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落成树》冬季桂圆

40、第四十章

　　车行至中途，宁淮注意到连青数蜷起了身子，捂着腹部，不大舒服的样子。
　　他把车靠路边停下，解开安全带，探身到她面前：“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连青数小声嘟囔着：“肚子疼。”
　　宁淮伸手轻轻按压她的腹部：“哪里疼？这里疼吗？”
　　连青数摇头。
　　宁淮手指向下移：“这里呢？”
　　“疼。”
　　“以后不要再喝酒了。”宁淮明知道她现在听不进去他的话，还是忍不住责备：“喝那么多酒，活该你疼。”
　　话是说得难听，但宁淮还是把车开到了附近的药店门口，下车给她买了药和温水，哄着连青数喝下去。

　　赵晓宇出差去了南宁，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宁淮站在门口横抱着连青数按了三次门铃也无人回应，听到动静一阵阵清醒的连青数拽着他的衣领说：“晓宇不在家。”
　　宁淮将她放下来，一只手臂支撑着她站稳。连青数摸到自己的包，翻找到钥匙，戳了两次钥匙孔没戳对位置，宁淮见状想搭把手，连青数表示拒绝，动作放缓，浅吸一口气，终于把钥匙戳进了孔中，连转两下，推开门。
　　宁淮在门口问：“需要换鞋吗？”
　　连青数仅余的一点神志回应：“不用。”
　　宁淮打开大灯，扶着她进客厅：“你房间是哪个？”
　　连青数连说话都懒了，抬手指了指。
　　宁淮好脾气地扶着她过去，连青数一头栽倒在床上，宁淮“欸”了一声没扶住她，只得把已经倒在床上的她安置好，盖上被子，关掉头顶大灯，打开她的床头小灯，昏黄的灯光浅浅照亮枕边，夜晚突然变得安静柔和。
　　他蹲在床前，轻声问半昏不醒的连青数：“胃还疼吗？”
　　过了好久连青数才迷迷糊糊地说：“不疼了。”
　　好像酒精使她的反射弧变长，让她接受信息的路径变长。
　　她眼里宁淮的模样也似乎变得比平时更美好。
　　宁淮静了静，他发现喝醉的连青数很爱盯着他看。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仔仔细细，认认真真。
　　他由着她安安静静地看。
　　宁淮把药放到床头，嘱咐说：“这个是治疗肠胃的药，明天醒来记得吃。”
　　但他知道她现在听到什么也记不住，于是在书桌旁找了张废纸。连青数工作的时候喜欢写写画画，所以到处是废纸。他在废纸上写下了她醒来要吃的药，还有各种药的用法，放到床头，用她的手机压住。
　　然后轻手轻脚离开了她家。

