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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巧克力夹心面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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熄灯之后,袁春打开手机,微信上有几条消息。
首先是黎女士的关心,大概问了些生活起居方面的问题,还问到身上还有没有痛。
袁春如实回答:起居都正常,身上没有疼痛。
然后是章律的消息。
章鱼:明天突击查仪表,记得穿校服
一看发送时间,晚上八点四十,为什么总有人可以晚修玩手机?
YC:你怎么知道的
发完袁春就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人家是学生会会长知道一些内部消息很正常。
章鱼:因为是我定的时间【龇牙】
YC:刚好你在线,你帮我看看这个人是谁
YC:【截图】【截图】
截图的内容是Zoe说对不起的聊天框和她的朋友圈背景,她的头像看不出性别,但袁春直觉觉得Zoe一定是女生。背景是一张黑夜里的烟花照片,朋友圈里什么都没发,不知道是被屏蔽了还是怎么。
章鱼:你前妻
YC:?
简单三个字差点吓得袁春把手机丢了。
章鱼:开玩笑呢
章鱼;关于她你只跟我说过两句,第一句好喜欢她,第二句不喜欢了,我好奇她长啥样,你只给我发了聊天记录截图,就是这个头像。
袁春震惊到无法打字,原来我是个早恋的坏孩子。
初中生早恋也就算了,居然还是和女生?
袁春感觉头脑一片眩晕。
YC:我没说为什么不喜欢了吗
章鱼:你说完不喜欢就进医院了啊
YC:我两个月前说的?
章鱼:那倒不是,四月份吧
章鱼:你是不是连你之前那次住院都不记得了
YC:我只记得车祸
章鱼:车祸之前你还住过一次,摔断了腿,中考坐轮椅考的
章鱼:属实是身残志坚【点赞】
这不得发一面锦旗?
袁春以为腿上的伤口也是车祸受的伤,躺在床上挪了挪腿,之前腿上断的地方似乎隐隐约约疼起来。
疼这个概念一进入意识,身上的不适突然越来越严重。很快腿上的隐约作痛开始向全身漫延,凡是受过伤的地方都剧烈地疼起来,本以为咬着牙挺住疼痛就会过去,但很不幸,忍耐并不会使疼痛减轻。这种疼不同于破皮流血,更像是伤处的神经拧在一起,闷着疼。
袁春抓起手机,颤抖地打字:好疼,打完这两个字人几乎疼昏过去。
10分钟后宿管敲开了宿舍门,被敲门声惊醒的室友们一脸茫然,直到宿管开灯,她们才发现一声不吭的袁春出了问题,七手八脚地帮忙。
15分钟后宿管领走了在床上蜷成一团的袁春。
24分钟后袁春已经被送到距离学校最近的医院。
黎女士几乎和救护车同时到医院,看见脸色苍白的袁春被推进急诊,她开始用力揉自己的眉心。此时大门进来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边走边将车钥匙挂在腰间,看样子是刚停完车进来。
见到急诊门口眉头紧锁黎女士,他走过去双手搭在她肩上,安慰道:“相信医生。”
袁春被推出来时脸色平和了许多,黎女士和西装男一起迎上来,医生问:“家属吗?”
黎女士点头。
“孩子目前已无大碍,各项检查都没有太大问题。我们看了之前的病历,在医院期间孩子身体状况应该是好转很多了,这次突发全身疼痛不排除心理因素,做父母的需要多关注孩子的身心状态。”
父母二字一出,站着的躺着的都感觉到一丝尴尬。
袁春用力翻过身去面对墙壁,不想看见这两个人。
她总算想起来,原本书桌上的全家福为什么会消失。
医院离学校不远,第二天袁春拒绝回家,待在医院给手机充满电就回了学校。
袁春在宿舍换好校服,简单洗漱后回到教室时刚好课间,混在熙熙攘攘的学生里回到座位一点也不突兀。
同桌见她回来,关心道:“我还以为你是睡过头,怎么突然去医院了,是急性肠胃炎吗?”
袁春昨天跟同桌的交流仅限于名字叫什么,突然被关心让她感觉少许不适,硬着头皮回:“不是不是,现在没什么事了,放心。”
“那就好。”正值大课间,同桌说着啃起早上没吃完的包子,“我就老容易急性肠胃炎,上吐下泻的,可麻烦了。”
要不你先少吃点冷掉的包子?
宿舍里没有同班同学,同桌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半夜去了医院呢?
