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落芙蕖》含贞可章

3、仙山遇恩人

　　然，这只是尊神出关后，众仙来恭贺的聚会，或者有意欲打探的，给卿岄敬酒祝贺，一波又接着一波的人，没有喘息的停当，唯恐敬酒迟了，便没机会了。

　　毕竟卿岄仙踪难寻，一般不见人，难得宴客，虽不见得是卿岄自个安排，但总是得搏个机会，说不定就见到了。

　　殿上人来人往，蒲听道，这都是仙界有头有脸的人物。芙蕖也觉得是这样没错，毕竟上神们的炫光闪花了芙蕖的眼睛。他们刻意收敛的威压也让芙蕖差点喘不过来气。

　　卿岄耷拉着眼皮，漫不经心地听着，长发散落雪袍上，身躯挺拔，如兰亭玉松。

　　嗯，就像个吉祥物，好久都不见得动一动。

　　芙蕖装作不经意看了又看，瞅了又瞅，眼珠子就是移不开。又忍不住改换了歪扭的站姿，挺拔了身姿，笑得温柔些，好歹装出一副弱柳扶风的淑女样。

　　又暗恼衣裳选得不够俏丽，灰扑扑的。

　　一刻钟过去了，见着芙蕖这别扭样的凤楠，“咦”了一声，顺着芙蕖的眼神看去，耐人寻味地笑了笑。

　　接着从袖中拿出一方黑色古朴的木盒，递给芙蕖，示意道：“诺，把这个拿去给尊神。”在芙蕖惊喜的神色下，弹了弹衣袖，深藏功与名。

　　芙蕖蹑手蹑脚地走上台阶，离得尊神近了，鼻尖传来自然淡雅的气息，似清风拂过雪松的冷冽，吹入南楼书房。

　　高斋一灯孤，风雪夜归人。

　　芙蕖将木盒呈递给卿岄之后，感觉大殿都好似静默了一瞬，像是在猜测芙蕖的身份，毕竟这仙力低微得就像一个凡人。

　　卿岄“嗯”了一声，拂袖就把东西给收进去了，并无多看一眼芙蕖。

　　可芙蕖并没有离去，双眸还眼巴巴盯着卿岄，鞋尖磨蹭着光滑的地面，发出“唰唰”的声音，犹豫了很久，终于嘴里低唤：“尊上…………”

　　听着这半死不活地叫魂声，卿岄终于抬眸看了芙蕖，似是认出了她，正要说话，旁边的仙侍早已忍不了低声斥责：“大胆！谁给你的胆子瞎叫唤？还不快走，休得搅扰尊上！”

　　卿岄抬了手，止了那仙侍的呵责，道：“无碍。”接着又对芙蕖：“你就是误入大荒山的小仙罢？来了清晏城，也算有缘。”说罢，斟了一杯茶递给芙蕖。

　　“嗯嗯，大佬原来你还记得我呀！”芙蕖不经思索脱口而出，这一副春心萌动的样子再也遮不住，差点把茶喂给衣领。

　　芙蕖在卿岄的和煦的目光下，牛饮完整盏仙茶，豪迈道：“好茶！”又放下茶盏，推过去，眼神隐晦地明显：嘿嘿，再斟！

　　卿岄笑了笑，给芙蕖再添上茶。

　　旁边的仙侍倒提一口气：这可是千年才出不过二两的浮涧茶，采摘时还得以灵力裹挟，极其耗费精力，炒茶时还得连续七天七夜离不得灵力滋养，方可功成。怎么可这般牛饮？

　　芙蕖哪知道这些个，只觉此茶喝得通体舒畅，经脉中涌动着一股灵力，冲散着雷劫过后遗留□□内滞淤之处。

　　她还以为是因为看着眼前绝色的风华，心情雀跃舒朗导致的。

　　直到第五盏，在仙侍如同实质的目光下，略撑了，摆着手，对卿岄道：“够了够了,不喝了。”

　　在卿岄含笑的目光下，晃着满肚子的仙茶，扶着腰没再有任何留下的理由不舍地退下了。

　　……

　　是夜，凤楠找到卿岄。

　　彼时，卿岄正在浮宿山顶灵劈开的一处空间中，院外是绵延千万里纷纷而下的白雪，院内一株苍劲的梨树，素白的梨花绽放在枝头，与天外飞雪相映成趣。

　　凤楠捻起片雪，不多时，这雪又化作灵力，蒸蒸而上，不久后，又会重新凝成雪花，飘然而下。

　　无论看到多少次这样的场景，凤楠都会被卿岄恐怖至厮的实力给震撼，若有心在这仙界权势上图谋，只怕也是千古第一人。

　　凤楠见到卿岄时，他正执着白棋与自己对弈。

　　凤楠也不客气，直接在对面落座，自顾着斟了一盏茶，饶有趣味地看着。

　　待卿岄黑子落定，凤楠开口：“你出关后，便去了大荒山，那方是有异动？”

　　“相繇一族，在大荒山设了许多幻阵，引诱小仙前去，夺取仙灵，意图以此渗透各方仙家神族。”卿岄轻淡地道出相繇一族处心积虑的阴谋诡计。

　　凤楠了然，相繇族人异常强大，所以血脉是难以隐藏的，但若是有其他仙者仙灵作掩，便难以察觉。

　　“如此行事，有违天道……怪不得你会出关。”卿岄于仙界千万年至今，各方势力已不知更迭多少代了，卿岄从未插手过，端得是一副置身九天之外的态度。

　　众仙神原来还会小心顾虑卿岄的态度，知这尊神心平德和，估摸着不喜各族争权夺利，勾心斗角，还收敛着，后来知道卿岄非关系三界覆灭，天崩地塌的大事，基本不出面，遂渐渐放下心，开始了搞事情的道路。

