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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他是不完整的 ...

  •   高三是最有压力的一年,也是最留不住的一年。

      既成人礼之后,节奏变得越来越快,冬去春来,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这天才部完作业,明天就要开讲。往往根本来不及写,每天晚上都要考试,有时候就连星期六星期天的放假时间都要被占用。

      同学们正在逐渐跟上这个新节奏,平常的嬉笑打闹也慢慢变少,曾经每次大考后那个无所事事,在老师眼皮子底下“不务正业”的十四班也在时间的压迫下变得越来越正经。

      仅有的自习课上再不见同学们的窃窃私语,角落的课桌上再不见邓宏的小说全集,课堂上也再不见趴下睡觉的身影。

      到了这时,同学们的心仿佛才更加坚定。

      临近了高考,可能是早已对自己摸索透了。十四班才总算找回了一点从前的影子。

      在吃晚饭的时候,无视所有老师的凝视,打开多媒体电脑,两天一场电影不带重复的看。

      这种时候同学们好像都回归了自我,听说学校北门新出了一家包子铺,连忙安排住在附近的同学带几个过来,于是在某一天的早晨,受托的同学就会当着航长的面,给每个人发,然后在早读课后统一到门外走廊去,边聊天边吃,整个班弥漫着一股肉包子味。

      青春的人,总是会带着一种不知轻狂的昂气。

      “你想考哪啊?”曾浩反过头来问道。

      季然眼睛瞟了一眼旁边的座位,说道:“不知道,能考哪考哪呗。”

      曾浩旁边的同学听到就凑过来说道:“肯定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学了,按照我们季哥的成绩,北大清华浙大复旦那不是想去哪个就去哪个嘛。”

      季然回头看向后面的黑板。

      原来这块黑板是用来画黑板报用的,之后航长为了激励大家,发下来一张表,叫大家把自己的目标大学填上去,再打印出来,粘在黑板上。

      当时班长记错了尺寸,直接粘了一整张黑板。就有人还调侃到粘这么大,又这么牢,下一届学弟学妹们来了还撕得掉吗?

      张依依就黑着脸说道:“买都买了,就这样吧。下一届的事情留给下一届解决,人多点子多,到时候他们肯定会想办法弄掉的。”

      因排版太过巨大,还惹的其他班级的同学也跑来看。

      那张表是按照花名册上填的,一号是谢一苇,最后一号是他。

      季然随便填了个“高校”上去,航长也没说什么,确实实力摆在那,哪个学校都可以挑,至于是哪所高校,那不全凭心情吗。

      但是这个一号……

      当初老师发下单子的时候,并没有把谢一苇的名字划掉;同学们在写的时候,也有留意,没让字迹占了谢一苇那一格;班长把单子打印出来的时候,也默认讲空白的那一栏一起打印。

      于是偌大的粘纸上,左上角的就是谢一苇的名字,旁边那栏空着的格,也就这么让他空着。

      他会考什么学校……季然忍不住想。他想弥补,想快点见到谢一苇,他一直在思考推算,如果是谢一苇,他会考到哪里去。

      全国那么多所大学,最拔尖的也不过人们都耳熟人详的那几个,如果从那几个里面挑选的话……概率最大的还是北京。

      季然突然向曾浩问道:“你知道有什么工作,是可以接触到全世界的权威人士吗?”

      曾浩摸着头脑,茫然道:“啊?我怎么知道啊?我只知道读书和打游戏啊。”

      他也看看后面的黑板,眼睛一转溜明白了什么,惊道:“啊!你是想——”

      “不知道算了,你回去写作业去吧。”季然打断了他说话,自己低下头,拿起笔在草稿纸上随便画画子。

      曾浩撅起嘴嘀咕了一声“说都不让我说了”后也转回了头去。

      季然随便涂涂画画,竟然还画的有模有样。

      ——那是一个爱心函数。

      他的脑中似乎有了一点眉路。

      毕业照是最晚拍的,而且还是突然通知的。

      几乎是还在上课,门外就有人来喊:“十三班拍完了,现在十四班快去,地点就在学校东门。”