昨天痛得意识迷糊,给章律发消息求助,毕竟是学姐,有宿管老师的联系方式不奇怪,应该是她联系了宿管老师帮忙把自己送去医院的。
想到这,袁春猛地想起来发完“好疼”之后,还没给章律报平安。
袁春把校服外套披过头顶,趴下来摁开手机,点进微信,正准备给章律发个消息。
手指顿在屏幕前,袁春发现跟章律的聊天停在身残志坚这一条。后面没有给她发任何消息。
那条消息发哪去了?
袁春有个不好的预感。
昨天23:41,最顶上的联系人是——Zoe。
23:40
YC:好疼
23:41
Zoe:怎么了?
……
我靠,原来前妻是活人吗?这话听起来似乎有点怪。
回复还是不回复呢?
回和不回都让人感觉莫名其妙吧。
袁春正纠结,再次点开了Zoe的头像。
更多信息。
我和她的共同群聊1个?
点开。
一个八班。
好哇,不良少女袁春,初中暗恋同班女同学实锤。
手机一震,袁春的思绪又飘回屏幕上。
黎:有什么不舒服的及时跟我说
现在也不想回复她。
“纪律部检查仪表,班长在吗?”如章律所言,纪律部的学生带着工作牌准时到达。
趴在桌子上的袁春仪表合格,但手机被收走了。
纪律部的同学临走前贴了张便利贴在手机背面,嘱咐道:“手机交到班主任办公室保管,周五会还给你的哈。”
袁春在心里抹泪,面上还是连连点头,早知道回宿舍再拿手机出来了。
班长见她沉默着,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痛,袁春觉得心痛。
“没事。”
要不要去跟章鱼说一声呢,可是去高三教室找人好麻烦,高三每个学生脸上都写着好烦两个字,叫人不敢多问一句话。
袁春依旧没有注意到:邹艺雨喉咙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上课铃打响,走廊上的学生回到教室里,走廊安静下来,各种扩音器里传出不同学科的知识。
邹艺雨趁着铃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还算自然。
上午的课一眨眼就过了,袁春还沉浸在宗法制、分封制等高中历史名词中。
奇怪,小时候明明对历史不感兴趣,为什么现在感觉这个学科有点亲切?首先排除历史老师长得讨喜这个因素,他们现在的历史老师说一句话声音会渐渐变弱,最后一点音又拖得很长,跟后排钓鱼的同学点头的频率完全同步,谁看了不说一句x中胖丁。
同桌又掏出一个包子,袁春忍不住问:“你到底买了多少包子?”
包子边嚼边回她:“学校的香菇包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包子,我可以一天三顿都吃香菇包。”
“包子,你以后要是想要少得急性肠胃炎,还是少吃点冷的吧。”袁春劝道。
同桌完全没有反抗这个外号,眼睛发亮道:“原来跟我老是吃冷的包子有关吗?”
袁春点头。
“我懂了,我现在下去食堂用微波炉加热一下吃。”
你到底懂什么!
包子一阵风似地跑了。
袁春这才注意到,班上的同学都下去吃午饭了,教室里只剩下了自己。
还有班长。
说到邹艺雨,袁春一直觉得她怪怪的,她每次看向自己时,好像藏了满腹的话想说,而袁春本能地不想对上她那双眼睛。
明明以前从没见过。
一直不拿正眼看人家会不会太不礼貌了?
不去吃饭是因为没怎么感觉到饿,但是现在在班里也让袁春如坐针毡。
直接回宿舍睡觉吧。
“袁春。”
袁春胡乱往兜里揣了点东西,正要踏出教室门的时候被邹艺雨叫住。
教室里的空调已经定时关闭,热气正在一点点填充整个教室。
“你要装不认识我到什么时候?”
装不认识?老天爷啊,她是真的失忆了好吗?
袁春转头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邹艺雨眼睛红了,下一秒一颗晶莹的泪珠就顺着脸颊低落。
完蛋了,最看不得别人哭,袁春感觉自己的眼睛一热,酸意直冲脑门。
看起来邹艺雨哭得更伤心些,几个眨眼,泪珠真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总要和人家解释几句。
“你别哭啊。哎呀……”袁春摸遍了自己的口袋,兜里塞一堆东西——钥匙、饭卡、橡皮筋、一支黑笔……就是没有纸巾。余光扫到某位同学的桌上放着包抽纸,袁春在心里大声感谢这位不知名同学。
是菩萨,是救苦救难的纸巾菩萨!
