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蚌：学弟成了我爱豆》香浮黄昏

2、粉月季

　　03
　　“……我是第一次来。”贺若满稳了稳心神。
　　辛子虔应是认不出他的。他刻意带了口罩，还压低了声音，头发也不再是读书时挡眉毛的委顿样子，而是将额头露了出来。
　　他们的确有私交，贺若满也有些急切于今日的重逢，但重逢的时机不应该是现在。在这里待了将近一天，他深知这是一个每个人都紧盯着“平等”，同时又渴望着幸运的“特殊”的场合。
　　“是吗。不好意思，我记错了。”辛子虔弯了弯眼睛，手却不忘快速地在专辑上签名，“我看你有点眼熟，还以为之前我们见过。”
　　贺若满将口罩往上提了提。
　　“是感冒了吗？”辛子虔的眼睛几乎没离开过他，极力展示着对于见面时间每一分每一秒的看重。
　　“嗯。”贺若满点头。
　　“换季要记得多穿点衣服。”辛子虔终于低下头，在专辑上写了几个字。贺若满没看字，视线停留在他长了一点黑色发根的头顶。
　　“你想我怎么叫你呢？”辛子虔问。
　　“我姓贺……”平时跟同事和学生自我介绍的话脱口而出，贺若满一下子就抿紧了唇。他意识到此时自己应该说自己的微博名之类的。
　　“好啊，小贺……哥。你应该比我大一点对吧。”辛子虔在那行小字上面加了一个写得圆圆的“To”，并在看到贺若满点头之后接上了“小贺哥”三个字。
　　“该合照了。”一旁的工作人员出声提醒。辛子虔坐在长桌的最末端，粉丝同他合照不必隔着桌子，可以站在他的身边。贺若满理了理衣襟，快速绕到桌后。
　　底下的粉丝有了一些小骚动。
　　“你好高啊。”辛子虔原本是团里最高的了，如今却被意外“压了一头”，有些夸张地挺了挺胸，下面的姑娘们笑做了一团。
　　贺若满没有见过辛子虔这么活泼的样子。或者说今天的辛子虔和以前湖边的少年有了诸多的不同，圆溜溜的。时光是在磨玉石，还是在滚雪球呢？
　　“你想我拿手机，还是自己拿？”辛子虔抬眼看向他。
　　“……我来拿吧。”贺若满将手机举在他俩面前，自己只露出半张脸，倒是将辛子虔的笑容一分不少地用前置相机记录了下来。
　　工作人员伸出手示意，时间到，贺若满该下台了。
　　“等一下。”辛子虔拿过贺若满已经熄了屏的手机，在锁屏界面打开相机，垫起脚拍了一张完整的两人合照。
　　“好不容易来一次。”他递过签好的专辑。这句话传进贺若满耳朵里时，辛子虔的目光已落于另一双等候多时的眼。

