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落芙蕖》含贞可章

1、绝处逢生

　　芙蕖要死了。

　　这是当下情形芙蕖对自己境况的绝对认知，心道：“完了！完了！要寄了！”

　　面前一只似虎却比虎大个四五倍的妖兽，一爪子正拍向芙蕖躲着的一处大石块上，坚硬的石头碎作四五分。

　　森林之上，一轮弦月高挂，此夜无风。林中重重叠叠葱郁的树木沙沙作响。芙蕖只听得心脏怦怦跳的声，似负荷不住了。

　　第一次直面死亡，这种方式是芙蕖从未想过的。倒不如直接被拉去战场来得痛快。

　　……

　　这具身体的原主只是一株凡间普通的荷花通灵成仙，修炼百年迎来飞升雷劫，原主抗不过去噶了，恰好被21世纪来的芙蕖占了这无主之躯。

　　芙蕖接受了原主一些模糊的记忆，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仙界飞升台了。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芙蕖觉得自己莫名捡了个便宜，毕竟也没当过仙不是么。

　　飞升台旁守卫的仙看到飞升上来的芙蕖，一脸惊讶，道：“好久没见着凡间飞升来的仙了！”

　　趁着守卫禀报的空档，芙蕖靠着飞升台眯着眼小憩了一会儿。正意识迷蒙将睡未睡之时，听着路过的散仙议论：

　　“最近仙界着实乱了些……”

　　“可不是嘛，连清晏城那位都出关了……”

　　“确有此事？那位已经闭关好几百年了……看来相繇一族气数将尽了。”

　　“怎么说也是共工旧部，上古大族，可在仙界行事霸道了些，惹得天族不快……”

　　“哟！这可别说，这天族行事哪是我们可以指摘的，就是苦了刚飞升上的小仙，但凡资质不错的，都被编进了前线军队里……”

　　“可不是！真真可怜！飞升上来的小仙举目无亲，纵使死在战场上，也不会有出来撑持！”

　　芙蕖吓得一个抖机灵，马上翻坐起来，拍了拍衣服上沾的灰，朝着最近的散仙聚居地方向的森林就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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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血霉！

　　这是芙蕖此刻内心的真实写照。

　　借着周围草丛的遮掩，芙蕖侧身一滚，借着嶙峋巨石的阴影，躲进了旁边人高的灌木从中，手臂又被划拉出几道血痕，血珠滚落在草叶中，夜色下一片暗红。

　　衣袍成了一片血色。这妖兽也不着急，颇有兴味地看着芙蕖四下奔逃，凌冽的爪子逗弄着。
　　最后，芙蕖力竭，终是跑不动了，倒在潮湿的泥土上苟延残喘。

　　毁灭吧！干脆点！十八年后，我芙·汉三·蕖会回来的！眼一闭，做挺尸状。

　　那妖兽见状也丧失了耍弄的乐趣，嘴巴一张，露出满嘴獠牙，准备将芙蕖吞了。

　　妖兽的低吼近在耳侧，伴随着兽类扑面而来的热气，死亡在逼近。

　　万念俱灰下的一瞬，心中还有几转念头：

　　悔死我了！也许上战场还能搏个前程似锦，再不济也能死得痛快。

　　这妖兽万一一口吃不下，那得要几口呢？

　　脑海中又浮现出当年在刷吃播视频时滚动的弹幕，网友们就喜欢在视频弹幕上下各种赌注，几口能清盘：

　　“3！”

　　“2！这简直是深渊巨口哈哈哈哈，我赌两口！”

　　“这次食物难下咽，我赌5！猜不中我就老实写作业！”

　　“666！这小姐姐可6！”

　　“呵！”想到这芙蕖忍不住笑出了声，笑着面对死亡，我真6！

　　霎时间，风停了，芙蕖呼吸也止了。

　　一片落叶悠然地从妖兽侧骨穿过，卷起股强势的沙粒风旋，直接将妖兽钉在了百丈外的参天古树上。

　　这妖兽甚至没反应过来便死透了，涓涓血流顺着苍槁的树皮纹路流淌。

　　这只是随手掷出的一片叶子。

　　芙蕖抬头望去，一白衣男子立于树梢，弦月高挂其后，周身仙泽缥缈出尘，似要乘风而去兮不可追及。

　　芙蕖愣了足有三息时间，才反应过来。她忍不住伸出自己那双沾满自己鲜血的手，朝着这仙人的方向道：“感谢……”默了默，把“大佬”二字换了换，“仙友救我……”

　　如果芙蕖能瞧见自己的模样姿态，那定然是和尔康手有的一拼。

　　那仙友清浅的眸子凝在芙蕖身上，倒映着远山黛水，端着是淡然从容：“不必道谢。”又一顿：“你是飞升上来的罢，怎么会在这大荒山？此处危险，还是尽早远离为好。”

　　芙蕖支支吾吾没说自个不想被拉去当壮丁的事，遥遥一指，道：“我想去那处散仙聚居地。”