      这个消息是真的猝不及防,班上女生一听都纷纷遗憾,怎么这个消息没有早点发出来,如果早点发出来,起码她们还可以稍微涂点口红整下头发的呀。

      周老师走到班门口,说道:“大家都快一点,别墨迹,记得统一穿上秋季校服啊,没有穿的快去别的班借一下。”

      一群没穿的同学哗啦啦的跑出去,也不管别的班在上什么课,冲到门口就问有没有谁愿意借下他们校服的。

      站队还是按照以前站的,谢一苇不在,季然就是最高,依旧在最后面。

      踏上最高层那块踏板的时候,季然突然感觉到怅惘。

      这张照片,少了一个人。

      它是不完整的。

      前面的摄影大哥站在偏远的体位,一下举着相机,一下又放下相机,手臂不停摆动,要求同学们按照他的指示调整位子和站姿。

      调整完后,摄影大哥说道:“我要来开始拍喽,我数一二三,大家笑一个!”

      “一,二,三!”

      ——“茄子!”

      大哥没有放下摄影机,继续说道:“好,再来一张,一,二,三——茄子!”

      季然浅浅的笑着,嘴唇抿成的线不过弯曲了一点,给人看就是一种虽然很自然,但是仔细看就能看出那种“自然”是刻意的感觉。

      他在摄完影后,独自一人跑到摄影大哥那里,加了微信,说照片做好后记得给他发一下电子版的。

      偶然的时候,季然还会遇到程展鹏。

      他没和程展鹏打招呼,程展鹏看见了他,也不会和他打招呼。

      明里暗里,程展鹏都做了些过激的事。季然将自己转学过来后发生的一切事情理了一遍,发现这个端倪,其实一开始就出现了。

      从第一天的拍照与打架,到程展鹏的刻意交友,还有他每次谈话时有意无意的会扯到的苏文。

      再后来的每一次打架,季然几乎都可以判定是程展鹏搞的。

      也说不清程展鹏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说他歹毒吧,他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他以前朝夕相伴的好兄弟苏文,并且在传播完谣言之后也迅速收手,说他重情重义吧,他又能毫不犹豫决断果决的对季然做出这么多伤害。

      人心是个复杂的东西。

      就像现在,程展鹏已经褪去先前伪装的那一面,却也没有继续刁难。

      就像现在,季然还是纠结之前对谢一苇下的决定到底有没有错,究竟错在哪里。

      如果重来一次,如果他事先知道了谢一苇休学的遭遇,他到底,还会不会逼着谢一苇走。

      他连自己都搞不懂……

      有时候人们总觉得季然看起来是很不着调的一个人,纯纯的乐天派,阳光开朗。

      哪有人真的拥有过纯粹的快乐啊,哪有人是真的那么没心没肺啊,哪有人一辈子都是阳光的啊。

      人生多少总会有些不如意……

      不知名的远方。

      教室里,角落边。

      有一个寂寞孤单的身影。

      这个人似乎与全世界隔离,好像满心只有自己的作业。刚转过来的时候就超了年级第一名,在周围人都夸口称赞和巴结的时候,他直接拒绝。

      周围人有调侃说他是个书呆子的时候,他也只是笑笑,继续低下头来写自己的题。

      因为长得帅,这人一双狐狸眼,眉形秀长,锁骨明显,一身宽松的校服套在身上,爽利冷峻。成绩又拔尖,每次考试的分数赶超第二名二十多分。“冷脸”这个减分项也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加分项——高冷。

      有人说他天天端着副架子,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就有人反驳,说他那是高冷人设,什么都好的人拽一点也是正常的。

      有人说他一天到晚死读书,以后可能都一辈子找不到女朋友,就有人说优秀的人怎样都有人喜欢。

      不过谢一苇在听的时候,倒是破天荒的赞同了一句:“是找不到女朋友。”

      那人就会说:“对吧对吧,所以我说你别天天不讲话,知道的都晓得你在好好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嫌弃别人呢。”

      谢一苇说道:“之前谈过,但人家可能还是不太能接受我,就分了。”

      那人就说:“你还谈过恋爱?!”

