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132.道观还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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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出河堤，那日巍然耸立的道观继续散发出金光万丈。
入眼的是一道道石柱牌坊，牌坊两侧有两尊金浮雕相对而立，此乃金麒麟，龙头扬鹿角，狮尾甩牛蹄，预兆吉祥富贵国泰民安。
孙乐翎大步迈上阶梯，往后挥挥手：“赶紧上来啊！我都听到道爷在召唤啦。”
另外三人没好笑地跟在后面。
走近正楼，门楹上的金字夺目，两旁门神雕像高两米，腾云驾雾。
孙乐翎凑近白萌尧：“看到这两尊守护神了没？这左边拿着铁锤的是秦琼，是隋末唐初的名将，跟着秦王李世民南征北战。这右边拿斧头的门神，叫尉迟敬德，也是唐朝开国名将，和秦琼一样，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据《隋唐演义》和《西游记》记载，李世民让宫人画匠将这二将的戎装像挂在宫门两侧，以消邪祟。这种作法就流传道民间。想不到这江畔道观竟有如此威武的门神像。”
白萌尧像小迷弟般各种夸：“哇，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孙乐翎得意地扬起嘴角：“嘿，我们孙家班走南闯北到处去拍戏，当然也到各地道观拍过戏，师父就是那么提一嘴，我就记住了。”
涂灵筠跟书穆因在后面嘀咕：“雕像做得真逼真啊，色彩高度和我之前在凌霄殿上看到的相仿，不不不，好像凌霄殿的高许多。”
书穆因好奇：“有看到这两个神仙么？”
“没有仔细看。”涂灵筠抬头打量，“天庭的神仙都很高，个个穿着铠甲，持着兵器，分不出具体是哪个神仙。当然还有女神仙，但都离我很远。”
两边说着，便跨入门楼的门槛，岁月的沧桑扑面而来，原来踏进金光之内整个道观古朴得洗去铅华，整座道观并不大，小广场前有门口，后有主殿，两边有廊房与厢房，四方周整，一目了然。
传统的清朝道观的建筑风格，门楼和主殿基本上为硬山顶砖木的结构，清水墙满是岁月剥落的痕迹，板筒瓦屋顶上神兽虽惟妙惟俏，但有些已染上风化的痕迹，墙壁上的图案和石柱上的字迹依稀可见，尘埃与颓败成为这座道观真正的色调。
涂灵筠不禁道：“外表看起来那么气势恢宏的道观，原来内里已这般陈旧。”
书穆因手附在涂灵筠手上安慰：“现在是下午，临近闭馆时间了，冷清也是情理之中。换作上午吉时，这里也会香火鼎盛吧。”
涂灵筠叹气：“但愿如此。”
可惜众人四处张望，只看到空空如也的香炉，却没有找到卖香烛或是添香油的地方，刚才带到江边的祭品全已燃烧殆尽，所以他们只能面面相觑。
书穆因提议：“我们添些香烛钱即可，也算尽心意，入乡随俗。”
眼下唯有这样，孙乐翎领着众人朝左手边的廊房走去。
入眼是一尊地母神像，尊坐在金光祥云之中，慈眉善目，面容和顺，让人心生亲近之意。
众人逐个行礼叩拜，涂灵筠跪在摆殿之上，感受着洒落在身上的柔和圣光，如慈母般温暖的大手轻抚着他的身心。
忽地觉得自己跪拜的并不只是一尊地母娘娘像，而是面对一个迎接久而未归孩儿的慈母，祂仿似含泪欣喜又不知如何言表。
涂灵筠不敢有所求，只是沐浴着这淡淡的母性光辉，静静洗涤心灵。