　　仙友朝芙蕖所指方向望去，是一片虚无，直指大荒山深处，眸色清浅，了然道：“那是幻妖织出的环境，引着小仙过去的。”

　　芙蕖心下一惊，不寒而栗，死后余生感慨：这大荒山果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一道光华闪过，在芙蕖周深流转，芙蕖感觉身上的伤好了七七八八，一些深可见骨的豁口都有了痊愈的趋势。

　　芙蕖喜从心头来，只觉今天遇到了随手行善的活佛，连连道谢。

　　只见那仙友随手捏了个诀，道：“木生仙是比寻常的仙好得快的。”嘴角牵起些微弧度，“我在你左臂凝了几道仙力，够你在这片山泽中自保了。”

　　这一笑，似朗月入怀，散了周身的冰冷的雾霭，雪袍在夜色下莹莹光润。芙蕖不禁看呆了去。

　　“尽早离开罢。”身影又重新模糊至虚无，幻化至虚无了。

　　芙蕖缓了一缓，望着那上仙消失的地方，长呼一口气。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缘分再遇到这位大恩公，初来乍到就先欠下了一笔人情债。

　　就冲着这极其惹桃花的颜值，这人情欠得略值！

　　放弃了仙界原有的指引，便意味着后头的路得自己规划好，唔，得先找个安居之地。后头的事再从长计议。

　　芙蕖捡了根树枝，往上一抛，待枝叶落地，便头也不回地朝着相反的方向奔去。唉！实在是对自己的运气有个清晰的认知。

　　就比如每次考试，排除两个正确答案之后，还剩下两个选项，百分之五十的概率，芙蕖都会选错。再比如，每次瞅天气觉着不会下雨，往往出门的路上就会下起倾盆大雨，而每次带上雨伞出门，都是个晴朗好天气。

　　----

　　转眼间三个月过去了。

　　委实说，那仙力可真好用，后头遇见了几次妖兽袭击，都被芙蕖“咻”的一下解决了，颇有种能在大荒山横着走的错觉。

　　可惜当芙蕖走出大荒山不久，这仙力就慢慢散去了。

　　芙蕖现下在距离大荒山西边千里之遥的清晏城。这城是个在仙界商业一等一繁荣昌盛之地。仙界各种珍奇在此无所不包，难得的是，这里对外来人士甚是宽容，连堕仙也可在此谋一席之地。

　　清晏城囊括周围几座山岭，除却城中心的主脉为行署枢要，独立出来外，其他区域按着周围山势又分为几个大域，每个大域又有上千个市坊，白天熙来攘往，夜晚灯火辉煌，整片山脉灿若繁星。

　　按理说，这样大的城，来往之人庞杂，多多少少会有些个阴暗滋生之地，或者有棘手的治理问题。这清晏城却是井然有序，即使有闹事也不敢张扬，多是私下协商解决，不得不让二十一世纪来的芙蕖啧啧称奇。

　　怪不得叫清晏城，果真配得上“河清海晏”！

　　这城主乃是卿岄尊神，已经闭关好几百年了，据说修为深不可测，堪称仙界第一。

　　有这么一尊神罩着，芙蕖便安心在城中寻了个包住的端盘子工作苟着了。

　　芙蕖也想发愤图强，奋斗成为声名赫奕的仙一代，可骨感的现实不得不让芙蕖低下头颅，这里随便遇上的仙在修为上都是碾压芙蕖的存在。

　　就光是这清晏城里散仙聚居地，绝大部分都修成了中玄境，芙蕖只是一介刚飞升的下玄境小仙。

　　最近几年都流行穿书或者带个系统，可芙蕖不曾读过哪本书的世界设定和现在的仙界是相符合的。这三个月也曾在内心各种呼唤系统：统统！系统！统儿！可惜都没得到任何回应，遂也认了自己是个背景板小透明的命，唉！

　　芙蕖来的是一处凡人开的茶楼，有些飞升上来的神仙后代因为资质不好，无法修仙，只能安稳老实当个普通凡人，时间长了，在仙界的凡人群体也颇大。

　　芙蕖只因这仙不是自己修的，雷劫也不是自己渡的，所以芙蕖压根不知道怎么吸收运转外界的灵力，只剩下原主一些模糊的记忆。遂高不成低不就，只有这茶楼老板看芙蕖做事灵活，干脆利落，又可怜芙蕖一介女流无依无靠才招的她。

　　这年头工作难找，混得艰难呐。

　　这茶楼营业在凡人这人气颇高。茶楼中间搭一个舞榭高台，白天说书人在上面讲书，传闻异辞、街谈巷说信手拈来，晚上也有梨园子弟粉墨登场，唱拿手好戏；芙蕖在这干活也很有趣，略微挽救了失去手机后的无趣生活。

　　芙蕖的工作也比较简单，给客人端茶倒水，走后收拾洒扫桌面与地上散落的果壳，一天下来既忙碌也充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