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月》花盈九

30、何处是道

　　“你——”澜烟大惊失色，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如此蛮横，连海族的面子半分都不给，直接动刀动枪。也不知澜烟什么时候挣脱了束缚，抬剑便挡。
　　此刻混乱一团，塔莎挡在曦月身前，浩瀚的神力的形成一道屏障，此时塔莎无心再纠缠过往，示意曦月安心破局，她来挡住澜烟。
　　曦月也不在多言什么，纵身而上，沿着绘星剑进来的窟窿，再度凝聚神力在剑尖，为了防止权止和涔淼对塔莎动手，曦月想也没想还是没放他们出来。
　　只是谁也没注意到曦月唇边沁出的一抹血色，要说曦月神力的消耗还得追溯到和权止在神都打的那一架，而后又遇到凶兽，今日又是强行摄魂，又是召唤绘星，神力透支的，她几乎快支撑不住。
　　咬着牙才没露出破绽，只是如今当真已是强弩之末。
　　“破——”半空中劲风将她的衣摆吹的猎猎作响，强压下胸腔的血腥味，剑芒闪烁，澜烟似乎觉察到了曦月的力不从心，立刻就要摆脱塔莎的纠缠，向上面攻去。
　　曦月显然发现了澜烟的企图，再次运转神力，集中精力，在澜烟的攻势到来之前，奋力挥出一剑，霎时之间，周围的的景象像皮影戏一样，尽数隐没在光影变化之间。
　　“铮——”刺耳的兵器相碰声，几乎要生生刺破人的耳朵。
　　曦月在成功将幻境打破之后，澜烟的水剑已然近在咫尺，曦月反手附身跃下，利用自身下坠的力道纵剑抵了上去。
　　景象完全消失后，落在时旭和风寻楹眼中的便是这样惊险的一幕，若不是曦月速度够快，那把长剑已然要贯穿她的身体。
　　时旭在灵泉水下肚后，虽然有短暂的不适，但风寻楹跟着塔莎来到此处时他已经清醒的差不多。面色似乎比往常红润许多，自他中毒以来，很少这样精神过。
　　风寻楹便把他扶到了那颗珠子悬空笼罩不到的地方，得亏风寻楹此举，不然这两人也要搅合进去。
　　澜烟想用这些人蕴养水凝玉，可惜海神仁慈，并不吸收这样的能力。
　　当所有人尽数暴漏在时旭的视线中时，澜烟心下一紧，暗道不好，左手一抬，一道类似烟雾状的障眼法灵力便将所有人包裹，曦月离得最进，饶是她反应再快，也呛进去好几口。
　　脱了力，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直直下落，不过她似乎并未忧心，只是从容的闭上了眼睛，下一刻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时旭眼见着情况不对，立刻飞身而上将下落的曦月拦在了怀中，而随着曦月神力的消散，绛河、涔淼都恢复了自由。
　　绛河跌跌撞撞的出了门。
　　而时旭本来是落在人群中间的，但烟雾消散之后，澜烟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
　　要为少主复仇的涔淼和无心与她纠缠的塔莎。
　　而绛河好似失魂落魄一般跌坐在一旁。
　　这群人实在是聒噪，时旭便将曦月抱离了风暴中心。
　　彼时的曦月只是浑身没力气，强撑着太多时日，只想缩在温暖的被窝中好好补上一觉，却突然想到了灵泉水，费劲的睁开眼睛，艰难地动着双唇：“水......沉月水......”
　　时旭轻笑着：“已经取了，放心睡吧。”
　　“月姐姐放心，我办事，你放心。”怕曦月不安心，风寻楹连忙从取出一个白瓷净瓶，在曦月眼前晃了晃，曦月这才合上眼睛，安心休息。风寻楹跟着塔莎来的时候，便看见时旭被他们孤零零的仍在法阵外面，时旭出言请求她去取了外边灵泉的水。
　　“睡吧，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时旭含着笑，似乎像在哄小孩子一样轻声哄着，瞧了一眼聒噪的人群，抬手捏了个诀阻隔了这些嘈杂的声音，张望一下屋内，看见屏风后的那张大床，将人放了上去。
　　扭头拜托风寻楹：“劳烦姑娘代我照看一二。”
　　风寻楹点头，青年便将她们二人笼罩到自己结的灵力之下，便朝着人群走过去。
　　“系统，你说我要是跟着他们的话，能不能找到回家的途径？”
　　006号天书打了个哈哈，瞥了一眼工作群的文件，正在消化海族这场狗血大戏，便没回复自家宿主的喃喃自语。
　　权止神色复杂地看着大动干戈的二人，谁不是有苦衷？只是......涔淼如今对于塔莎是滔天的恨意，恨不得把塔莎拎到少主的尸身前活剐了。
　　“我当年就该在你废除少主法令的时候就杀了你——”
　　塔莎召唤出自己的神武，剑身是两道交织的水柱弯曲而成，水蓝色剑柄端雕刻成玫瑰千手螺的样子，毫不客气便是一剑，塔莎一心想追回水凝玉，却被涔淼这个是非不分的绊住了手脚，只觉得他碍事，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然而这把神武被召出来的一瞬间，涔淼蓝色的瞳孔几乎变成赤红色：“贱人，你也配用这把神武，这分明是少主的——”
　　塔莎嗤笑着，笑意未达眼底，似乎毫不在乎自己的兄长：“可惜了，在我兄长咽气的下一秒，他它便奉我为主。”