邹艺雨拼命控制情绪: “我当时没有那么想。”好听的声音里全是委屈。
柔软的纸巾贴上来,泪眼模糊中,邹艺雨瞧见袁春凑近了给她擦眼泪。
“……对不起。”感受到对方温柔拭泪的动作,泪水更像开了闸。
“咱们之前就认识对吧?”
邹艺雨没有听懂她这话的意思,吸了吸鼻子疑惑地看着她。
“两个月前,我出了场车祸,撞到脑子,之前的很多事我都不记得了。”
袁春真挚的眼神不像说假话。
“你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吗?”
袁春点点头,她突然想起课间的时候邹艺雨问她还疼吗。
“你是Zoe?”
这下换邹艺雨点头。
前妻这两个字猛地从脑子里蹦出来。
都怪章鱼,非要开这种玩笑!
明明没有确定的事……可是看到邹艺雨的表情,袁春现在也说不准,难道真的发生过什么吗?
怎么说,曾经,喜欢过,人家。
袁春承认,从看见邹艺雨掉眼泪的一刻起,她就开始莫名心软,没有办法撒手不管。
袁春躺在宿舍床上,脑子一片空白。
宿舍进入午休时间。
室友要么躺下休息,要么安安静静地待在床上看小说或者听歌,宿舍里一度安静到只有呼吸声。只有袁春睁着眼直挺挺躺在床上:刚才是怎么回宿舍的呢?
她只记得教室里最后一点冷气都跑光了。
小学的时候女生中间会流传一种神秘书籍:书名很浮夸,封面也做得五彩缤纷,里面的男女主可能是一见钟情,也可能是冤家路窄,反正打打闹闹地谈一段腻死人的恋爱。袁春看过不少狗血的失忆情节。
但是她从没想过会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
忘记的过去,重要吗?没有这段记忆的自己真的不完整吗?
章律到现在也只透露过关于Zoe的一点信息,母亲直接说都是过去的事了,就连刚才流着眼泪问她为什么要装不认识对方的邹艺雨也没有在确认自己失忆后继续说起以前的事情。
好讨厌这种不明不白的感觉,所有人都藏着一肚子话,企图掩盖什么。
失去的三年回忆并不是一点都回想不起来,昨天在医院见到西装男时,几个回忆的片段毫无征兆地涌进脑海,许多问题也突然有了答案:为什么父亲这两个月几乎不出现,以及回家那天跟母亲通话的人到底是谁。
回忆起发现母亲出轨这件事,像被一道雷劈中,麻木与恐惧,正在一点一滴重新流回现在的身体。那天就像一道裂缝,袁春装模作样的和谐家庭顺着这条裂缝完全崩塌。
父母以最快的速度分居离婚,父亲的所有痕迹消失殆尽。母亲第一次带着西装男回来,两人站在袁春面前,袁春手里紧紧攥着木质的全家福相框。
“滚!”她冲面前的两位成年人吼道。
相框被狠狠砸在门上,玻璃溅了一地,袁春不顾玻璃扎手,从破碎的相框里扯出那张三个人都带着笑容的全家福,用力撕碎了丢进垃圾桶。
天平的两端袁春没有做任何选择,而是直接掀翻了这道只有两个答案的单选题。
从不完整的回忆中脱身,袁春仰头看床头的小闹钟——13:31。
袁春悄悄地翻身下床,穿鞋,轻手轻脚地关门,直冲学校小卖部。
这个吃起来容易脏手,不行;这个撕开包装味道太大了,不行;这个这么小包根本不顶饱,不行……
挑选到最后,袁春拿了两袋巧克力夹心面包,排队结完账踩着点回到教室。
她特地从后门进,路过邹艺雨的座位时给她塞了个面包。
她中午没吃饭,下午肯定饿。
包子见袁春拿着面包进来,目光灼灼之下袁春只好稍微解释了两句。
“你没吃午饭?”包子咋咋呼呼地重复了一遍袁春的话, “你早说啊,我这里还有两个香菇包。”
见她又拿出来两个包子,袁春一口面包塞进嘴里忘了嚼。
之前多有冒犯,请问您是古希腊掌管包子的神吗?
后排戳了戳袁春,袁春转过身,后排递给她一张小纸条: “班长传的。”
奈何后排人高马大,左摇右摆就是看不到后面的邹艺雨,袁春只好转回来打开纸条。
上面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两个字:谢谢。
简单两个字,让袁春心情莫名地好起来,趁老师转过身板书又偷偷咬了一口面包。
“包子,带水了吗,有点噎。”
吃面包要慢一点。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巧克力夹心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