制。

　　蒲二哥也安慰了自家妹子两句，蒲听止了哭，眼神却寡寂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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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茶楼打烊，芙蕖扫着一地的果壳，同事小二哥走过来，悄声：“你并非凡人吧？”

　　芙蕖被福善突然的一问，差点吓出冷汗，其实芙蕖掩盖自己非人一事做得并不是天衣无缝，日常中也有许多蛛丝马迹的纰漏。

　　福善能在茶楼做这么些年，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有的，加上平素又细心，被发现也略算正常。

　　福善脸圆腰也圆，笑得一脸和善，眼睛眨了眨，：“咱们城各域都有许多仙山，都在近几个月收有灵根的弟子的。”又停了停，“其实，你在这做活我也挺开心，就是一眼望到头，没什么大的前程的。”

　　福善是个凡人，并没有灵根。

　　芙蕖也是这样想的，找个工作先过渡一下，毕竟她不会仙法，要是被人怀疑是妖邪夺舍，那麻烦可就大了。

　　现今相繇一族夺舍仙者的传闻可是沸沸扬扬……

　　芙蕖瞥了一眼福善：“现在不是工作难找么，我仙力低微……”遂，哀怨地看了福善一眼。

　　福善马上止住了话头，不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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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只是最近的清晏城比起往常暗淡了许多，云头上来往许多香车宝马，不时也有各种仙家法宝掠过上空。远远望去，城中心的主脉山边上，还停着许多应龙架着的长车，在云间若隐若现。

　　商界仙会时日近了，平时威赫一方的帝君也来了。

　　芙蕖此时才真切会到处于玄幻世界的踏实感。
　　这天芙蕖调休不上班，巴适得很。她来到东域这一个小型散仙交易市坊，见见世面。

　　其实还偷摸着买了本仙界基础仙诀，以及一本灵气修炼讲解的《运灵法则》。买的时候，摊主还瞧了她两眼，通常只有凡人才会买，来试试能不能吸纳灵力。

　　成了仙的，自通天地，是不需要学的。

　　实则，如不是怕被人瞧了奇怪去，芙蕖实在没必要来东域这边。

　　买完书后，芙蕖心下一定，便迫不及待想往回去看一下能不能尝试修炼了。

　　驿站边，芙蕖掏出两个灵珠，准备搭乘灵兽返程，实则她也心痛，这车票已经是芙蕖半个月的工资了，依照她的脚程，茶楼在南域那边，虽然都在清晏城内，要一日半的时间。

　　这灵兽和神话中的赑屃差不多样貌，长得像乌龟，四条鳌足虽短，平时蜷缩着，走得却挺快，约莫两刻钟就能回南域了。也算是清晏城的交通工具。

　　芙蕖在乾坤袋中掏出一个红彤彤的灵果，准备喂到灵兽嘴边。这是灵兽爱吃的灵果，芙蕖在来的时候就发现，有了这个，它的脚程会更快。

　　正当这时，一声“芙蕖”，让她停下了动作。芙蕖扭头一看，正是好几日不见的蒲听。

　　蒲听一脸笑意，已不见当时哀愁幽怨之态，拉着芙蕖道：“我还以为瞧错了，远远的不敢叫你，你怎么到这来了？”

　　“来这边逛一逛，见世面……嘿嘿嘿！”芙蕖一脸讪笑。

　　蒲听连“哎”了一声，“这算什么世面？我带你去见真正的世面！”说罢，就拉着芙蕖走。
　　只见她从空间戒指中掏出一物什，如叶片般大小，华光一闪，便成了能够载着两人有余的飞行法宝。

　　看样子，蒲听在凤溪山过得不错，师门待她挺好，才入门几天就有宝器了。

　　蒲听载着芙蕖，直往城中主脉去，瞧见芙蕖一直撇过来的探究眼神，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蒲听没忍住，笑道：“慕舟他寄信给我，婚事被他拒了，他三月后会过来。”慕舟便是蒲听的竹马。

　　那便是要和好了，芙蕖想着，大概少不了慕舟在其中斡旋调解，能把婆媳关系处理得好，当乃一神人，佩服！
　　说话间，清晏城中心浮宿山近了。

　　从山腰处，粼粼云涛翻涌，似厚重的云海，隔出两方世界，其下是溪水潺潺，云雾缭绕间空翠欲滴，然又有连绵的桃林，粉白色的花朵绽放，少了料峭之意。林间偶有仙鹿饮水，鸟鸣声不绝，空谷传响。

　　越靠近上方的云海，芙蕖感受到的禁制压迫便越强，令人心悸，好似再靠近一些，便会被不留情地抹杀。

　　蒲听连忙拿出玉牌，掐诀，些微仙力注入，禁忌之力顿失，云海散开一道口子，容两人通过。

　　再睁眼，看到眼前之景，芙蕖“哇”了一声，嘴巴张成了个“O”，惊得合不拢嘴。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其内来往仙侍，穿廊而过，来往有序，有条不紊，想来这里就是清晏城的中枢行署了。

　　再往上，便是会客的九间大殿了。蒲听把芙蕖带进了中殿找到师尊，拉着芙蕖就是一番介绍。

　　芙蕖看着周围皆是数万年修为的上神，祥光隐现，险些抖得像鹌鹑，只一脸乖巧地腼着脸笑。

　　芙蕖：我是土狗，乡里来。这次是大大地见了一回世面。

　　蒲听拜了个好师尊，乃是凤族中颇有名望的神君，只是行为颇闲散慵懒，只一手支着颔，靠在案上，百无聊赖地喝着茶。

　　凤楠：“小听听，这就是你那新结识的朋友？”上下打量了一番芙蕖，“也巧，你们一道修炼也能做个伴。”

　　是仙力低微的缘故吗？呵呵。

　　这时，一雪衣男子闲庭信步般走了进来，大殿上，喧嚷声止，众仙纷纷朝门口行礼，垂手恭立，凤楠神君也松开了支着下巴的手。

　　芙蕖紧跟行礼，抬头瞄了一眼，再次惊掉下巴。

　　这不是大恩公吗？

　　只听得众仙齐声喊尊上，芙蕖一脸木然，大致推测出这就是清晏城主卿岄神尊了。

　　这人情债欠得也太值了吧！芙蕖内心在[土拨鼠尖叫]、[打滚]、[撒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