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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豹子 ...

  •   06
      Blue Dreams本张专辑的巡演收官场,就开在贺若满家门口的体育馆里。
      签售的余韵未消,场馆今日几乎满座。Blue Dreams的团队应援色是有些深沉的海蓝,粉丝们打开应援棒后,场内涌起海浪,又像黄昏已过,夜色将浓时的天幕。
      辛子虔今日将他额前月光般的白金色头发全梳了上去。
      额角贴了一枚小小的黑色纹身贴,点缀着水钻,蜿蜒至眉梢。繁复又精致的演出服,衬衫坠着丝带与流苏,将他衬得像一名西欧堕魔的王室贵族。
      贺若满举起相机,在辛子虔走位到舞台这侧的时候给他照了两张。
      相机两三年没动过了,一直摆在柜子里吃灰;内场票也是他从黄牛那里收来的,溢价好几倍。
      这些事他以前是不会做的。现在站在这里,他的所有行为都很不可思议。
      从签售回来,他就总是梦到读书时候的辛子虔。带着耳机,对着湖面水波纠结未来如何,这是刚上高一的辛子虔每晚都要做的事情。而他遇见贺若满以后,便会在某几个夜里,将一些心事倾诉给这位同校的、来湖边背书的陌生学长听。
      梦里却好似反了。辛子虔跟他分享当作宵夜的小面包,告诉他物理上的离别色厉内荏,接住他选择复读后无法斩除的自我怀疑与惶恐,还在天气转凉时给他带在热水里泡过的听装咖啡,让他照顾好自己,不要感冒。
      “照顾好自己!”
      贺若满同情心泛滥又责任感过强,见到需要帮忙的都会选择伸出手。二十多年里他关照过的人很多,记得关照他的却好像寥寥无几。
      他的心头波澜一阵一阵泛起,什么东西跌入平静水面无处可寻,只是涟漪有愈渐加深之势。
      辛子虔长得高,四肢却意外地协调,长手长脚的修竹一般,站在舞台正当中的时候,好像把所有光芒都夺去了。他的舞蹈动作干净利落,而又极具力量感,随着鼓点一跺,力道直达贺若满心头似的,一瞬间手臂微麻。射灯下,是舞台刹时间飞扬的粉尘。
      他心中突然升腾出一种有些怪异的想法。辛子虔是一头白色的豹,而他等着他冲过来一口咬碎自己的咽喉。
      这个舞台,每位成员胸前的口袋里都插了一枝花,辛子虔的那朵,应是白玫瑰,或是白月季。间奏的部分,成员们纷纷抽出自己的花扔向台下。辛子虔彼时就冲着贺若满站的地方一掷——贺若满甚至以为辛子虔看到他了,然而最后还是偏离了方向,落到了与他隔着两个人的一位女生手里。
      场馆内一时间充斥着尖叫。
      台上的大家继续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继续未完的舞,但贺若满看到了辛子虔嘴角压不住的笑——就像是男孩终于想到了讨暗恋的女孩欢心的法子,忍不住沾沾自喜。
      光打在他身上,全是少年意气。
      贺若满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被那枝花上的刺扎到了,疼痛感带来兴奋,激得他浑身微微颤栗。
      小豹子成功地咬到了他的脖颈。

      辛子虔和队员去后台换上了安可的短袖。贺若满的位置很靠近延伸台,他看见辛子虔在舞台边坐下,和底下的粉丝打招呼。
      那双没有被彩色美瞳盖住的,乌黑的眼珠,平等地在每个人脸上停留。辛子虔朝这里看来时,贺若满放下了相机,只专注于这用目光坦诚交流的一秒钟。
      他今天没有戴口罩,辛子虔会认出自己来吗?
      来之不易的对视,而他的脑袋里想的居然是这个。

      07
      海岛上的第二天,贺若满和辛子虔又在沙滩上蹉跎了半日,下午去了集市,象征性买了些特产。
      终究是无聊了些。于是第三日,他们选择出海。
      岛上旅游设施不完备,没有专供游客游玩的船艇,俩人于是蹭了民宿老板家捕鱼的船。
      开船的是老板的弟弟。他会一点英语,上船时介绍自己名叫塔拉。
      今日海面很平静。贺若满将头探出船舱,眼前是澄净的一片碧蓝,遥远处与天相接,让人觉得一直往前就能游到天上似的。海风咸咸腥腥的,吹走了脑袋里所有的胡思乱想,只留下鱼尾搅动海水而生的一串气泡。
      船上还载了个陌生的小男孩。五六岁的年纪,话很多,却说不太清楚,老喜欢抱着塔拉的大腿,叽里咕噜说着他们国家的语言。
      “他是我们大哥的孩子,诺利瓦。”塔拉是家里最小的弟弟,民宿老板是二哥,他们头上还有个大哥。塔拉摸了摸小孩的头,向二人解释道。随后低头冲诺利瓦说了几句,小孩就自己跑去甲板上玩了。
      贺若满却觉得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呆着太危险,于是跟了出去,辛子虔便也陪他一起。
      小诺利瓦不会英文,不可能跟他俩交流。但他也不闹腾,只是坐在一张小凳子上,撑着头看着蓝色的海面。几岁的小孩做这么深沉的动作颇为违和,辛子虔只觉得可爱,以为他失落于小叔不跟他一起玩,忍不住勾了嘴角。贺若满在一旁,并没有出声。
      诺利瓦的嘴里好像在念叨着什么,贺若满听不懂,但还是在这细碎又陌生的言语中捕捉到了两个字,“Mama”。
      “妈妈?”贺若满下意识重复。诺利瓦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是全世界的语言都拥有的词汇。双唇由闭到张,发音没什么阻塞,很容易念,小婴儿出生后说的第一个词多半就是这个。
      “Mama……”小孩点了点头,后又继续望向面前无穷无尽的海。
      “他妈妈去世了,当时骨灰就是洒在了这里。诺利瓦一想妈妈了就跟着我出海,说要和妈妈聊聊天。”
      船不大,甲板上发生的事,塔拉在舱里都能听到。他的声音带着些时间也抹不去的悲伤,使得本就口音浓重的英语更加难以辨认。
      贺若满和辛子虔却都听懂了他的话。
      “嫂子她……是个很好的人,却走的这么早。但诺利瓦比我们所有的大人都坚强。”
      “嫂子出事之前给诺利瓦做了点心吃。诺利瓦最后没有吃它们,而是把它们埋进了土里,上面种了一颗小树苗,他说这样以后长出的果子都是妈妈点心的味道。第一年雨季发水灾,小树苗差点活不成了,没想到等雨季过后,它又重新冒了芽。”
      “嫂子肯定也想陪着诺利瓦长大的吧。”
      诺利瓦听不懂塔拉在说些什么,只知道他叫了自己的名字,于是转头应了一声。
      眼眶里藏着眼泪,落下前就被小孩子擦去了,大概是不愿让小叔担心。
      贺若满和辛子虔目睹了一切。在诺利瓦转头前,贺若满做了一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
      诺利瓦朝他俩笑笑,后又接了一句很蹩脚,但又真诚到心碎的“Thank you”。
      辛子虔此刻特别想过去抱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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