　　“你——”涔淼被塔莎的三言两语气得几乎失了神智，几招下来已然渐渐落了下风，身上多了几处伤痕。
　　再一次不敌塔莎之后，被她一记灵流甩飞撞到屋中的柱子上，后背挨了一下，便是钻心的疼痛感，涔淼的武器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额间的鲜血慢慢渗出来，覆盖了双眼。
　　眼前是一片血红，他几乎看不见什么，只是一遍一遍的去摸索着想要寻找自己的武器。
　　他实在是不甘心啊，自己苦寻多年的凶手，竟然就在他身边，还掌控了海族的权柄，叫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忽而手指骨一痛，再也动弹不得，他整个人俯趴着，被笼罩在塔莎的阴影之下，那如同鬼魅般的声音再次想起：“你对我兄长如此忠心，我便送你下去陪他，另外，你伙同绛河藏匿他的尸身数十年，我会让他回归大海的。”
　　“你这个毒妇——”
　　权止实在看不下去，他七十年前与涔淼所交不多，但怎么说也算是故人，断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住手——”
　　塔莎斜睨着，轻哼一声：“权止长老，海族内政，若是神族大祭司在此都无权过问，你......如今算是个要犯罢了。”
　　“你为何要杀了殷洛？”
　　“因为你——”塔莎恨恨的指着他，因为神族人，因为北蘅大祭司。
　　“因为你的好师尊要什么天下大同，种族平等，实际上是个连自己都保不住的可怜虫，什么虚无缥缈的理想，这么多年可实现了？”塔莎似乎是挤压多年的怨气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此时她不在着急的杀了涔淼，反正澜烟跑的无影无踪。
　　“我的兄长一心为了这个理想而奋斗终生，连她死了都还想着要去神都报仇。”塔莎又回想起那一刻，重伤的连动都动不了的鲛人，鱼尾被烧毁了大半，竟然想着集结兵力攻打神都。
　　疯子。
　　塔莎如斯骂道。
　　水凝玉弄丢了他也没想着找，彼时的天水碧乱成一锅粥，其他海族想叛乱想脱离的举不甚举，若不是塔莎当初假借大祭司之手以雷霆手段镇压，如今的海族，哪里还能存在？
　　塔莎当初主动上书向神都称臣，允诺年年上贡，换得海族偏安一隅，代价只是海族常见的产物，何乐而不为？
　　塔莎无不庆幸自己动作够快，否则就会和鬼族一样，被大肆杀戮还被赶入北境那荒凉之地；抑或是兽族，在神狩节被神族人肆意射杀取乐。
　　她才不后悔。
　　塔莎那双灿若的蓝宝石的双眼中满是野心与欲望，那张天使的面容下，是如此果决又狠厉。
　　“我不否认你们崇高，你们伟大，但是我不能为了人族的解放，而牺牲我无辜的族人。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坐上海族领导者的位置，殷洛他不称职。”
　　“胡说，你知道什么？少主是为了天下人——”
　　“闭嘴。”恼怒的塔莎一击耳光，那海水卷成的手掌便打在涔淼脸色，鲛人一族的长老何时如此狼狈过？“为了天水碧，我忍你多时，你竟然还想拖整个海族下水，我当然饶不了你——”
　　“腐朽的，陈旧的，就该埋葬。”
　　塔莎轻轻吐出几个字，目光炯炯地看着权止，却让权止身躯一震。
　　“腐朽的。”
　　“陈旧的。”
　　你们的道，根本不是海族的路。
　　那是他师尊在天枢塔顶所说的话语，现在竟然被塔莎以这种形式还给了他。
　　时旭适时打断了权止还想救人的动作，虽然他从来了之后就一直挡在他面前：“你管不了。”
　　权止摇头，一把推开时旭便要动手，却听得一声威严而沉重的声音：“住手——”
　　来着是海族大祭司，被人扶着冒着霜寒露重的夜里颤颤巍巍地走到他们身前。
　　“别来无恙，权止长老。没想到这么多年，我们还能见面。”
　　“大祭司，可否饶过他？”权止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许久，直截了当的求情。
　　“你许久没见殷洛那孩子了，去看看他吧。”
　　大祭司并不正面回答他，请权止去对面灵泉山洞中去看殷洛的尸身，权止不明所以，只是塔莎实在太果决，在权止和大祭司不明所以对话的那一刻，屠刀已然落下——
　　喷溅出的鲜血染红了那一方土地，涔淼甚至连惨叫都发不出，理想幻灭，真相已经把他击打的心力交瘁，这样去追寻少主也和，只是......
　　涔淼缓缓闭上了眼睛，眼神还在竭力往外看去，意识消散的那一刻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许是七十年前的自己，或许没能让少主醒来的遗憾，都湮没在云烟中，无人知晓。
　　“你——”权止几乎是怒上心头，不顾时旭的阻拦便要动手。
　　“你师尊，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
　　在权止的刀即将和塔莎的剑交织的那一刻，他听到了时旭这样淡淡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