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月》花盈九

29、故人之心

　　曦月从回忆中抽身，在其他人眼中，曦月几乎是打了个寒颤，细密的汗珠从额间冒出，不多时便睁开了双眼。
　　“大人现在可以相信，是她害的阿珠被骊连氏抓走的吧？”
　　“涔长老看了多时了，还不打算献身吗？”曦月并未理会，径直朝着阴影中出声。
　　涔淼见状也不再隐没身形，立刻显现了出来，苦笑道：“果然瞒不过大人的眼睛。”
　　“权止长老也还活着。”
　　只是少主永远沉睡下去。
　　几位故人相见，却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有的只是暗流在其中的复杂心绪。
　　“澜烟，既然你还活着，为何不回玄泽宫？海族还等着你......”涔淼声音干涩，这么多年，他无不懊恼，若是当初和少主去北境的人是他，他一定不会让少主有事。
　　他至今还记得少主临了的样子......每每思及此他都心痛难耐，明明少主只是为了那个理想才奋斗，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住口——，回去？塔莎愚蠢，哪里值得我效劳？”澜烟神色扭曲，在见到涔淼之后，他的精心伪装的外壳似乎在一瞬间皲裂开，整个人颠三倒四起来。
　　“大祭司真是你刺杀的？”涔淼的神色变得晦暗起来，难怪大祭司和圣女会觉得是他指使刺客，若这位刺客是澜烟的话道也说得通。
　　他与圣女不睦，是因为圣女罔顾了少主当年的法令，在少主去后，圣女不仅关闭天水碧，还悉数废除了少主的律令，这叫他怎么能忍受？而那些海族子民竟然也连连称好。
　　“塔莎害死了少主。”澜烟恨恨道。
　　“不可能——”涔长老满眼不可置信，嘶吼道，少主是她的亲哥哥，但是手却不自觉地攥紧，心中却是一遍遍剖析着这些年来塔莎的所作所为，如果是真的，那么大祭司定然也脱不了干系。
　　她是少主的师尊啊，她们都是少主最亲近的人，怎么忍心背叛他？
　　涔长老的脸色迅速灰白下来，手中死死抠着那腐朽的木柱，指甲几乎沁出血来。
　　就连权止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犹记得那年塔莎还是个会因为兄长远行而撒娇的小女孩，怎么可能如此心狠手辣。
　　“我竟然不知，你也还活着。”分外清冷的声音自阴影处传来，塔莎不知何时也进入了幻境，看着满堂的熟人，轻蔑一笑：“权止长老竟然也在人世，为何这么多年不曾来天水碧与我叙旧？”
　　权止此刻也没有逃避和尴尬只是急切的询问着：“殷洛当真是你杀的？”
　　少女巡视过众人之后，目光落在了澜烟身上，只是稍作迟疑，便承认：“对，没错是我。”
　　如此云淡风轻，只是眼中一抹痛色很快就湮没了下去。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涔淼不顾一切地就要冲过来，还是曦月故技重施，将人定在了原地。“少主是你的亲兄长啊，你......你怎么忍心？”
　　权止呆呆的看着已经手握重权的塔莎，心中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涩，时过境迁，有的人从生到死，有的人面目全非，似乎没变的只有他一人。
　　他以为殷洛是在北境重伤不治而亡
　　“我不是来和你们追忆往昔的。”塔莎满不在乎，丝毫不把涔淼和澜烟的嘶吼放在眼里。“若不是我，你以为当初神族问罪，你们这些蠢货能活到今天？”
　　“大人，快杀了这个毒妇——”二人动弹不得，只好求曦月松开他们。其实他们也不太明白，他们二人修炼几乎百年，而神族的这位神使，是近二十年才冒头，但是他们的能力在她面前显然不够看。
　　“我说各位，我不是来给你们判案的，我想出去。”曦月见有人终于想起来还有个外族人在听着他们族内秘辛，打个哈欠道：“而且你们都进来闹腾一番，这幻境已经要坍塌，提醒一下，这幻境可不是坍塌就能出去的。”
　　众人这才见到幻境中的景象层层剥落，眼前的人事物变得愈发模糊。
　　“我们还有半个时辰。”曦月被这几个人吵的头疼，还想接着看这个以珍珠为媒介的幻境中还记录了哪些事情，哪知这幻境定格在玉容珠双眼望天的场景。
　　“大人，若不是绛河故意泄露阿珠的行踪，骊连氏怎么会将她当作血奴豢养起来，让她这样死去？”澜烟怒火中烧，恨不得生啖其肉：“劣种，早就该死在谯水河畔。”
　　似乎是积年的怨恨使得那位虽沉郁但也曾风光霁月过的鲛人变得面目狰狞。
　　塔莎看着曦月似乎有所求，曦月看穿她想说什么：“出去之后，他们给你处置。”
　　“如此，塔莎在此谢过曦月长老。”
　　“曦月——！”权止拔高了音量，他怎么也没想到曦月会如此冷血，塔莎竟然狠得下心杀害自己的兄长，这二人在塔莎手中怎么可能还有活路？
