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往天堂的鱼》三碗o

5、埋在土里的头

　　晚上七点，客厅里悄无声息，沉默如同无形的大海，封闭口鼻，饭桌上的六人仿佛被悬吊在海水深处，无法上浮脱身。
　　裴鱼嘴里发出“咕”的一声，以迅雷之势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捂着嘴，迅速跑向厕所。

　　“呕……”五脏六腑仿佛要从身体里冲出来，裴鱼难受地紧闭着眼睛，双手虚浮地撑着洗手台。
　　莫莉给他拿来了纸，他敷衍地擦了擦嘴巴，擤了一下鼻涕，将纸丢进垃圾桶后，又愣愣地站着不动，还没回过神来。
　　裴彦端了杯水给他，然后抱住他的脑袋。

　　“吃不下就不吃了，回房间睡一觉吧。”

　　裴鱼点了点头，游魂一般飘回了房间，他一把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的全身，包括头，严丝合缝。
　　他现在受的惊吓可不轻，回想起下午那一幕，胃就开始翻涌。

　　下午，莫莉听到他的惊叫后匆忙赶了过来
　　，把他拉起来，拍着他身上的土，“怎么了？”

　　裴鱼死死抓着莫莉，“莫莫阿姨，你看那边。”说完手指了指。
　　莫莉顺着裴鱼指的方向，看到了一小块翻起来的土，她走了过去，土里的颜色很奇怪，泛着红，凹下去的土地中间又凸出来一小块。
　　莫莉扭过头, “这里有什么吗？”

　　裴鱼还流着眼泪，抽一抽地,“我摸到了！好像是猫呜呜……”

　　莫莉倏地瞪大眼睛，双唇微张又拢上，显然也是被惊到了，她抿着唇，从后厨拿来一把小铁铲，轻轻地将土翻来。

　　“啊！”

　　莫莉翻开土的一瞬间就闭上了眼睛，拿着铲的手都在抖。

　　裴鱼从远处一看，挖出来的东西比他想象的还恐怖。

　　一个脑袋陷在土壤里。

　　他以为自己摸到是猫的尸体了，结果，仅仅只有一颗头！没有四肢没有身体，是从颈脖处断开，沾满深红色的鲜血还有棕黄色泥土的头，头上的眼睛甚至还是睁开的。

　　这血腥恶心的一面让裴鱼看得清清楚楚，他忘记了哭泣，忘记了尖叫，甚至停滞了呼吸，眼前是雾蒙蒙的一片，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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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失的阿德里金，阴森的林子，诡异的大风，血红的猫头，狰狞的双眼...

　　裴鱼死死地拽着被子，紧紧裹着自己，他不停警告自己不许再想，祈求上帝把他脑子里的那一幕赶走。

　　“咚咚咚”

　　“咚咚咚”

　　“裴鱼？”

　　好吵。

　　门一直被轻敲着，门外传来沈以珩叫他的声音。
　　他翻开被子，顶着被憋得通红的脸去开了门，然后又回到床上，盯着天花板不动。

　　沈以珩上前摸着裴鱼的额头，注视着他，低声道: “裴鱼？”

　　裴鱼转着眼珠，盯向沈以珩。

　　沈以珩觉得额头并不烫，放下手后，抓住了裴鱼的手。

　　裴鱼觉得沈以珩的手很冰，他本来手很烫，整个人像在沸腾的开水里滚了一圈，心脏加速跳个不停，对方握了上来，他感受到丝丝凉意从手心浸透至心脏，整个人都舒服起来。

　　他不自觉抓紧对方的手。

　　裴鱼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心脏那一块空空的，脑子乱乱的。
　　砍掉猫头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到底是人还是真的有鬼？猫头又刚好在他家附近，那猫头不是消失的流浪猫的，可能是街上其他人家的，可走丢的猫这么多，不会全都被砍了头埋起来了吧？他家周围不会还有...

　　想到这里，一时间，密密麻麻的寒意从脚底裹挟至全身。

　　他双眼带着恳切，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沈老师，附近会不会还有埋起来的那个东西。”他说不出来猫头这两个字，那令他觉得恐怖。

　　沈以珩的眼睛在窗外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他用指腹轻揉着裴鱼的手背，“警察已经来过了，周围都被仔仔细细搜寻过，我向你保证，没有那东西。”

　　裴鱼稍微松了口气，心里还是隐隐害怕，有太多奇怪的事，导致他的疑惑太多了，比如到底是否有鬼这件事。
　　他问过沈以珩，沈以珩很肯定地告诉他，“哪里来的鬼？现在是科学社会。”裴鱼却不太相信，没有鬼，怎么会有这么多奇怪的事发生？于是他提出反驳，沈以珩没问答他的质疑，只摇头， “你内心深处相信有鬼，如果我问答有，你只会更害怕，我回答没有，你还是不相信。”裴鱼思索了一番，觉得沈以珩说得有道理。