往功德箱中捐下善款，众人走在廊道中，石壁上挂有许多斋醮仪式的照片，其中就有道士或是俗家弟子舞火盆、过刀山的场景。
孙乐翎看得津津有味：“其实修炼请神上身的流派众多，有一些和我们孙家班一样，到武行里做武师。有一些就像照片上的师父们一样，平日是就是普普通通的农民、平头老百姓，到做‘旺地’等仪式时、重大节日时，请神上身去践行老祖宗传下来的义务，实在钦佩。”
涂灵筠搭腔：“你们都是同源，都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去传承老祖宗的绝技啊。”
白萌尧指向照片下方的文字：“你们看，这些道家罡步很多都被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所以仍有很多人在努力着。”
孙乐翎的目光舍不得从照片中画油彩穿彩衣的师兄弟身上移开：“若是我也能在庙会的仪式上舞一场就好了。”
涂灵筠小声吐槽：“小心你家粉丝踏破庙宇的门楣。”
众人走到廊道深处，那儿供奉着福禄寿和观音，共四尊陶瓷像，虽然这四尊神像并不大，但彩绘金边，神态生动，个个都笑容可掬。
涂灵筠欢天喜地地跪拜于前，耳畔竟传来福禄寿三位祥瑞嘻嘻哈哈的言语，一旁的观音娘娘在掩嘴莞尔。
他见能沟通，立即祈福许愿：“信徒涂灵筠前来拜见福禄寿三位星君，拜见观音娘娘。我有三个心愿，一愿我家宅平安。”
福禄寿七嘴八舌道：“平安平安，肯定平安。”
涂灵筠再叩首，心中默念道：“二愿我事业有成，无论是音乐事业、影视事业，还是通灵的事业，都能有所成。”
福禄寿嚷着：“肯定能有所成！有所成！”
观音娘娘慈祥微笑道：“你最近不是在创作新歌吧，发布后将曲谱曲词化宝过来，让我们也听听吧。”
“谢观音娘娘和福禄寿三位星君垂爱。”涂灵筠大喜，又许下最后一愿：“最后愿义士能沉冤得雪。”
不等涂灵筠将案件讲完，福禄寿齐声道：“会有好消息，会有好消息的！”
涂灵筠再叩首：“这样涂灵筠代义士谢过诸位了。”
福禄寿又嘻嘻哈哈：“不谢不谢”。
涂灵筠心满意足地站起身，等众人都跪拜完，一行人走出廊道，廊房与北面厢房恰陈设有尊通体浑黑的化宝炉，但一炉残灰冷烬，如今想给神仙们上支香都难，何况是拿曲谱过来化宝。
涂灵筠愁得皱起眉头。
书穆因同样能听到神仙传讯，用手背轻轻贴碰他的手背道：“待道教重大节日，这里会有斋醮仪式，到时再化宝也不难。”
涂灵筠看着冷冰冰的化宝炉：“只能这样了。”
踏进左厢房，先看悬挂在清水墙上的黄布，那儿画有此处供奉的仙家故事，看画侧文字才知，此厢房供奉的是本地得道的神仙，生前为乡民们断案辨曲直、筮卜休咎，受民众爱戴，此后在深山山洞获八仙点化，得道成仙，千年陆续有香火供奉。
那间庙宇很破落，呼吸间都能嗅到灰尘的颗粒感，掉落到鼻间又痒又难受，但众人都不敢遮掩口鼻，毕恭毕敬地看向前方。
殿上坐着身着官服的金像，手持宝葫芦，黑髯长须，面目和善。可惜此殿也许甚少人来打点，拜垫歪歪斜斜，连供桌上的五代同堂黄金果焦黑过半都无人来换。
涂灵筠心中戚然，立刻弯腰为其摆正拜垫，未跪拜先添香油钱，只求此处的嬢嬢们收到香油钱后，能快些为神仙们换上新鲜的贡品。
他虔诚跪拜，依旧念方才三愿。
与方才福禄寿的欢闹不同，这位地方神如循循善诱的长辈，缓缓道：“先说那冤案，吾不容冤案在眼前发生，此时尔且放心，不日定会有好消息。”
仙人又道：“汝慈悲善良定有福报，愿尔等能像吾在人间时一样，善用筮卜之术，造福百姓。”
涂灵筠虔诚再拜：“谢仙君提点。我如今的灵力尚浅，虽不知能否帮人，但定会好好修炼尽力而为，但求无愧于心。”
待涂灵筠抬首时，看到座上仙君满眼欣慰。
