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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未来 ...

  •   皇上的圣诞连着新年,新年接着元月新春,祟京城里的热闹劲像蹿天的花炮,终于在初六后显出疲态,如鱼潜入水,悄无声息地回到了日常。

      谢府年后的应酬日上新高,有一半是为着议亲来的,都是大富大贵之家,稀罕谢府这位人中‘嘉子’。

      外面议亲的热闹,白竹小筑这里起初是不知情的,但甄氏并非善辈,着人故意向着银德和湘儿‘吹风’,笑等辛有会受的煎熬。

      这漫天的喜气中,湘儿尚且懵懂,银德却是一听就慌了,惴惴不安地回到小筑,一边咒骂高门言而无信,一边计算辛有的胜负。

      辛有见银德在外面踱步,隔着窗笑问:“姐姐,你怎么在那儿走来走去?”

      银德抬头一瞧,窗里的姑娘笑容烂漫,如此好人,怎能被捉弄着蒙在鼓里?

      银德的眉头打结,嘴角苦涩。辛有不再笑了,正色道:“姐姐,有人为难你吗?”

      银德再也忍不住,冲过去道:“小有,谢老夫人和甄夫人在给公子选闺秀呢!听说十几个美人环肥燕瘦,要选一个给公子做夫人。”

      辛有面色无改,“是吗?”

      银德拍拍腿,“小有,你不气吗?公子只想娶你,谢大人是答应过的,怎么言而无信?”

      辛有重又倚窗绣花,小声道:“那是谢大人答应的话,又不是谢老夫人答应的,只需以孝为名,就能毁了大人的应承。”

      银德道:“难道公子也要以孝为名,将她们选中的闺秀娶回来?”

      辛有道:“姐姐,公子脾气倔强,我觉得:她们不会随便替他做主。”

      银德道:“公子固然可靠,可这……也太闹心了。”

      辛有抬起头说:“姐姐稍忍耐些,公子二月就要大考,最重要的是让他安心准备。”

      银德点点头,但并不踏实。银德不知辛有和谢诵在大考后要离京的打算,所以担心谢老夫人和甄夫人联手压迫此事,给辛有带来痛苦和烦恼。

      城外的遥遥庄里,谢诵正和同窗相聚。衣袍簇新的公子们手拿美酒,晒着暖阳,在百花吐蕊的庭院里摆起长案,高兴地作着‘春景明和’的联诗。

      谢诵和遥遥庄的主人毕远峰很久未见,对面坐在远离众人的高台上闲谈。

      毕远峰似乎怕冷得很,袖手缩在黑绒的裘皮里,笑着说:“听说你在宫宴上大放光彩,有人已经开始期望听到:三月后你进御台阁的消息了。”

      谢诵也笑着问:“真的是期望吗?”

      毕远峰裹紧毛裘,真诚地说:“虽然有些破格,我认为以你的本事……做个御台阁的内员,也是名副其实的。”

      谢诵道:“你也觉得这是好机会?”

      毕远峰没有回答,示意身边的仆人退下后,才慢吞吞地问:“你觉得这不是一个好时机?不准备配合你爹的心意?”

      谢诵道:“对,我有自己的打算。现在,你能把你的心里话告诉我了吗?”

      毕远峰坐直身体,转了转眼睛,“我没有很大把握,或许只是因为对你的关心,才引起了多余的猜想。”

      谢诵道:“几个月前,就在这里,彭家公子隐晦地提醒我:圣上不太喜欢谢延堂。”

      毕远峰好奇地问:“彭仲充的儿子?他为什么提醒你?”

      谢诵想了想说:“是惺惺相惜的感受吧,他和我有些很相似的地方,但在其他人身上不太容易见到。彭公子还提醒我:我可能会因为谢延堂受到牵连。虽然还看不出异常,其实我一直在担心这件事。”

      毕远峰道:“既然你已经心里清楚,就将我的话当作参考吧。我最近接触到一些事情,是和宫中有关的手笔,毕家只是做了些跑腿的差事……去卫戍走了一趟。”

      谢诵有些惊讶,“卫戍?据说游狄的盟军已经占领了卫戍以西的州县。”

      毕远峰道:“实际破防的地方已经远不止那些。朝廷怕担风险,所以让我们去取一些文书,且是十多年前的旧物。”

      谢诵疑惑,“十多年前的文书?”

