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仙姿（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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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玄做梦也没想到，道盟收复千绝岭后，竟然会派裴宁止驻扎此地！
南方富饶，道盟众多世家聚集于此。而镇守千绝岭这种贫瘠之地，责任重大，却捞不着任何油水，绝非什么好去处。
十一年前，裴宁止博山折桂，崭露头角，一时风光无两，在道盟名声极好，怎么会沦落到接替他那份倒霉差事的地步？
未待他想清这个问题，裴宁止便似注意到什么，向他投来审视的一瞥。
谈玄浑身僵硬。
裴宁止的目光扫过他脸上面具时，带给他仿佛被一眼看穿般的威胁感。
好在裴宁止的视线只是稍作停留，便毫不迟疑地移开，对那名千绝岭的修士道：“吴谢春，你方才说什么？”
吴谢春就像耗子见了猫，额角冷汗“刷”地冒出，诚惶诚恐道：“属下......属下失言，请您责罚！”
裴宁止：“自行到惩戒堂领罚。”
吴谢春面色惨白地作揖退下，裴宁止转向其余试灵者，道：“诸位不必担忧，只要你有学习符术的天分，千绝岭就来者不拒，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转而齐齐看向谈玄。
谈玄心中叫苦不迭，偏偏面上还不能表现出来，伸手指了指自己：“所以，我这是……过关了？”
裴宁止颔首，道：“当然。长风，带这几位先去弟子居。”
长风颔首应声，领着谈玄等人离开。谈玄见了裴宁止就犯怵，对此求之不得，急忙夹着尾巴溜了。
路过裴宁止时，才忽然发现这人似乎比他记忆中长高了一截，长身玉立，像一尊凛然不可侵犯的雕像。
谈玄步伐不停，同裴宁止擦肩而过，一次也没敢回头。
千绝岭常年严寒，覆冰被雪，远观是一道绝好风景。
然而身在其间，就不会有这么好的兴致欣赏了。
长风尽职尽责地向新弟子们介绍千绝岭的屋舍：“千绝岭大致可以分为上、中、下三垣，上垣为正殿和学堂，中垣为大家的居住之所。刚才摆放试灵仪的地方叫作试灵阁，属于上垣；我们现在要去的弟子居则属中垣。”
有人发问：“长风师兄，那下垣是什么地方呢？”
长风一顿，沉肃道：“下垣是藏经阁，和......裴符师的居所，大家日后若是去藏经阁查阅书册，千万不要冲撞了裴符师。”
有人大着胆子道：“长风师兄，裴符师真像传言里那样厉害吗？”
长风忍俊不禁道：“裴符师的厉害之处，传言只能彰显十之二三。不过传言里有一点说的很对——裴符师品行高洁，从不徇私，所以你们切莫犯了裴符师的忌讳。”
“忌讳？”
长风道：“你们可知十恶魔君？”
能到千绝岭来的人，多数都是对符术一道有所了解的，这位鼎鼎大名的人物，焉能不知？遂纷纷称是。
有人道：“旁的不说，罪己书总是听过的。自十恶魔君堕魔，发出那封罪己书后，裴符师和他便彻底交恶。”
长风：“裴符师向来公私分明，从不诋毁中伤，所以你们记住，莫要在背后语人是非，尤其是十恶魔君。否则——”
长风并没说出“否则”会怎样，然而说一半留一半，才是最具威慑力的。
沈十二神情若有所思，好半晌，凑过来同谈玄小声道：“这个裴符师倒是真君子。”
谈玄皮笑肉不笑：“他不是跟那谁有仇么，你作为那谁的忠实拥趸，竟然还夸他？”
沈十二颇为不赞同地看他一眼：“正是因为结仇却能公私分明，才说他有君子之风。”
谈玄心中冷笑。
沈十二，真是好耀眼的一根墙头草。
敲打过新入门的师弟们，长风为他们安置好厢房，又嘱他们次日卯时到学堂报到，方才功成身退。
他刚一离开，谈玄便惨叫连连：“什么？卯时——卯时！”
花辞树疑道：“卯时，很早吗？”
谈玄震惊。
卯时不早吗？
他一个大魔头，不好吃懒做，难道还要像裴宁止那样修身克己？！
可惜反抗也是没用的。
翌日，谈玄被沈十二和花辞树两人半拖半拽来上早课时，整个人还处于半梦半醒之中。
刚仰头打完一个哈欠，就和学堂门口的牌匾对上了眼。
很熟悉的字迹。
沈十二念道：“不、觉、晓。”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隐有嫌弃，“这字写得......”
一旁的长风笑道：“这是十恶魔君亲笔手书。”
沈十二顿时一噎，强行挽尊道：“写得颇有那个......凌乱之美。”
谈玄：“......”