      谢一苇的狐狸眼有点黯淡,他回道:“你不知道的东西多了去了。”

      那人已经被惊呆了眼,傻站在那里不动了。

      闲暇时间,也有女生有时也会跑过来问:“谢一苇同学,你的微信是什么啊?我们可以加个好友吗?”

      谢一苇的笔就会停顿一下,然后把头埋得更低,说道:“不了,我不怎么玩手机,更不怎么看微信。”

      之前他好几个月没有接到过曾浩的电话,还以为是高三,人家太忙了,没有时间玩手机了。一次偶然,他才知道,可能并不是耗子没时间打过来,而是他根本打不过来!

      他的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注销了?!

      谢一苇跑回家,他知道自己是肯定不会失手注销的,自己唯几次没把手机放身上的时候,都是出去打小时工,他把手机放家里,能碰他手机的,也就只有爷爷奶奶。

      是谁换了他的号码,一问便知。

      他冲回家,正巧爷爷奶奶都在,谢一苇举起手机,低沉的声音说道:“你们是不是给我换了个电话号码?!”

      爷爷不说话,奶奶也不说话。

      谢一苇知道爷爷一般是不会这么做的,就直接问他奶奶,说道:“奶奶,是你注销的吧,不仅把我电话注销了,通讯录也都给我删掉了,微信也给我注销了——您到底想怎样?!”

      奶奶过了之前那段敏感期,性格已经没有那么急躁,现在只是小心翼翼地说道:“之前有个陌生人打电话过来,我以为那个学校的人还在欺负你,就没接,挂了之后连忙去营业厅给你换了个号码,这样那边的人联系不了你,你就不会再受那边的委屈了。”

      “……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做这种事之前为什么不和我讲?!”谢一苇尽量平稳住声线,理智告诉他,他已经是要独当一面的人了,就不能再像小学那样随意发疯。

      “我怕你会生气……”奶奶又说道。

      “你不说我会更生气。”谢一苇说完后很想再说些什么,那些话临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就叹息一声,叹息声里夹杂着无措与无奈,“我先回房间了……”

      他合上门,瘫倒在桌子上,感觉自己好像是走投无路了。

      就像是被人摔进海里,后面有海藻绊着,他一直挣脱,一直挣脱,就在氧气快要没有的时候,有一束光洒进海水,递给了他一根绳子,他攀岩绳子,马上就要接近海面了,结果一块巨大的石头砸了下来,绳子松了,氧气要断了,他也被石头砸中,越沉越深……

      他好像要永远被困在海里,一辈子……

      脑袋从手臂中冒出,谢一苇定在那里。整洁的桌台上,除了书和笔,左侧还放有一张里面黏着枯黄花瓣的木质相框,一只早已枯黄的被制作成“九尾狐”的狗尾巴草。谢一苇想,抽屉里面还有一个小盒子,小盒子里,放了一些小纸条。

      时间没过那么长,而且小纸条被保管的很好,也就没有再泛黄……

      转学来后,他感觉是有点变得不一样了,新同学们对他都还挺好,尽管他有些不怎么说话,也有同学会去主动找他聊。

      老师们了解一些内情,也会在一点细微末节的方面关心一下他。

      好像一切都在变好,但还是,缺了什么。

      缺了陪伴五年的好友,缺了有些阴阳怪气但是依旧心善的周老师,缺了连夜做竞赛题的热情。缺了某一束光,一个重要的人。

      长风刮过每一寸土地,飞扬的尘土诉告黄昏的痕迹。

      太阳东升西落,层云稀稀散散,交叠成型。绿叶萌发新芽,花朵含苞待放,小鸟一声啼叫,蜜蜂一次舞蹈,春天就把夏天迎到。

      高考在纯情似火的六月开始,在积极奋战的两天后结束。

      公园的花开的更加娇艳,屋内的花也都株株饱满。只是再美的花读不懂少年的心,满身的忧愁也不知是谁施加的。他们存在于世界的不同角落,为自己带上独特的面具,只能望着同一片天,去思念脑海中的模糊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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