　　宁瑰在和詹冰延聊天之余一直关注着门口的动静，宁淮一进门她就冲了出去，冲着在楼下换鞋的宁淮喊：“哥！你回来了！”
　　宁淮抬头瞥她一眼，直觉她做了什么坑他的事才如此激动：“你又干什么坏事了？”
　　“我能做什么？”宁瑰一路小跑下楼梯跟在宁淮屁股后面一通输出：“我看数数发的朋友圈，她和时平去音乐节了，怎么还能喝多了呢？”
　　“朋友圈？”宁淮错开她进屋换衣服，宁瑰就在门口赖着等他。
　　宁淮换好衣服后出来，伸出食指点着宁瑰的额头将她推开，然后点开连青数的朋友圈，第一条就是她和时平在一起的合照，雀跃的心情写在脸上，看照片都能看出来现场的热烈氛围，以及她的好心情。
　　他眉心不由自主微微拧在一起，问宁瑰：“现在你们女生都喜欢和年轻的男孩子在一起玩吗？”
　　宁瑰闻言，好奇地盯住宁淮，拖长了调调说：“别人我不知道，但连青数有可能。”
　　宁淮顿住，发出一个单音节词：“嗯？”
　　“蒋梦前些天跟我说起来过，数数的室友给她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是还在读研究生的学生呢。”
　　宁淮：“……”
　　他怀疑宁瑰是故意的。
　　但还是忍不住问：“我很老了吗？”
　　宁瑰开怀，她很少见到宁淮这个样子：“没关系的哥，你至少还有美貌。”
　　说完，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宁淮走到镜子前，打量着镜子里自己的脸，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转天。
　　连青数醒来的时候觉得头晕恶心，眼刚刚睁开一条缝又紧紧闭上，把自己一头闷进被子里。
　　胃里似乎还残留着酒精的余味，冲着脑门一阵阵地难受。
　　她昨天好像跟时平聊着聊着天，突然就晕了，记忆像被突然隔断的流水一般戛然而止，只残余两三个不知道是梦境还是现实的画面。
　　比如不见几颗星辰的夜空，比如时平贱兮兮的手指，比如宁淮……。
　　宁淮？
　　连青数一下子清醒过来，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一些不知道是梦境还是真实的画面，模模糊糊地在她的脑海里拼接。缥缈夜空下宁淮近在咫尺的脸，他失了真的声音，和模糊的灯光。
　　救命——
　　昨天好像是宁淮送她回来的？
　　但她明明是和时平一起去音乐节的啊？
　　为什么宁淮会出现？
　　天啊，那她有没有在酒后做什么丢人的事情？
　　内心的三连问几乎让她本来就混乱昏沉的脑子更加眩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慌张和惊吓产生了点应激反应，连青数的肚子一阵剧烈疼痛，我捂着肚子挣扎了一下，钻进了卫生间。
　　等她拉完肚子顺便洗了脸再爬回床上，感觉整个人都快虚脱了，才看到床头的手机下面压着一张纸条。她愣了愣，把纸条抽出来，上面是宁淮的字迹。还没看到具体内容，一点奇怪的感觉已经从心脏像蒸汽一样蒸腾进脑子，暖洋洋热乎乎的，同时模糊了视线。
　　唔，不知道为什么，拿到留有宁淮字迹的纸张，是这种感觉。
　　说不好是因为感受到被人关照而觉得开心，还是因为留下字条的人是宁淮而觉得欣喜。
　　她看到上面写着，嘱咐她醒了之后要吃药，还有每种药的服用方法。她微微抬头，看到旁边的一袋子药。
　　但理智回炉，连青数又想起了刚才的三连问。
　　那么，宁淮是怎么做到未卜先知，给她买了胃药的呢？
　　细一想，更可怕了。
　　连青数默默拿起手机开机。她的手机设置了凌晨一点自动关机。
　　跳过一些工作信息，有一条来自宁淮的未读消息：“醒了说一声，别忘记吃药，用法写在纸条上。”
　　还有时平的两条消息。
　　“到家了吗？”
　　“醒了吗？”
　　连青数回道：“醒了。昨天晚上我喝醉了。”
　　时平竟然秒回：“我瞎吗？看不出来你喝醉了。”
　　她嫌弃眯眼，然后接着打字问：“为什么是宁淮送我回家的？”
　　印象里时平跟宁淮并称不上熟悉，甚至没有说过几句话。
　　时平嫌打字麻烦，干脆打了电话过来。
　　连青数接起来，拖着要死不活的调调：“喂——”
　　“你清醒了啊。”好嫌弃的声音。
　　“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了啊？”
　　“呵。求我，求我我就告诉你。”
　　“时平，你不要这么幼稚！”
　　“连青数你还想不想知道了！”
　　“好好好，你不幼稚，你最帅，你说你说。”
　　时平“切”了一声，语气不大好：“昨天我是想送你回去的，但是我不知道你住在哪，就打电话问瑰姐，可能淮哥在旁边正好听到吧，他说他去接你，就去音乐节了，然后，他就把你送回去了。”
　　“……”
　　她不抱什么希望地问：“那我，有没有当着宁淮的面做什么丢人的事？”
　　时平顿了顿才说：“连青数，你怎么不怕在我面前丢人，这么担心在淮哥面前丢人？”
　　连青数丝毫不留情：“别废话。”
　　时平作势磨牙。
　　“啧。”连青数又问了一遍：“到底有没有？”
　　“我不知道！”时平没好气地说：“他来了就把你带走了，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了。”
　　“……”
　　“行叭，挂了。”
　　连青数毫不留情按断电话，那边时平“喂喂”两声后，气得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连青数捂着额头，长叹一声，用了两分钟时间消化时平的话，所以说，她喝醉之后是宁淮送她回来的，有且只有他们两个人。
　　但她对这段记忆毫无印象。
　　“哎，不会做了什么丢人的事情吧。天呐。”
　　连青数洗了把脸，把药吃了，安抚住自己隐隐作痛的肠胃，然后给宁淮回了消息：“刚醒，谢谢你昨天送我回来，还有谢谢你的药。”
　　没想到宁淮下一秒便给她回了电话过来。
　　“早？”
　　似乎带着一点笑意的声音。
　　连青数看了看表，上午十点，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屋里，暖洋洋的一片金色铺满卧室，灿烂生辉，朝气蓬勃。说是早晨或许有些牵强，但也不为过。
　　“早。”
　　宁淮没有提及昨天的事，她也没有问昨天的事，只是在电话里嘱咐她按时吃药，多吃些清淡易消化的食物，还同她说要少喝酒。
　　连青数点着头一一应下来。
　　她小半截腿靠着床边，贴着早就被阳光晒暖的床单，没由来地觉得开心。她忽然觉得，今天是个适合洗衣服的好日子，于是放下手机后，脚步轻快地走向洗衣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