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33章 赋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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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欢站在大树下，神情有一丝似有若无的怅惘，这在斜月等人看来，透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按常理说，太子殿下派了身边的大太监来，将主子天花乱坠地好生夸赞了一番，又送上诸多赏赐，主子多少该觉得高兴才是。
这反应着实不大正常。
只见易欢雕塑一般静止了许久，走了两步，站在了另一棵树下。现下的光景，树木上的枯叶早都掉光了，连一片残骸都没有留下，只剩下些光秃秃的枝桠在风力颤巍巍的，说起风，还真的有些冷，主子他不冷么？
自是不冷的，易欢此时需要静静。
人们常说南柯一梦，做不得真，可他从自己的梦里头窥探到了许多被伪饰的过去。
从梦里他得知自己从前是识得李灏的，而且还深有瓜葛，似乎还有一起跳崖的过命交情。所以在狱中那夜，他显然是装作与他初次相识。
然后假惺惺的与自己往来交际，毫不避讳。
知晓这件事，让易欢怎么能安心接受他的赏赐？更何况太子什么也不说，只是将他夸奖了一番。
什么“忧心国事，殚精竭虑”，什么“芝兰玉树，颖悟绝伦”，承嘉郡王当惯了纨绔，“骄横无赖，不学无术”这类词语才应该是他的归属。
这些赏赐看起来不多，但易欢毕竟识货，其中单是其中一幅古画，就够他不挥霍地活一辈子的了。
若是因为旧日里的愧疚，随便扯了些缘由，就送赏过来，大可不必如此。只要给他良田宅院，让他远离风波，他定能欣然接受。毕竟十多年前，他还是小少年，如今大家各自成年，少些瓜葛岂不是更好？
易欢道：“斜月，你说这赏赐能退不？”
斜月仔细考虑了下，“主子，最好不要，容易触怒太子。”
易欢撸起袖子，“难道本王会怕他？”
斜月拉住自家主子，“王爷，好好的赏赐，干嘛要退啊，岂不是辜负了展将军的一番好意？”
“展将军？”
斜月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封短笺。财宝入库，他与梧桐要一同清点，便在其中找到了这封短信。
信上已将缘由交待明确——既然是展鸿将易欢捐赠军费的事情上报，但此事在朝堂上不宜张扬，恐惹出更多是非，便让宝林这般前来，望承嘉郡王能够知晓。
易欢读完，冷哼一声，走回房中，翻箱倒柜了一番，将那日黑市里寻获的与仁宣帝所中之毒十分相似的药取出，那日摊主告诉他，这药的名字是“一晌贪欢”，可见名字越好听，便越是致命。
这段时间，一系列事件的发生，早已让众人将宫宴那日的事情抛诸脑后，太子也并未再提及，即便皇上还未醒来，他也不想再继续查下去了。
就连皇上最亲近的皇后都能起了杀心，带着外戚叛变，他的嫌疑简直微不足道，可见那时太子不过是戏谑着找一个跑腿出苦力，才让他揽下了这追查凶犯的苦差事。
不查了，还回去，让大理寺自行查去，他把几罐子“一晌贪欢”又扔回盒子里，端着盒子急匆匆往大理寺前去。
斜月此时正低头思索着主子为何情绪不对，难道是因为天气转凉，冷得人心生怒气，看来要早点安排买炭的事宜才是。
被梧桐拍了下肩膀，梧桐道：“还不跟上去，主子都出门了。”
斜月才急急忙忙跟上去，待易欢上了马车，好生把车帘整理好，以免风吹进去主子觉得冷。
谁料易欢把窗帘撩开，半趴在窗框上，吩咐斜月快一些前往大理寺去。
斜月摇头轻叹一声，挥鞭向老马，马儿虽尽力跑了，却缓解不了易欢的心焦，他拿出玉骨扇给自己扇风，也不觉得凉爽。
终于到了大理寺，邵大人刚从堆积的案牍中抬起头，就见郡王爷皱着眉站在他对面，气息森森，能明显感觉到他的不郁。
于是邵大人尽量温和地与易欢打招呼：“郡王爷前来，有何贵干啊？”
易欢尽量收敛了郁气，问道：“不知之前送来的蝴蝶，邵大人查的怎么样了？”
邵连城忽然变得面红耳赤起来，“说来惭愧，这证据，被刑部带走了。”
易欢想了想，让刑部去查要查到猴年马月去？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将袖中的盒子交给邵大人，只要交出去，他便继续回去当他的闲王爷。
却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文吏走了进来，“大人，宫里传信来了……”