一行人退出偏殿，踏入主殿，涂灵筠与书穆因先入。
孙乐翎在后头跟白萌尧讲解入主殿的礼仪：“我们可不能走中门，因为中门是神仙进出的大门。我们凡人走左右两边，左进时先迈左脚，右进时就先迈右脚。”
由于他们由左门进，白萌尧学着孙乐翎的模样，迈左脚靠左边踏入殿中，不敢触碰到门槛。
主殿亮堂许多，虽然两旁高塔上长生牌位的字迹已模糊不清，但三尊肃穆神像的光辉将整个主殿照得洁净明亮。
孙乐翎惊讶：“想不到这座道观供奉的是三清尊神啊。”
三清尊神指道教三位最高尊神，即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
元始天尊居中，顶有圆圜流光，身披七十二色道袍，双手执黍珠，溢彩恢宏。
灵宝天尊位于元始天尊左手方，披红道袍，手执如意，玉晖曜焕而金映流真。
道德天尊位居元始天尊之右，也是众人熟知的太上老君，手持一柄金蒲扇，白发苍苍，道骨仙风。
孙乐翎带白萌尧朝着元始天尊行三礼九叩，用最隆重的道家礼仪跪拜道教最高神。
二人叩拜完毕，书穆因轻推涂灵筠，示意轮到他行礼叩拜。
在三清的震慑下，涂灵筠竟有些无措，他敛住心神，先站在拜垫前，双脚呈“八”字形，双手抱拳，举至眉心前再躬身作揖，再举至眉齐。然后左手捂心，右手按住拜垫，附身下跪。左手离开胸口，按在右手背上，呈“十”字交叠。
三下叩头叩在双手背上，每下叩头都念着心中所愿。
原本需要抬头收回左手捂心而起的，涂灵筠耳畔突然传来天尊的传讯，天尊声如雷厉：“汝所求之事，本尊已获悉，此间居然有如此违背天道之事，本尊不知释迦如何处置此事，至少本尊容不得正义得不到匡扶之冤屈，本尊坐下千千万万道家弟子容不得邪祟作恶之横行，汝等且候佳音吧。”
原以为有许多仙家受作恶之人供奉，导致正义被恶人构陷，想不到元始天尊黜邪崇正，刚正不阿。
涂灵筠虽止不住通体颤抖，但大喜过望，重新站立于拜垫前，完成一礼三叩，此后再如此行礼两遍，才得礼成。
由于过于悸动，他大汗淋漓，连拜垫上都因他的手心汗大片沾湿。生怕不敬仙人，连忙与书穆因用纸巾反复擦拭，口中喃着歉意。
待书穆因拜完，他们又去拜灵宝天尊和道德天尊，两位天尊皆告知涂灵筠有好消息，具体听令元始天尊就好。
尤其是道德天尊，祂鹤发童颜，声音和蔼如沐春风，让涂灵筠战栗不已的内心稍微缓和下来。
捐完香火钱，最后踏入右边厢房。
据墙上文字所示，曾有仙人在此地修炼，云蒸霞蔚，祥瑞之兆纷呈，当地百姓纷纷跪拜，地方官多次遣人追寻未果，但仙人层在此地留下不少仙迹，故为此立道观供奉。
在看金身神像，鹤发银须，眉目和善，手执浮尘，虽泛微光但不足三清天尊那般耀眼夺目。
此厢房陈旧未修，供桌上的五代同堂黄金果也已焦黄大半，托盘上零零散散是信众摆的红包和糖瓜，也不知摆放多少时日了。
涂灵筠心中戚然，感慨本土道教式微，未跪拜都捐赠不少香火钱，为什么不能由信仰的信众打理道观呢？
若是可以，他愿带上扫帚抹布，亲自为神像除尘，换上锃亮的贡品，虔诚以待。
虽然他未曾受过这所道观神仙的庇佑，但不忍看着昔日光辉的仙家在破落的瓦片下蒙尘，不忍看着千年传承走到灯枯油尽的地步。
可惜先在这所小小的道观，除了他们一行人，哪里还找得到其他侍奉道神之人？
若得不到香火供奉，这些仙家在天庭都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境遇。是不是会有魂飞魄散的一日？
孙乐翎看到眉头紧皱的大兄弟，了然他心中所想，打趣道：“你这种想法就叫做，月入三千的粉丝替身家千万的爱豆担心着急。”
他举目看了眼庙中神像，补一句：“而且还不是自担。”