　　To 小贺哥
　　照顾好自己！

　　贺若满挑了挑眉。下台阶时又回望了那一抹玫红。

　　04
　　辛子虔今日来得有些晚。步子快了，校服便兜了一肚子秋风。
　　静悄悄的湖边，昏黄的路灯下，长椅上坐着背书的少年却不是如常的孤身一人。
　　“哥哥，你说姐姐会想我吗？”稚嫩的童声响起，辛子虔下意识停住了脚步，没有继续向前。
　　“会的。”他看到贺若满仰起了头，自己便也下意识地抬头望。望见灯光融化了天上的星，望见被盖了一层薄纱的漆黑天空。
　　身边的小女孩跟着仰头。
　　“姐姐和你望着同一个月亮呢。”贺若满说完后看向她，见小女孩还在抽噎，伸出手顺了顺女孩肩上打结的一缕头发。
　　“只要她还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你就永远和姐姐在一起，没人能把你们分开。”
　　辛子虔听出了一些不同的意思。心中有了一个猜测，但对于这刚认识没几天，甚至还不知道名字的同校复读生哥哥，询问太多就显得冒犯。
　　“昨天妈妈和那个叔叔来见我了，妈妈笑得很开心，她在爸爸面前就不会这样。她很幸福，对吗，哥哥？”
　　“嗯。妈妈也会想你的。”贺若满眼中流露出无限的柔情与关怀，比这一暖秋的夜风还温柔。小女孩点了点头，用手背抹掉眼泪，捧起手中的粉色易拉罐喝了一口。应该是现在最火的樱花味汽水。
　　“好好喝，谢谢哥哥。我最喜欢粉色的东西了。”
　　辛子虔这才发现她的发绳、衣裙、鞋子全是粉红色系的，打扮得就像一朵娇艳可爱的樱花。
　　贺若满只是笑笑，又拨了拨她的头发。
　　“你爸爸在那里等你呢，快去吧，别让他担心了。下次别在陌生的地方和爸爸玩捉迷藏了，可以吗？”
　　辛子虔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大树后面站着一个抽烟的中年男人，臂上挽着一件和小女孩裙子同款的毛绒外套。
　　小女孩有些不情愿地点头。她撅着嘴，晃了几下小短腿，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男人，这才跳下长椅，慢悠悠地向她爸爸走去。
　　“哥哥再见！”她回过头来，朝他挥手。
　　“再见。”贺若满也学着她的样子挥了挥手，随后目送着小女孩，直至其被爸爸接走。
　　贺若满终于在扭头的时候看见了辛子虔。
　　“你来啦。”
　　他朝辛子虔笑笑，秋风轻巧卷起他额间的刘海，眼中仍留着未散尽的关切，关切却已掩不住眼眶处被倒映的破碎的月光。
　　原来他在伤心。
　　原来他对每个人都这么好。
　　原来有人在伤心的时候还愿意对一个陌生人交出自己的一颗心。

　　辛子虔在签售的时候总会提醒自己注意粉丝的穿着、肢体动作，以及其他容易被忽视的微小细节。他坚信，被在乎的感觉就来自于对方对自己任何形式的表达的尽力反馈。
　　自那个秋夜开始。

　　05
　　岛上没有度假酒店，只有海边开着两家小民宿。店家人很好，给二人准备了饭食，还帮他们租了一辆摩托方便出行。
　　太阳已经向西倾斜，光线染上了橙红。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辛子虔打量着摩托亮面黑色的车身，眼里透露着些许向往。
　　“之前不是说想散心吗。其他东南亚国家游客太多了，你肯定会被认出来的。”贺若满长腿一跨上了车，“这是我同事推荐的，人少、物价低，适合来躺个几天虚度光阴。”
　　他拍了拍皮质的后座：“来。”
　　辛子虔于是坐了上去，手搭在贺若满肩上。
　　“有打算考个驾照吗？”车开始缓慢加速的时候，贺若满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再说吧。”辛子虔盯着自己手下抓着的衬衣布料，话语轻飘飘地，被扑面而来的风一下子吹散。

　　“想去哪儿？”
　　“都行。你决定吧。”

　　贺若满选的这条路不宽，却正好将落日框在了当中。摩托的速度不算快，风却有些猛烈，将辛子虔留得有些长了的头发吹成一朵脑后盛开的漂亮的花。
　　最近一次染发，造型师将他的头发染成了浅粉色。对应专辑里的概念，那是一支初夏的粉月季。
　　发根也补过几次，每次漂发时头皮都极刺痛。现在不需要补染了，辛子虔就任由黑发生长，看着它们冒头，到与打了蜡的粉发对半分，到现在粉发被剪得只剩下发稍处的两厘米。粉月季枯萎，到了谢幕的季节。
　　落日沾到地平线后，降落的速度似乎就加快了。辛子虔偏过头，看着贺若满肩膀上的太阳一点一点被吞没。
　　“太阳没了。”他说。
　　“那我们就可以去礁石滩上看星星了。”
　　贺若满身上的白衬衫在逐渐黯淡的天色中变得醒目。辛子虔看着自己搭在上面的手，突然觉得手掌下的热意滚烫又强势，像是一直提醒着自己它的存在似的。
　　他觉得自己像挣扎在梦魇与现实之间一样呼吸不畅。
　　“你在台上看台下的时候，是不是就像我们看星星？”
　　“但你现在离我好近。”
　　一阵热意涌上辛子虔的脸颊。贺若满以前很少说这么直白的话。

　　呼——终于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