他抬眼看了看一旁站着的易欢，邵连城摆摆手，“但说无妨。”
“陛下已经醒了，要叫大理寺及刑部主官，前往议事。”
易欢记得此前他这个皇伯父最长一次的醒来，没超过半天就又晕过去了。后来云柘又将药方进行了调整，太医院每日盯着，喂着药，据说中间也断断续续醒来过几次，难道说这次是彻底醒过来了？
他正要告辞，却听邵大人叫住他：“郡王爷，大理寺这边参与议事少不得提起郡王爷提供的线索，莫不如一同前去，解释起来也方便清晰。”
易欢虽然觉得对方说的在理，却实在不想掺和着，可大理寺卿如此公正严明，绝不贪人功劳，生拉硬拽着将人拉上了前往宫中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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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内，太子李灏静静立在床边，仁宣帝靠着床头，正饮了今日的药。
见大理寺卿与承嘉郡王一同出现，仁宣帝寒暄道：“无忧请来的郎中真乃神医，若非神医云游去了，朕很是愿意将人招揽入宫。”
易欢附和道：“若是陛下后续需要良方，臣自是愿意替陛下求取的。”
他看向李灏，李灏淡淡地点了下头，看来是他将云柘隐去了。
仁宣帝点点头，开始今日的正题，他一醒来，首要之事，便是追查那日下毒的凶犯究竟是何人。他从刑部开始问去。
这间隙，易欢便时不时抬眼看向李灏，对面的人仿佛察觉到这目光，挑起唇角，冲他淡淡一笑，温和又戏谑。
在明黄的衬托下，李灏更显清朗，目光高贵中仍带着些清冷，虽然久居深宫，上位者该有的泠然高傲，一分不少。可看向易欢的眼光里，又包含了一些只有相熟之人才有的凝视。
于是现在的太子渐渐与易欢刚刚苏醒不久的零星记忆相重合，曾经那个少年，就在他眼前，但是他已经不知该说什么。是该叙旧，还是沿着从前误打误撞的相识继续下去，重新认识过？
他就这么直直看着李灏，直到那人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该回话了。
原来刑部这次来的并非那个年龄大了的尚书老头儿，似乎是一位新上任的刑部侍郎，而这位侍郎在皇上的询问下简直对答如流，他还禀明，已将易欢交上去的物证查明了来源。
仁宣帝道：“方才刑部侍郎所说，这蝴蝶乃是岭南所独有，那既然如此，无忧不妨帮朕跑个腿，去岭南好生查探一番，早日捉拿真凶。”
易欢反应迟了迟，还是行礼道：“臣遵旨。”
“至于大理寺这边，仍与刑部配合，在朝中策应承嘉郡王，把毒害朕的人找出来。”仁宣帝补充道。
于是易欢与刑部、大理寺的官员一同退去，偌大的养心殿中，突然变得冷清起来。
仁宣帝神色挂上疲累，就算是醒来，身体最终仍是落下了亏空。
昏迷过程中，他经历了一次又一次不真实的梦境，全然置身于美梦之中，所得皆所求，简直如登极乐，于是醒来后更觉得怅然若失。
听闻在他昏迷的过程中皇后谋反，邢家发动宫变，但太子成功帮助李家渡过此劫，仁宣帝于是将李灏好生夸奖。
李灏静静听着，作为亲历者，听仁宣帝道貌岸然的感谢，就像听着一个干巴巴毫无营养的故事，简直比市井中的民间故事要差上好几分。
但他仍保持微笑听着，对于这位父皇，他是尊敬爱重的，但也仅止于此了。
仿佛不重要的前菜，仁宣帝就宫变及国事做了些不轻不重的论断，其中偶有对太子不轻不重的夸奖，然后终于面目带上些悲伤，奔向正题，他问道：“国师失踪了？”
李灏不语，他看向仁宣帝就像看向双重的背叛——他的母亲赫氏，死去不久的皇后邢氏。在父皇的眼中，她们应当都不及那位国师重要吧。
“派人寻找他，天涯海角，都给朕找出来！”仁宣帝突然激动，他不想不通为何国师要离他而去啊？
观星台是专门为他而建，他为何都不舍得继续留下？胸中因为痛愤，勾起沉闷的痒，于是仁宣帝咳了起来。
太子俯下身，帮仁宣帝抚平着胸口，仁宣帝摆摆手，“朕还不至于如此。”
他侧身看向李灏道：“灏儿，这两个月辛苦了，朕作主给你放个假，你便到处走走散散心，或者在东宫里好好休息。”
李灏站起，安然接受了这似乎早已预料到的结局，他看着他那虚弱无能尚不自知的父皇，目光深处还是染上了失望，他轻轻道：“儿臣遵旨。”
作者有话说第33章 第33章 赋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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