　　曦月无事了权止的说辞，只是淡定地吐出一口浊气，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曦月径直走过去，抬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澜烟被突如其来的耳光扇得一个趔趄，不可置信地看着曦月，哪知曦月接下来的话让他如坠冰窖，埋藏了许多年的秘密他瞒不住了。
　　“是不是演的太久了，你也以为你是个情深意笃的鲛人了？”曦月陡然拔高了音量。
　　“我且问你，水凝玉在哪里？”
　　水凝玉？不是七十年前被殷洛带离天水碧之后，就消失在北境了吗？
　　“长老......这是.......”塔莎实在是惊愕，本来只是为了除掉这二人，哪知竟然能有水凝玉的线索？实乃意外之喜。
　　曦月嘲笑他：“我不是你们海族人，正好不会被殷洛旧部的光环所蒙蔽，你打定主意拦着我们看玉容珠的记忆，是因为她的死，你占很大一部分原因。”
　　如若说塔莎想杀这二人是内部斗争，但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从小在天水碧长大的鲛人，竟然会生出二心。
　　“让我猜猜——”曦月悠闲的走到动弹不得的澜烟身边，只是他还不老实，想冲破禁制，曦月捏了捏他的胳膊示意他不要乱动：“你巅峰时期都不足为惧，更何况是现在？老实点——”随即一掌劈了下去。
　　“你大概没有想到，我不信任你们所有人，在你进来之前我已经摄魂过绛河。”
　　摄魂这种秘术就算是神族也很少人会，虽然能直接看到被施术者的记忆，但是只能看片段不说还是随机，且对施术者神力消耗巨大，基本上一天施术一次，哪知这人逆天的一个时辰内用了两次。
　　曦月看到的是大妖绛河的诞生是她吸收了玉容珠最后的血和精气而诞生。
　　可以说是玉容珠的死换来了绛河的生。
　　那玉容珠作为一个凡人，毫无灵力，那她的血为何让骊连氏觊觎？又为何能让濒死的绛河诞生？
　　“北境那么多人丧生，连北蘅大祭司都不能幸免遇难，你和殷洛能平安归来，但免不了被灼伤，定然是水凝玉保着你们从北境出来的，那为何水凝玉会消失？”
　　其他几人狐疑的盯着澜烟，在场的二人可是知道他们归来的时候，殷洛的伤势有多种，几乎是昏迷数月才能清醒。
　　“你把水凝玉藏起来了？你知不知道......”塔莎几乎是怒不可遏，水凝玉的缺失，这些年天水碧灵力几乎枯竭就连这沉月地的灵泉都快干涸，他们的族人多少天生残疾的，终其一生困囿不得志。
　　“哈哈哈哈哈——”澜烟索性不再装傻，仰天长笑，几乎都笑出了泪：“你知道又能如何？反正大家都困在幻境里，左右都得死在这里——”
　　“你笑什么？”
　　“我笑你们愚蠢，我笑殷洛伪善，却死在自己亲妹妹手中。”澜烟满目猩红，俱是疯狂：“他当年若是真心想帮我，为何那么久才去和神都交涉救回我们？所以那些族人的死活与我何干？”
　　“水凝玉呢？”塔莎逼视着他的眼睛，几乎想立刻上去撕碎了他。
　　“在阿珠那里——”绛河哑着声音回答道。她承载了玉容珠的生命，也承载了一部分记忆。
　　她被玉容珠养在身边，她记得那时北境之变之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有人叩开了海边小屋那扇门扉，正是带着半边面具的澜烟，他将一颗莹白的、比寻常的珍珠还要大几倍交给了玉容珠，嘱咐着他会回来找她，让她一定等着。
　　只是澜烟先前经常送各种各异的珍珠，本以为这颗也是，便随手放到了贴身放珍珠的衣袋中，可是它却神奇的消失了。
　　“因为玉容珠不是普通的人族，她身上带着海族的血脉。”曦月适时补充着自己的推断，那超脱常人的采珠和泅水技术都是常人所不能及，那种天赋多多少少也有海族的残影。
　　水凝玉乃远古海神龙神陨落后，龙目所化法器，海神怜悯子民，其法器也是，能护着殷洛他们从火海中逃出生天，相比也是需要修养的，但为什么水凝玉选择融合在血脉稀薄的玉容珠而不是最纯正的鲛人澜烟，便不得而知。
　　“就算如此，你们已经出不去了？”澜烟邪笑着，似乎是胸有成竹，那颗珍珠是这个幻境的关窍，幻境不是玉容珠留下的，而是他，只要这些灵力高强的人都被吸收，那水凝玉就能被取出来为他所用。
　　他说的不错，这幻境易进难出，只是可惜了澜烟没料到这里有一个bug。
　　曦月哂笑一声，满不在乎：“是吗？”
　　右手一挥，只见银色的光芒大盛，将上面剥落漆黑的幻境横七竖八砍了几条口子，一把神武撕裂空间而来，稳稳落在曦月手中。
　　曦月的第一把神武绘星剑，可以撕裂任何空间。
　　即使这个时空的绘星剑没有认她为主，她依然可以从七十年后的时空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