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106.鬼节水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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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着余晖，二人走在回家的小路上。
狭窄的乡镇小道，居民房高高低低，夹着蜿蜒的单行道，行人、摩托车、小轿车甚至还有公交车穿行，没有鸣笛，有的是悠闲与匆匆之间互不干涉的默契。
就是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二人默契地黏在一起，肩并着肩，手背与手背摩挲着，享受光明正大走在道路上又隐匿于心底的爱情。
默默感受对方手背的纹路与温热，不知是夕照还是躁动，染红鬓发微掩的脸颊。
蓦地，一声摩擦地面的“滋”声紧接着轰然倒地的撞击声，打碎春日的旖旎。
二人冲过去看，有个骑电动车的妇人轮胎打滑摔倒在路边，银色的头盔滚落到不远处，幸好没有与其他车辆相撞，后边的车辆也有默契地绕开她。
妇人蹒跚着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两旁的路人和居民纷纷过来搀扶。
不过对于这种事情，住在附近的人好像见怪不怪了。
一个老嬷嬷叨叨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开车注意点啊，这一天两头总打滑，撞到车撞到人都不好办哦。”
就在这时，几声突兀的嘻嘻声传进涂灵筠耳畔，他眯起眼睛四处张望，果不其然，就在妇人摔倒处的屋檐下，有几只小鬼在窃窃私语。
“嘿嘿嘿，鬼遮眼的游戏真好玩。”
“她刚刚摔倒的样子太笨了吧，扑成个狗吃屎。”
“她走路的模样好搞笑哦。”
有个小鬼还学着摔伤腿的妇人，蹒跚地走两步，又在屋檐下哈哈大笑起来。
正当他们打算找下一个倒霉蛋时，书穆因二人悄悄凑近那道阴凉的屋檐下。
“很好玩吗？”书穆因板起脸问，不是真的问出声，而是用意念与他们连接。
“好玩啊好玩啊，哥们你隔壁街来的？”一只小鬼乐呵呵地搭话，可张望一圈却没有看到新加入的“自己人”，好奇问：“哥们，哥们你搁哪儿呢？”
其中有一只老鬼沉稳些，拍那小鬼的脑袋瓜子：“咋呼什么？听错了吧。”
几个小鬼咋呼着“听错了听错了”，继续准备寻些新乐子来玩。
这次轮到涂灵筠连接，吓唬他们道：“没有听错，是爷爷跟你们说话呢，你们又想干什么坏事？”
这时小鬼们才确认好像有凡人在跟他们说话，新奇不已，围着他俩，不怀好意地打量着。
老鬼不屑地瞥向涂灵筠他们，摆摆手：“少管闲事。”
涂灵筠不服气质问：“怎么是闲事呢？你们在这里玩耍，弄伤人就是不对啊。”
若是平日遇到这种不祸及人命的小事，涂灵筠半多不作声，可今天有穆因大神在身边，天皇老子来了他都不怕。而且这几只小鬼道行不高而且没有凶相，看来没闹出过什么大事，所以他才敢讨究一番。
果不其然，老鬼先是呲牙看向书穆因，看到这家伙法力高强，单是脖子上挂的、手腕上缠的丁零当啷的骨气矿石都足以让他魂飞魄散。
他青灰色的眼睛咕噜一转，试探着扑向道行尚浅的涂灵筠，哪知道被一股深海的力量震退两步。
“深海人鱼？”老鬼狐疑地看了涂灵筠一眼。
涂灵筠也惊呆了，立刻从衬衫里掏出用蜡绳挂在脖子的尾指大小的小人鱼的魔杖。
两三日前，书穆因除了送予他凝聚前世人鱼因防御和攻击力量的人鱼魔杖，还临时汇聚二人前世灵力，共同雕铸一枚尾指大小的魔杖吊坠挂在涂灵筠玉白的脖颈上，作为护身符，佑他平安。
一枚小小的前世之力小人鱼魔杖，竟能击退扑来的灵体，他与老鬼都露出诧异的神色。
其他小鬼会察言观色，眼巴巴地看向他俩，不敢造次。
“我们都是小心翼翼地玩，没有弄出过撞到车、撞到人的交通事故，这点两位大人请放心。”
“就是就是，我们是好鬼，排队投胎呢，哪敢伤人命？”
