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落成树》冬季桂圆

52、第五十二章

　　连青数的工作刚告一段落，宁淮那边就接力似的忙成了脚不沾地的超人。
　　一连三天，别说见面，两人之间连话都没说几句。
　　连青数看着电脑桌面上的日历程序，时间一格跳一格，想念一日盛一日，她觉得不能坐以待毙，干脆出现在了北京市第三医院的门口。
　　她循着记忆找到宁淮办公室，偷偷张望了确定里面没人，就坐在办公室门口的椅子上抱着电脑办公。
　　虽然到了晚间，医院里依然人来人往。
　　沉静的夜色里，走廊的白炽灯格外让人心安。好像只要这灯亮着，就还有希望。
　　宁淮从手术室出来，走到办公室门口，刚刚转动门把手，突然发现余光里一道身影很熟悉，他转头看过去。
　　连青数坐在间隔办公室不到两米的走廊椅子上，全神贯注地低头看着电脑。
　　宁淮一愣。
　　甚至一瞬间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宁淮两步走过去，连青数听到动静抬头，一脸惊喜：“淮淮！你工作结束了？”
　　连青数合上电脑装进电脑包，宁淮从她手上接过来：“怎么来医院了，也不说一声。”
　　明明想责备她，但说出口的语气却忍不住软下来：“冷不冷？”
　　“不冷，想见你，但你太忙了，我只能来医院见你了。”
　　“怎么不在办公室里等。”
　　“万一有病人啊，同事啊来找你，我在你办公室里待着，人家看到多不好呀。小心被人说不务正业啊宁医生。”
　　连青数跟在他后面进办公室，看他换上常服，然后起身从他手里抢过车钥匙。
　　宁淮：“？”
　　“我来开车。”
　　宁淮继续不解。
　　“我开车送你回家啊。”
　　连青数踮脚凑近他的脸，煞有介事道：“你看看你，两眼无神，面容疲惫，非常不适合开车。”她后退一步，钥匙环在她指尖转动：“所以我来做你的专职司机了呀。”
　　“别闹，我送你回去。”说着他伸手去拿钥匙，连青数背过手去。
　　宁淮没脾气：“那请问连大司机，你把我送回家之后，要怎么回去呢？”
　　连青数抿唇笑笑，不怀好意：“我就不能不回去了吗？”
　　宁淮愣住，那一瞬间脑子仿佛卡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理解了她在说什么。
　　连青数看着他发愣，笑意更深：“怎么，宁医生家里不能留宿吗？”
　　“不是。”宁淮下意识反驳。
　　但说完之后就捂住额头长叹：“……”
　　怎么总是不按套路出牌，他实在招架不住。
　　他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连青数看他这副头疼的样子，乐出了声。
　　“好了啦，走吧，听我的？”她撒起娇。
　　宁淮更招架不住，半天妥协道：“走吧。”
　　连青数笑意止不住，先他一步打开办公室蹦跳着出去。
　　一副很期待的样子。
　　宁淮叹着气给办公室落锁。

　　一时尴尬。
　　连青数和宁淮站在客厅面面相觑。
　　宁淮今晚不知第多少次叹气，他给连青数找来一身他没穿过的新的T恤：“你先去洗漱吧，换下的衣服放洗衣机，一会儿洗完烘干就能穿了。”
　　连青数乖乖说：“好。”
　　“客房我给你收拾出来。”宁淮说着打开客房的灯：“虽然没人用过，但是阿姨每周都会来打扫，是干净的。”
　　连青数倚在门边：“客房？不能睡在主卧吗？”
　　“……”
　　宁淮手还按在开灯键上：“行，我给你重新换一套主卧的床单。”
　　宁淮说着往主卧走，抱起主卧的被子。
　　“你要把你的被子抱到哪里去？”
　　“主卧给你住，我去客卧啊。”他好无奈。
　　“你不睡主卧的吗？”连青数眨了眨眼。
　　宁淮：“……”
　　他放下被子，缓了缓心情，手撑在床头墙面上，胸腔一起一伏，迫使自己冷静。
　　“连青数。”他叫她的大名。
　　连青数立刻立正站好：“你说。”
　　宁淮磨着牙道：“你今天是不是想找事？”
　　连青数笑弯了眼：“你看出来了啊。”
　　他深吸一口气，心想废话，然后不容置喙道：“你乖乖睡在主卧，我去客卧，要不然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连青数：“……”
　　“好吧好吧，听你的。”
　　她能屈能伸，见好就收——
　　才有鬼。
　　于是她洗完澡，只穿着一件宁淮的宽宽大大的T恤。明明他一并拿了一条他的短裤，她却没有穿，踢踏着拖鞋从浴室里晃晃悠悠走出来，晃荡到正在看平板的宁淮面前，伸出胳膊放到他鼻尖：“香吗？”
　　宁淮抬头，一脸“你是不是又要搞事”的表情。
　　“用了你的沐浴液，我觉得还蛮香的。”她笑眯了眼睛，不怀好意的心思都写在脸上。
　　宁淮一口气噎在胸口。
　　他倏地站起来，扣着连青数的肩膀把她往卧室里带，又从客厅拿了吹风机扔到她怀里，转身大步往外走：“床单被子都是新的，自己把头发吹干，衣服不穿好就别出屋了。”
　　说着，从外面把房门关上。
　　连青数抱着吹风机，看着紧闭的房门，给赵晓宇发微信：“你猜我今天能不能睡到宁淮？”
　　赵晓宇听她说了半天，给出结论：“我觉得难。”
　　“啧。可惜了。”

