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往天堂的鱼》三碗o

4、消失的猫

　　在沈以珩的画画课开始一个星期后，裴杰出差回来了。
　　到了七月的尾巴，门外骄阳似火，腾腾热气将人炙烤着。裴鱼与裴杰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冲了出去，裴鱼一把抱住裴杰的腰，头蹭着胸膛，软软地撒娇：“爸爸我想死你了！”

　　裴杰拉开裴鱼，满脸嫌弃，“恶不恶心？”说完，又抢过裴杰的行李，“爸我帮你！”

　　裴鱼顶着强烈的阳光抬眼，看见裴杰在一片朦胧下的笑容，他想裴杰一定在出差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好事，说不定是升职了？不然怎么这么开心？

　　正要进门了，莫莉又穿着围裙在门口大声嚷嚷：“快进来臭小子！你们想被晒成黑炭吗？”

　　黑炭？他才不会晒成黑炭，诅咒谁呢！

　　裴鱼生气地从鼻腔哼出一口气，“父亲！莫莉说话太粗俗了！”他太讨厌莫莉了，潜意识想让裴杰看到莫莉所有缺点，这样就能顺理成章把她辞掉，或者换一个人。

　　强光下裴杰的表情看不真切，不过没了笑容，声音低沉：“裴鱼，你觉得你对莫莉的称呼就很得体了吗？而且她只是不想你被晒伤。”

　　裴鱼愤愤地皱起了小脸，不情愿地道歉：“对不起爸爸，我刚刚太无礼了。”
　　转眼看过去，裴彦早就拖着行李进了屋，门外的气候确实让人不堪承受，裴杰也揽过裴鱼，带他进了屋里。

　　屋里冷气呼呼吹着，阵阵凉意拂过裴鱼的燥热。

　　裴杰拿出了三个杯子，将水壶里的凉水一杯杯倒着，
　　“你们的沈老师呢？”

　　裴鱼拿起杯子猛灌了一口
　　“在楼上看报纸。”

　　裴鱼还觉得口渴，拿水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瞥了眼裴彦的杯子，还是满的，裴彦正聚精会神看杂志，手里拿着水杯都忘了喝，裴鱼偷偷笑了一下，把水壶放下了。

　　裴杰顺手将水杯递给了在厨房的莫莉，又拿保温杯给自己泡茶，“你们应该已经学了一个星期了吧，感觉怎么样？”

　　裴鱼转了转眼珠，喝了口水，支支吾吾的“呃……还不错。”其实他本来决定要好好听沈以珩的课，但坐一下午学画画他实在受不了！每次课前听沈以珩坐旁边铺垫要学习的内容，他已经开始犯困了，坐半个小时，全身上下密密麻麻的躁动因子膨胀到快从身体里跳出来了！

　　所以他每次都趁沈以珩不在的时候偷偷溜走，裴彦在这种事上向来懒得管他，只当做没看到他偷偷跑了。

　　裴杰泡好了茶叶，热腾腾的水蒸气从保温杯里飘出，成一团团雾气给裴杰的眼镜遮了层白幕，
　　“但好像听沈老师说你对画画很不感兴趣？”

　　裴鱼撇嘴，“没有啊，我挺有兴趣的，只是上课的时间太长了！”

　　裴杰点了下头，手里拿着布仔细擦拭着眼镜“一天三个小时还长？”

　　对裴鱼来说，下午的三个小时等于一整个下午，那实在太漫长了！裴鱼委屈地嘟着嘴，“我就是坐不住嘛，一天半小时好不好？”

　　裴杰低声笑了笑，“你要是想学画画，一天半个小时那可就太少了，而且暑假只剩下一个月了，你也学不了多久。”他将眼镜戴上，揉了揉裴鱼的肩膀，“如果你觉得你实在忍受不了，你可以去和沈老师商量一下每天学多久。”

　　“耶！爸爸你太棒了！”裴鱼很开心地欢呼着，又看向裴彦，“那我哥呢？”

　　“他当然有和你一样的选择权，不过，你哥可不是坐不住的。”
　　看着裴杰脸上大大的笑容，裴鱼就知道他爸是信任裴彦的，毕竟他哥看书入迷了能坐整整一天！

　　……

　　下午一点，沈以珩的房间。

　　裴彦每天这个时候都要去上补习班，只有早上的时候学画，所以现在只有裴鱼。

　　裴鱼把耳朵抵在画本上，眨眨眼睛,“沈老师。”

　　沈以珩从窗边转身走过来，抿着淡红的唇，“怎么了？”
　　裴鱼貌似听到了沈以珩的叹气声，直起身，瞪圆眼睛,“你叹气了？！”

　　沈以珩摇了摇头，脸在窗外的光线下显得白净莹润,“没有啊。”

　　裴鱼满脸疑惑，他听错了？
　　“哦……那我们以后能晚点上课吗？一点太困啦！”
　　这次裴鱼肯定自己没听错，沈以珩一定叹气了！

　　沈以珩脸上带着浅浅的笑，“这个问题，你问了四次我也回答了四次。”
　　裴鱼知道，因为他上午起的太晚了，下午四点到七点他又要去踢足球，晚上还得玩游戏机，那个时候裴彦要看书看到睡觉，那是他独霸游戏机的最佳时段。
　　裴鱼也叹了口气，皱着脸显得尤其可怜。