“而且受伤的人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我们就是稍微稍微惩罚一下。”
书穆因不怒自威：“轮到你们来惩罚？谁功谁过，判官自有赏罚。”
老鬼立刻加入巴结的行列：“大人，教训得是，教训得是。”
摔倒的妇人已晃悠悠驱车离去，二人再站在屋檐下多少显得突兀，涂灵筠就偕同书穆因边往家的方向走去，但小鬼们都跟着他们，没有散去，所以他就和小鬼们唠嗑起来：“你们怎么逗留在这条街啊？”
一只小鬼弱弱地说：“去年七月半鬼门关大开，我们上来玩，这条街还有泼水饭活动，我们玩嗨了，就错过回去的时机，只能在这里留一整年。”
另一只小鬼应和道：“幸好这里的大家都是好相与的，我们平时无聊就是吓唬吓唬人，或者玩一下鬼遮眼的游戏，真的不敢闯祸。”
相传，每年农历七月十三阎王爷等一众地府官员都开启休假模式，鬼门关大开，众鬼就在人间四处游走。有后人在世的鬼就趁机“探望”后人，享用祭祀，了解心愿；没有后人在世的游魂野鬼也会享用路边的水饭和祭祀。
每年七月十四十五，凡间的人们都会在祭祀祖先后，到村口、路边、家门口准备香烛和纸钱以及酒水饭菜，期望游荡四方的厉鬼、孤魂野鬼享用水饭后，不再作恶，保佑家宅平安。
涂灵筠家乡地处南方，有过七月十四鬼节的习俗，入夜七八点，家家户户都会在家门口放置蜂窝煤或是冬瓜段，用来插香烛，在旁边燃烧纸钱。然后用陶瓷碗盛好白米饭，混上豆腐、剥壳桂圆，摻水搅拌后，一撮撮撒到大街上，这就是“泼水饭”。
二人了悟，一路走一路听小鬼们讲街坊们的八卦，这家打老婆，那家讨小三，讲得津津乐道。
差不多走到家门前时，有个小鬼指向那间熟悉的脏兮兮修车铺说：“这家人最最最小气，泼的水饭只有一小勺就不说了，还很烫，怕是从电饭锅里刚舀出来的吧！”
老鬼呲牙咧嘴控诉：“就是就是，第二口就是老子吃的，老子刚从炎热地狱中爬上来，浑身滚烫，原本想吃点冷豆腐润润嗓子，哪知道被这家的水饭烫伤喉咙！”
涂灵筠小声吐槽道：“怕不是针口饿鬼吧。”
一个小鬼嚷着把手举得老高：“就是就是，点的香烛贼少，土地公都吃不饱，半丁点都没有留给我们！”
另一个小鬼接腔：“准备的水饭也好，点的香烛也好，都少得可怜。”
众鬼七嘴八舌，终于注意到涂灵筠目光不善地盯得他们背脊发凉。
众鬼打起寒颤，老鬼终究见多识广，弱声问：“难……难不成这是大人的家？”
涂灵筠没好气道：“大人不敢当，但这的确是不才在下的家。请问阁下还有什么高见？”
“呀！不敢不敢。”众鬼惶恐地缩成一团，特地离书穆因远一些，但又不敢逃跑。
“躲什么？又不是你们的错。”涂灵筠解释道：“应该是我妈妈泼的水饭，她是无神论者，肯在七月半泼鬼饭，已经很尊重这个习俗了。不过不知者无罪，她并不知道两界的弯弯道道，有什么要求，你们可以跟我提，能做到的，我们明年都会尽力做到。”
众鬼们面面相觑：“真的能提？”
看到涂灵筠首肯，一个大胆的小鬼先提：“我们人多，食量大，要大海口碗，满满当当的饭、豆腐和剥壳的龙眼。”
另一个小鬼怕是在地狱烫怕了，嚷一句：“要隔夜的，千万不能当天煮的，当天煮有人气，我们吃起来还是很烫很烫的。”
涂灵筠想想，家里的确有盛汤的大海口碗，七月天炎热，隔夜饭要放冰箱里冰镇才不会馊，大不了入夜前拿出来解冻。妈妈虽然是个无神论者，但是对于家人的要求基本有求必应，提前知会她，应该不难。
看到涂灵筠顺利应下来，又有小鬼挤进来说：“纸钱香烛能不能烧两份？一份给土地公的，一份给我们的。”
涂灵筠也爽快应下：“到时我会提醒我妈妈到香烛店买好两大份。”
“好耶！”众鬼们欢呼一片，好久都没试过那么热闹。
老鬼贼眉贼眼地小声道：“大人大人，老朽有个提议，您看看能不能办到？”
书穆因挑眉：“你先说来听听。”
众鬼们都静下来，听老鬼提要求：“大人能不能在整个七月，旧历七月，每天都在门口放一碗水饭，一小碗就可以了，单单水和饭就好，最好是隔夜饭，不隔夜也……也问题不大。”
涂灵筠想起在南方一带，好多户人家门前除了挂有红色的门神挂壁香炉外，还摆有一碗摻水的米饭。
他好奇问：“这有什么用途？”
老鬼阵挤眉弄眼，嗓子压得更低：“五鬼运财，听说过没？老道士摆这个阵，要设密坛、放指甲和毛发。到老朽这儿，不用那么麻烦，备好七月水饭，咱不用请什么五阴将，我们这儿凑够五鬼绰绰有余，稍稍一运作，水排巨门，偏财横财滔滔不绝。”