　　“我那新收的徒儿只怕也没了，这相繇族居然有这么强的隐匿天赋，只怕此人在族中地位不低。”凤楠把茶盏放下，悠悠道。

　　“尚有一线生机。”卿岄把棋子捡起放入罐中，顿了一顿，又道：“你若不执意寻她，她自是安好。”

　　瞅着卿岄这风轻云淡的样，凤楠了然，看来这未入门的新弟子并非被掳掠，遭遇不测，而是自愿离开的。

　　只是不知今天那相繇族带来的荷花小仙身上有何玄机，也并非是相繇中人，看样子似乎对仙界之事所知甚少。

　　木盒中的明心符也未有反应，证明非邪祟妖魔，若是相繇族人应该是立刻显现魔纹才是。

　　这些思索仅在凤楠电光火石转念间，便把木盒递出去试探那小仙了。

　　前些日子，听闻卿岄出关，凤楠过来探望一番多年未见的朋友，怎料卿岄见他第一句就是：“你徒弟要来找你了。”一脸浅笑安然望着凤楠。

　　果不其然，过些日子，例行外出寻与凤族有仙缘的弟子便带来了蒲听，只是此“蒲听”非彼“蒲听”。

　　资质虽是上佳，只是凤楠一直以为来的会是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怎料是个妙龄女子。

　　上来便抱着他，喊他师尊，饶是凤楠活了这么多年，一把年纪，也未曾见过这场面，手足一瞬得无措。

　　再细想卿岄的表情，联想到他那出神入化的推衍术，不免觉得那笑端的是高深莫测，看好戏的意味。

　　无奈下，只能先将蒲听安置好，思索这样的弟子该如何教导。说来，这也是凤楠命盘测出的第一个命定弟子，族中子弟都重视得很。

　　“蒲听”暴露的时机非常偶然，并非刻意去探测。恰巧卿岄在“蒲听”拜入师门的第二日，命令仙童送来一方木盒，盒中封着烙印极强的明心符，与他神识相系。“蒲听”触碰之后，凤楠看见她脸上隐隐显现的红色魔纹，才惊觉自己的徒弟被调包了。

　　卿岄又给凤楠添了盏茶，凤楠伸手接过，道：“她隐匿能力强，不想就此暴露，放在眼皮子底下也好。”也能推测相繇一族的情势动向。

　　“我观你之命盘星宿，似乎与她还有一段缘分。”卿岄笑吟吟，端得一派高雅悠然，却石破天惊道出这样一句，惊得凤楠都坐直了。

　　缘分有很多种，师徒情份是缘，恩是缘，情亦是缘，孽缘也是缘，究竟是哪种？

　　命数已定，无论是推波助澜还是回避躲让，怕是终会弄巧成拙，顺其自然最为好过。这道理凤楠明白，若非这缘对他命数影响重大，卿岄怕也不会碍于此隐晦提醒他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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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两头，各表一枝。见完卿岄仙尊的芙蕖，只觉得不能继续苟在茶楼了，得好好做个职业规划，换一个庙呆，争取美好光明的未来。

　　蒲听见芙蕖一脸思索，凑上去打趣：“怎么？魂没了？”

　　“这浮宿山收弟子吗？”未待蒲听回答，一旁为她们引路的侍女就开口了：“回仙子，有的，只是还有几年，浮宿山十年一招弟子。”

　　侍女看着芙蕖略显失望的神色，又补充道：“恰好尊神出关，往来应酬多，又恰逢仙商集会，最近会有一些女婢空缺，仙子若是不嫌弃，可尝试一下。”

　　芙蕖明白这建议未有贬低羞辱之意。天族规定，凡是入了神册位列仙班之人，纵使在仙界和平时期，都有两千年的“服役期”，可上天族九重天领取职司，亦可到显赫的神族仙家任职，两千年过后，方能在仙界立足。

　　若是族中有如帝君这般高官尊爵继承的，也得打这两千年的工，才能承袭神位。

　　而这样显赫的神族仙家，在仙界数以百万计的大小仙族中，仅有一手之数，卿岄尊神所在的浮宿山便是其一。

　　所以即便是浮宿山的侍女，也不乏有名门仙族中的贵女。

　　在哪处打工不是打工，选个发展空间大的地方待着且不更好？先争取来浮宿山当个侍女，届时遴选弟子时，再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当个锦鲤跃龙门。

　　芙蕖一脸感激，直对着那侍女喊仙女姐姐长，仙女姐姐短的，对着她一顿猛夸，头发丝指甲盖都不放过，趁着那侍女被夸得心花怒放找不着北时，明目张胆地细细询问担任侍女的各种要求与条件。

　　那侍女原是浮宿山下桃林通灵化形的木生仙，化形不足两百年，名唤桃夭，见着同是木生仙的芙蕖不由得心生亲近，才主动搭话的。

　　饶是蒲听也没见过这样的阵势，芙蕖的一顿操作让蒲听看得目瞪口呆。

　　离开浮宿山，拜别蒲听后，芙蕖回到茶楼后院下房，蒙头就看起了买来的书。

　　只觉得晦涩难懂，看得两眼昏花，是一本催眠好书。芙蕖倒头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