　　因为更早之前，他也问过这个问题。

　　他问过裴彦，不清楚裴彦的目的，可能是故意逗弄他，裴彦点着头，煞有其事地说，“ 书上有鬼神传说，加上阿德里金的事，保不准还真有。” 当天晚上他就非要挨着裴杰睡，怕得不行，裴彦被他搞烦了，叫裴杰把他弄回自己的房间。
　　得知原因，裴杰却笑着，“ 鬼？这儿哪来的鬼？” 裴杰明显只当做小孩的胡思乱想，裴鱼很不服气。

　　最后他又悄悄问过莫莉，莫莉一听，拿着扫把吼: “ 你这小屁孩又去听镇上那群神经病叽叽歪歪，这儿有个屁的鬼！”

　　大人都不觉得有鬼，一定是他们太笨了，没发现，裴鱼叹了口气，又开始思考另外的问题
　　“警察有找猫的主人吗？”

　　沈以珩此时在书桌旁，捧着本《鬼神论》正看得目不转睛。
　　“找到了。”

　　“那是裴彦的书，他借给我看的，你不是不信有鬼吗？”

　　沈以珩偏过头，盯着他，“我不信，这种东西本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他又看了眼书，然后不自觉溢出笑容，“不过你好像很确信有。”
　　他说着，一边举起书给裴鱼看，裴鱼疑惑地看了过去，那书页底部，印着他歪歪扭扭独有的字迹——我不是故意看到这里的，鬼爷爷求你放过我！

　　裴鱼一下就红了脸，臊得扭过头，他记得那一页好像是说了个鬼大爷用了什么邪术杀人的故事。

　　听见沈以珩的轻笑，他又扭回头，瞪圆眼睛，“不准笑了！”

　　...

　　没呆多久，沈以珩就走了，听裴彦说，沈以珩还是大学生，每天学校都会发来一堆邮件需要他处理，还要忙学习。有时候裴鱼都佩服他，早上很早就起床出门跑步，回来就看书学习，下午还得给他上课，上完课又开始学习了。
　　他想着，这人是永动机吗？

　　“砰！”

　　窗边突然爆发出声响，裴鱼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一看，周泽手里拿着沙包，时不时向上甩一下又接住，他眼睛亮亮地看着裴鱼，招了下手
　　“裴鱼！今天玩沙包！”

　　裴鱼撇了下嘴，整个人恹恹的，
　　“不去了，发生这么恐怖的事，你还有兴趣玩沙包？”

　　周泽看起来很震惊，大喊着:“什么恐怖的事？快告诉我！你先下来！”

　　裴鱼发觉自己说漏了嘴，一脸懊恼，完全不想把这件事陈述一遍。

　　“没什么，你快走吧！看着你就烦！”

　　周泽拧着八字眉，看样子被气到了，“你疯了吗裴鱼？看着我烦？我哪里惹到你了？”周泽一下就被裴鱼最后一句话转移了注意点，他现在满心想着裴鱼凭什么看着他烦，把前面的问题忘得一干二净。

　　裴鱼意识到这样说好像伤害到了周泽，连忙补救:“不是的，唉，你别生气，我可能是吃多了，脑子抽了。”

　　周泽把沙包往地上一摔，抱臂瞪向裴鱼，“你下来说。”

　　裴鱼瘪了下嘴，自觉理亏，往后退了一步，把手搭上窗边，“行吧。”
　　说完就关了窗，下楼找周泽。

　　阳光依然强烈，如同金色的剑，刺透云层。
　　一片绿荫下，裴鱼背靠着石墙，手里扯着一根小草须，把经历浅浅地叙述了一遍。

　　“天呐！太恐怖了！猫头怎么会在...”周泽看到裴鱼脸色越发难看，及时闭上了嘴。

　　周泽肩靠上裴鱼，低声道:“不会真有鬼吧？”

　　裴鱼把小草须一截截地往下扯，不知想到什么，双手一摆，把草丢得远远的，双手托腮，很是迷茫，“不知道啊，裴杰说没有，沈老师也说没有，可是我都看到了啊，上次去林子的时候...”

　　裴鱼没说完就闭了嘴，他知道周泽是不信他的那番说辞的，上次还一直嘲笑他。

　　出乎意外的，这次周泽表情很严肃。

　　裴鱼不知道周泽在想什么，沉默地坐在一边，和他平时的样子大相径庭，但此事的裴鱼也没心情说话，两个人都很安静地坐了一下午，足球没踢，沙包也没打。

　　诡异的气氛在裴家蔓延着，但生活还如常进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