书穆因抬手按住涂灵筠，想让他考究清楚再答应。
涂灵筠摆摆手，道：“这个答应不了你们。我父母不善家事，我们回来第二天，还没吃上家里一口饭。我们尚且没有住家饭吃，何况是你们。所以整个七月的水饭肯定做不到，五鬼运财阵也不适合我们家。但十四当天的大海口饭，还是可以应下来的。”
老鬼一脸不识宝地扁嘴摇头，其余小鬼不太懂阵法，听到七月半的大海口饭没有跑，就心满意足地欢呼起来了。
书穆因二人看马路两头没有车，就过了马路，走到修车铺前，跟众鬼们摆摆手，看到他们哄散开去，才并肩上楼去。
走上阴潮的阶梯，看到二楼的不锈钢门竟没有锁上，涂灵筠便带书穆因走进去。
涂宅二楼是涂灵筠的书房和涂妈妈的琴房。
涂妈妈的琴房在最开阳的房间，小琴房不大。放置着一架黑亮的立式钢琴，有淡黄蕾丝布遮盖着，钢琴上方是绿木框窗户，碎花柔黄的床帘挽起姣好的圆弧，有翠绿的绿萝垂落在琴盖上。另一端是一架电子琴，抬头是三幅芙蕖图，有初生蓓蕾，有含苞待放，有出水芙蓉，清新自然。
涂妈妈穿着浅蓝舞裙半躺在躺椅上，安详地执着一柄王妃梳，一绺一绺地给捧在腹间的天竺鼠捋毛，斜阳透光花窗，斑驳地洒在她圆润的脸庞，仿佛时空交错，恍然回到千年前的欧洲庄园。
她瞅见儿子回来，也没起身，慵懒地笑问：“电影好看不？”
书穆因给涂灵筠端来琴边的椅子，二人就坐在涂妈妈躺椅的跟前，说着小话。
“超超超好看！”涂灵筠催促她：“妈，你快看看我的微博，我今天还把小火苗他们画下来了，超可爱的。”
涂妈妈笑着掏出身旁的手机，点触几小，的确被涂灵筠的画逗笑。
天竺鼠灵灵听到小火苗的名字，嗖地钻到涂妈妈的肩膀上，伸长脑袋，甚至还伸出爪子够一够涂灵筠描摹出的小火苗，那个曾经和它一起玩耍过的小老大。
它边戳着，边冲涂妈妈吱吱叫。
书穆因翻译道：“它说，这是它的小伙伴小火苗，它也能看到。”
“是吗，原来你也能看到啊？”涂妈妈逗着蹲在她圆肩的天竺鼠，还伸手挠挠它毛绒绒的下巴。
这时，有几个小鬼扒拉在窗外，挤在玻璃窗上，扁扁的一团：“赶紧跟你妈说呀赶紧说呀！”
涂灵筠一阵无语，但还是替这班小鬼们问话：“妈，去年七月十四你泼的水饭是不是只有一小碗啊？”
涂妈妈皱起眉头：“是啊，我们家食量少，我想着按你奶奶的食量，一小勺就差不多了吧。所以碗就煮一半盅米，我和爸吃剩的，还有一两勺的份量，我就拿去做水饭。有什么不对吗？”
涂灵筠尝试解释道：“额，这应该不太对。首先奶奶应该投胎了，那天我连接一遍，我们家没投胎的亲戚就只剩姨妈、隔壁的阿伯和对面的契姑妈了。我们家的水饭就应该不是给奶奶吃的，是给附近的游魂野鬼吃的。”
涂妈妈非懂似懂地点点头。
涂灵筠挠挠头继续说：“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哈，都是刚刚回来的时候，门口的小鬼们说的，说咱家小气，水饭少不止，还是从电饭锅现盛的，很烫很烫，元宝香烛也只有小小一份。”
涂妈妈惊愕地点点头：“的确都是小份的。我和邻居家的嬢嬢一块儿烧，她买的是二十几块的元宝香烛，我大概就买了几块钱吧，我原想着意思意思。那……我们应该怎么做才对？”
涂灵筠把方才应下来的都交待一遍，当然没有告诉她有好几个小鬼挤在玻璃窗的事情，反正他们也进不来：“他们想要大海口碗的隔夜饭，我们家盛汤的碗刚刚好。隔夜的，要不先放冰箱镇着，十四那天下午拿出来晾一下，晚上再给他们做水饭，搅和上水、白豆腐、剥壳龙眼就好，量都添多一些。”
书穆因补充说：“元宝香烛买两大份，到时候我和灵灵提前转账给您，门口多备两个蜂窝煤来插香烛。一份烧给土地公，一份烧给他们。到十三那天，我和灵灵都会提前提醒您的。”
“小事一桩小事一桩，哪用得上你们这些小辈转账。”涂妈妈应下后，安心地捧起天竺鼠逗玩起来。
作者有话说第106章 106.鬼节水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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