此前涂灵筠拜入华光先师门下，请华光先师入宅之事，都在圈内广传开来，若是以粉丝和偶像自比，华光先师才是涂灵筠的本命。
涂灵筠幽幽感慨道：“也是，我家华光大帝在本地还没有寺庙，我要努力赚钱才行啊！”
书穆因安慰：“可以的，凭借着我们越来越多通灵师的影响力，很多遗失的文化都会得到重建。”
虽然许多传统文化、民间习俗已经式微，但如书穆因所言，万事皆从自己做起，众人拾柴火焰高，终能将传统文化传承下去。
当涂灵筠跪拜时，发现座上的神仙并没有太多忧愁，反倒是乐呵呵地对他说：“小仙是个路过的，并没有隔壁三清老大那般厉害，有什么你们听老大他们就好。小仙没什么话语权，但还是可以给你传讯一声，你所求之事准备有好消息啦！”
涂灵筠目光复杂地看着满脸笑意的神像，原来有一种信奉叫平等，在他为仙家忧心时，仙家也为他所求而挂心。
感动从心中油然而生：“灵筠谢过仙家，祈求仙家也能过得顺心如意。”
仙人乐呵呵笑地抚着白胡子：“哎哟，你这小子。”
跪拜完毕，众人走出厢房，右边是一面廊房，有红纸铺着木台，也许是贩卖香烛的地方，但翻了一圈的确无香烛也无人经营。
众人只能走回到铺着八卦地砖的小广场。
涂灵筠感慨：“原来不同仙家有不同性格，地母娘娘很慈祥，福禄寿很活泼，三清天尊很威严，真的与不同仙家对话，都能感受到祂们不同的性格，聆听不同的点化。”
书穆因环视这小小的道观：“这就是通灵术奇妙之处吧。”
走回朱门，看着满墙旧照的介绍，才得知原来本地有大大小小的寺庙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这座依山傍水的小道观建于唐朝，此后各朝都有修缮，居然在风雨飘摇中存活至今。
这座罕无人烟的道观在山间等待千年，仿佛在等着这一行能与祂对话的年轻人的邂逅。
但邂逅之后，又能如何呢？
缘起缘灭，无因无果，今日一遇不过是千年落下的半点尘埃。
明明距离闭观还有半小时，有个穿着黄色短袖的保安匆匆赶来：“快回去吧，这里快要关门了。”
涂灵筠想起化宝的事，提一句：“请问道观什么时候会有大法事，我想……”
“不知道，你们时不时来看看就好。”保安不耐烦。
孙乐翎扯扯涂灵筠的衣袖：“不用问他们了，这里的工作人员都不懂这些。法事的事包在我孙大少爷身上就好，包管帮你打听清楚。”
涂灵筠看了这个毫无灵力的保安一眼，心觉怅惋。
在走下石阶时，书穆因朝着斜阳：“其实现在有许多大寺庙的香火逐渐鼎盛起来，越来越多年轻人愿意走进寺庙寻求内心的宁静，他们也许没有听到什么神谕和传讯，但是这里能让他们在内卷的工作烦躁的生活中，找到一片净土。”
孙乐翎边蹦跶下阶梯边附和：“网上不是有很多段子嘛。例如我在上班和上进之间选择了上香。例如我在月老殿前爱搭不理，但在财神殿前长跪不起。这不是说他们迷信，而是累了想找一个精神寄托的地方。”
白萌尧举起手：“是啊，我作为麻瓜，什么传讯都听不到，但觉得来这里真好，说不清的感觉，就觉得很舒服很开心。而且这里的建筑、雕刻那么精细，如果不能好好保存下来，就真的很可惜了。”
书穆因回望故土的古建筑：“这里的一砖一瓦从唐朝走过明清，再走到今日，作为文物应该好好保存下来，这都是历史变迁的承载。”
涂灵筠看着余晖下的江面，波澜壮阔：“是啊，流淌在我们血液里的根没那么容易被抹灭。”
作者有话说第132章 132.道观还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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