　　沈以珩盯了眼裴鱼哭丧的脸，又说，“或许你上午能早点起床，这样我们就不用现在上课了。”

　　早起？那更是要裴鱼的命根子，好不容易放暑假，谁要早起啊？！

　　他坚决不同意：“那不行！”又托着声线，做出他经常对裴杰做的撒娇的样子，如果他做错了事，裴杰往往会放过他，
　　“沈老师~我爸说了，我可以和你商量缩短上课时间这个事。”

　　沈以珩岿然不动，表情仍然是淡淡的微笑，“你也说了，是商量，如果我不同意，时间仍然不会改。”

　　裴鱼真的心急了，刚想说什么，莫莉就冒冒失失地推开了门，“阿鱼，沈先生，你们有看到楼下的一只橘色的流浪猫吗？”
　　裴鱼正心烦呢，看到莫莉以及这么无礼的行为，更烦了！他冷着脸，不搭理莫莉。

　　沈以珩倒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安抚莫莉，“莫莫姐先别急，您是说后院那只橘猫吗？”
　　莫莉双手扣着门把手，仿佛快要把它压断了，她抬了只手起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声音听着颤颤巍巍的， “对，之前它十二点左右都会翻墙进后院，最近几天都没来，你们有看到它吗？”

　　裴鱼保持沉默
　　那只猫啊，他还真没注意到，不过这几天确实没看到。

　　沈以珩倒了杯水递给莫莉，“上个星期我刚来的时候还有看见，后来确实没看见过，因为听您说它是流浪猫，所以没和您说。”

　　莫莉接过水，还没喝，眼泪先出来了，一滴滴砸在水杯里，溅起点点小波纹，像莫莉的眼泪似的连绵不绝。

　　裴鱼不懂她为什么这么伤心，不就是这几天猫没来吗？说不定它只是贪玩，或者去了别处找吃的，但好像莫莉已经喂了它好几年了，从他记忆起就见到那只猫了。

　　沈以珩声音低低的，“说不定它只是去别的地方觅食了，我们去找找吧？”说完，抬头看向裴鱼， “今天先不上课了，我们出去找猫。”

　　莫莉抬手拦住沈以珩，连连摇头，“我找过了，它总去的地方，我都找过了，它很老了，去不了别的地方，它只有我一个家人……”莫莉越说越难受，最后两个字简直细若游丝。

　　很老的猫，还只能靠莫莉喂食，突然不见了，能去哪里？
　　裴鱼突然想起了最近这条街上发生的事，就在前几天，街上的人家接二连三的丢猫，寻猫启事贴的满街都是，走个一米就能在一面墙上看到满墙寻猫启事，再走个三米就能在一根柱子上看到贴满的寻猫启事，让人惊讶的是，隔天早上，所有寻猫启事被恶意地划烂了，纸上猫的头都被撕了下来，图上只剩没有头，空落落的猫的身体，显得毛骨悚然。

　　一时间恐惧席卷了整条街，街上人心惶惶，丢失的猫一只都找不到，还出现了这种怪事，被割下来的头这玩意在这镇上难免被认为是古怪的鬼物，毕竟现在都还有传言说阿德里金的头颅还在钟鼓楼里。

　　猫头以及阿德里金的头，街上的人很快就把二者联系了起来，大家都说是鬼灵冲破限制，来到了镇上，最先遭殃的必定是离钟鼓楼最近的这条街。

　　想到这里，裴鱼心脏颤抖个不停，难怪不得莫莉看起来那么绝望，原来那橘猫很有可能被鬼抓走了！

　　看着莫莉那么悲伤，裴鱼心里不由得掀起一些波澜，他嗫嚅着嘴唇，最终开口道：“我们还是去找找吧？说不定它只是自己偷偷躲起来了！”

　　说完，裴鱼马上跳着下楼，去了房外找猫。
　　莫莉擦干眼泪，冷静了下来后，很快也拿了把伞下楼，冲着裴鱼喊：“把伞撑着，这太阳太大了！”

　　裴鱼扭扭捏捏接过伞，喵喵喵叫着找猫，沈以珩也撑着把伞去了街上寻猫。

　　裴鱼喵的嗓子快冒烟了，汗水早早就浸湿了后背，四周仍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只好收了伞，背靠着一棵大树坐下，准备在林荫下休息一会，
　　坐了一会，他注意到土里露出的一截树根是红的，周围的土也比其他地方的土颜色更深，他手撑着地挪了过去，仔细研究着，又伸手摸了摸，抓起一手的土闻了闻，有股腥臭味，想到某种可能，他渐渐瞪大双瞳，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开始刨地上的土。
　　没挖多久，他就摸到一个又软又凉的东西，他好像已经知道是什么了！他不敢在挖下去，颤抖着收回了手，缓缓站了起来，腿上却突然失去了力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紧咬着抽搐的下唇，眼泪从眼眶里一滴滴冲了出来，很快打湿了脸。

　　“莫莉！呜呜……莫……呼莫莉！”裴鱼哭喊着大叫，眼睛不敢往地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