还不如直接说写得丑。
他也是正经学过书法的，可惜写成什么样全看心情。
几人刚踏进学堂的门槛，便听见一声极具辨识度的抱怨：“丑死了！千绝岭的品味真是让人不敢恭维，远不如紫微京的任何一家成衣坊。”
谈玄低头打量自己换上的千绝岭弟子服，虽然样式简朴，却在领口、后背、膝盖等处都绣着防风御寒的符咒，轻便又暖和。
王含章对这套弟子服打心眼里看不上。他横挑鼻子竖挑眼，道：“最难看的当属这个颜色，灰不溜秋的，怎么千绝岭是见不得亮色吗？”
花辞树看不下去了，细声细气道：“王公子此言差矣。入千绝岭即为同门，哪有嫌弃自家的道理？”
王含章翻了个白眼，道：“谁跟你这穷酸是同门。你以为小爷想来这里？若不是......呵。”
花辞树抿了抿唇，不发一言，模样有些可怜。
他能忍，谈玄可忍不了，抱着胳膊倚在墙边道：“王公子这话说的，恐怕是常年在紫微京的粉黛街做衣裳吧？”
粉黛街满目繁华，货物大多限量供应，连许多名门贵女都未必能抢到一件成衣。王含章登时一噎，瞪向谈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故意寒碜我？”
谈玄无辜地看着他：“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呀。”
王含章：“你！”
正此时，一个和长风眉眼五分相似的年轻男子走进学堂，冷然道：“肃静，裴符师到了。”
堂内立时鸦雀无声，徒留王含章气急败坏，却也不敢大声喧哗，只对谈玄怒目而视。
至于谈玄，根本懒得搭理他。
裴宁止仍是那身浅云道袍，衣角无风而动，恍如九天仙人。
他走至案首坐下，有个弟子忍不住喃喃道：“不愧是道盟仙姿榜魁首......”
谈玄：“？”
他死了这么多年，好像已经跟不上年轻人的步伐了。仙姿榜是个什么玩意儿？
好在花辞树就落座在他旁边，见他一脸迷惑，便凑过来，小心翼翼道：“你......没听说过道盟仙姿榜吗？仙姿榜以容貌为评选标准，裴符师已经蝉联五届榜首。”
谈玄道：“才五届？”
虽说裴宁止是他的死对头，但他向来也认同裴宁止是世间少见的美人，一时竟想不出何等姿容才压得住这样灼目的美貌。
花辞树笑道：“道盟有诸多排行榜，如战力榜、符术榜、道心榜等。不过仙姿榜迄今为止只有五届。”
谈玄：“......难怪。”
花辞树道：“道心榜首，夫子当仁不让；至于符术榜首......”他话音一顿，“自十恶魔君死后，便一直空悬着。”
夫子姓孔名熹，坐镇博山孔家春秋阁多年，德高望重，桃李满园，从不吝啬于提携后辈，说一声天下座师也不为过。桀骜不驯如谈玄，也曾受教于他。这等人物名列道心榜首，不足为奇。
可符术榜首一直空悬着？谈玄心想，干嘛要空着，当今符术第一人，难道不正是裴宁止么？
他要是活着，还能争一争，可他已经死了……至少在别人眼里。
谈玄对此有些许困惑，但也没放在心上。兴许这些正人君子，就是不爱虚名呢？
案首，裴宁止正讲到门规的第不知多少条：“千绝岭的衣饰，以素净简朴为主，摒弃华而不实。”
他顿了顿，才道：“道袍颜色鲜亮，未必是什么好事。”
有弟子悄声咬耳朵：“颜色鲜亮怎么就不好了？”
他身旁的弟子小声回答：“谁知道呢。不过我倒是听说，谈如珩从前最爱穿颜色鲜亮的衣裳，也不知品味怎的那么差，偏喜欢大红大紫。许是裴符师厌恶谈如珩，便也跟着讨厌鲜亮的颜色吧。”
谈玄：“......”
到底是谁在抹黑他？！
说好的不背后语人是非呢？！
裴宁止似是猜到会有人提出质疑，紧接着解释道：“衣色鲜亮，在混战中往往会因最显眼，而成为敌方首选的攻击目标。”
这倒也说得通，但到底不如前辈大能之间的龃龉不合受人追捧，大多弟子都是左耳听右耳出，并不相信。
谁不知道裴符师和谈如珩是死对头，裴符师再高风亮节，也必不可能看那魔头顺眼！
就连谈玄自己也深以为然。
裴宁止主讲的早课对谈玄而言是种煎熬，好在午后原定的符谱课并没有如期上成。
缘由倒也简单——千绝岭的左右护法回来了。
沈十二惊奇道：“袁符师竟然是千绝岭的右护法？”
花辞树道：“是呀，所以那日确定主审是袁靖明后，我就不怎么担心了。他深得裴宁止真传，绝不枉法。”
沈十二笑道：“裴符师手下的得力干将，自然都是和他相像之人。”
花辞树语气微妙：“嗯......另一位左护法，和裴、袁二位，有些不同。”
一直在旁边打盹的谈玄忽然掀起眼皮，好似终于听到了什么感兴趣的话题。
离得很近，花辞树的嗓音却显得有些幽远：
“......这位尚护法，从前是十恶魔君最信任的下属。”
作者有话说第7章 仙姿（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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