　　宁淮站在客厅中央，一手叉腰，一手掐着眉心，脑子是乱的，心也是乱的。
　　“早知道就不该答应她把她带回来。”他悔恨地想。
　　桌子上的平板屏幕还亮着，显示着他正在看的文章，但这一页其实已经停留许久了。
　　从连青数进浴室，他就没看进去一个字。
　　耳边全是浴室里的水声。
　　眼睛像是彻底丧失了阅读的能力，只看得见黑白的字块，但内容是一点都没进脑子。
　　于是连青数走出来，一截纤细的小臂横亘在他眼前，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味道充盈鼻尖，但是却属于另一个人的时候，那一瞬间，他脑子仿佛轰然炸开了朵蘑菇云。
　　宁淮无声叹气。
　　然后转身进了浴室。
　　冷水从头顶淋下的时候，才感觉到一点冷静。
　　其实他预设了连青数会作妖。
　　她今晚的每个举动都明目张胆地写着“我要作妖”四个大字。
　　但等到他走出浴室，抬眼就看到依然只穿了件T恤的连青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明显是在蹲点他的时候，还是一时感到头脑充血。
　　连青数颇为遗憾。
　　她还以为能看到美男出浴图，没想到宁淮穿得严严实实的睡衣，该露的地方是一点也没露。
　　她歪着头感慨：“你怕我吃了你吗，穿那么严实。”
　　宁淮：“……”
　　你说呢。
　　连青数突然想到某些小说里的经典桥段：“淮淮，要不我给你吹头发吧。”
　　宁淮：“……”
　　“连青数，不要作妖，我自己可以吹头发。”
　　随后进了客房，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只留下一句话：“早点睡觉。”
　　连青数：“……”
　　她过去敲房门。
　　“干什么？”宁淮隔着房门问。
　　“有type-C的充电器吗，我手机没电了。”
　　房门“嚯”的一下打开，宁淮脸上看不出表情，侧过她在客厅抽屉里找出充电器给她，又重复了一句：“早点睡觉。”
　　随后重现了关门一幕。
　　连青数对着门：“宁淮，你是什么贞洁烈男啊。”
　　抵着客房墙壁兀自冷静中的宁淮：“……”
　　他感觉得到，她并不是真的想跟他发生点什么，却猜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作妖。不过联想到上次她在山上的举动，又觉得是她会做出来的事情。
　　宁淮捂着额头，觉得心累。

　　连青数这一晚睡得很好。
　　完全没有在陌生环境下睡不安稳的毛病，她甚至做了个不错的梦。
　　早上醒来，打开卧室门才发现宁淮已经走了，桌子上有他留下的早餐，还有一张便利贴：“车钥匙和家里钥匙都在桌上，早上有急事，先去医院了。”
　　“家里钥匙”，这四个字意味深长。
　　连青数一看就乐了。
　　不让她睡他，却给她留了他家的钥匙，宁淮可实在是闷骚。
　　她拨了电话过去，没想到刚响两声就被接起来：“醒了？”
　　“怎么把车钥匙也留下了？”
　　“你开车去律所吧，不远，比较方便。”
　　“那你呢，坐地铁去的吗？”
　　“打车。”
　　“那留下家里钥匙是为什么呀，方便我以后登堂入室吗？”
　　“瞎用什么成语。”他没好气，有很难把“以后方便你进我家”这种话说出口，憋了片刻，道：“下次别去医院蹲我了，想来随时来。”
　　连青数笑得两侧脸颊鼓起来：“行。”
　　最后她没有把车开走，还是导航到了地铁站。溜达着坐地铁去的律所，顺便在路上跟晓宇聊天。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我要再接再厉。”
　　“宁淮就是不为所动吗？”
　　“我觉得他是有所动，但是没有‘为’，所以我得多努力。”
　　“我开始同情宁淮了。”

　　钥匙给到连青数的时候，宁淮是开心的。
　　好像这个房子，突然被赋予了不一样的意义。除了他之外，这里可以属于另一个人了。
　　也因此，宁淮当晚回到家之后，看到漆黑的客厅，竟有些难以言说的小小失落。
　　他用指节敲自己的额头：“想什么呢，她怎么可能在。”

　　与此同时，赵晓宇和连青数两个人并肩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
　　“怎么今天不继续去撩拨你的宁医生了？”
　　“嗐，事得有退有进。”
　　“你倒是讲究策略。”
　　“总得有点对策。”
　　“所以你下一步什么对策？”
　　“再议。”连青数捻了一片薯片：“你和郑实咋样了啊，怎么一点动静都没了。”
　　赵晓宇脸上呈现出纠结的表情：“上次一起去看电影，他好像想跟我告白，但是吞吞吐吐了半天什么没说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
　　“有画面了，那你打算怎么着，等着？”
　　“等等呗，他要是不说，等过了年，我跟他提好了。”
　　“我们家晓宇硬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