      毕远峰道:“不知是和游狄以前的侵犯有关,还是谁想起了别的旧事?这些东西里面也有谢大人的记录,他曾在福通七年去过卫戍。我希望宫里的盘算和谢氏没有瓜葛。”

      谢诵道:“谢延堂去卫戍的事我不清楚,帮宫里人办事的是谁?”

      毕远峰道:“是个很精明的家伙,不过这整件事看起来有些阴柔,好像带着女人的脂粉味儿。”

      谢诵沉思起来,“宫里的脂粉味?”

      毕远峰点点头,重新将裘毛裹紧,缩回了椅子里。

      谢诵道:“无妨,我打算大考后自请外派,等我离开祟京后,谢延堂自会安分守己,不再做它想了。”

      毕远峰道:“你想离京避去风头,全然是为谢氏考虑,但万一不至于此,岂不是错过了机会?”

      谢诵道:“我也有另外的考虑,是辛有。谢延堂虽然答应我可以娶辛有为妻,其实困难重重,我不想让她因此受到任何伤害。”

      毕远峰叹道:“原来是这样啊,真是令人羡慕。”

      谢诵道:“泄露宫中的秘密会给毕家带来麻烦,我一定对此守口如瓶,日后再作回报。”

      毕远峰道:“毕家也不至于那么脆弱,你已经很久没有拜托过我任何事了,我总要引起一些你的注意,才配得上密友的身份。”

      谢诵道:“其实我有件事想麻烦你,有关辛有的身世,她想找到她娘。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在离京前如她所愿。”

      毕远峰笑道:“看来又是一件十几年的旧事啊,无妨,交给我吧。”

      谢诵轻轻松了口气,但对谢氏否存在危机仍没有把握。

      傍晚时分,谢诵从遥遥庄回府,进门后被请到谢老夫人身边,说是要一起用饭,目的则是试问谢诵对议亲的态度。

      结果谢诵当真一口回绝,并将谢延堂当时的承诺说出来。谢老夫人大骂儿子糊涂,怪他不该害了谢诵,也是将自己的态度摆在了面上。

      谢诵不能做出顶撞祖母的不孝之举,一边烦恼,趁机提起他想问的话:“祖母,大人是不是去过卫戍?”

      谢老夫人回想一番,却是记忆渺茫了,“是靠近外狄的那个地方?”

      谢诵道:“是,大人多年前好像去过。”

      谢老夫人渐渐想起了一些映象:谢延堂一走数月,回来时黑瘦的模样,在家宴上赞许他结交的将军……后来又不许家中再提卫戍。皆是些女人们转身就忘的事,还不如哪年庭院里的桃子长得好吃更有意思。

      谢诵走后,谢老夫人气笑着说:“我被这孩子算计了,拿什么卫戍来堵我的嘴!若不肯听话,我偏给他定下一门亲事,难道他还敢毁了人家闺秀的名声不成?”

      唐嬷嬷道:“结成姻缘的办法多的是,老夫人别挑硬路走。”

      谢老夫人道:“我老了,不怕公子记恨,只怕他错而不知。大人为什么敢说那种糊涂话?是因为有我替他做恶人。”

      夜里的灯火透亮,谢诵经过花园时闻到清甜的香气,从枝头折下一支花蕾,握在手里去见辛有。

      辛有听见他的脚步声,放下针线迎出门去,看见他时忽然觉得一阵不安,便不顾地冲进他怀里。抱着他温暖的身体时,仍被丝絮般的委屈缠绕着。

      谢诵不言不语地抱紧辛有,闻到她发髻中的清香,笑着将小小的花枝插在她头上,柔声问:“今日做了什么?”

      辛有摇摇头,他们继续在月下静静站着,像停泊在梦中的小船。

      谢诵说:“我们去秋璃苑吧,那里总是春天花朵最先开放的地方。”

      于是他们高兴地牵着手,走在黑而安静的小路上,听到一只孤独的虫子在未消的寒意中执着地鸣叫。

      辛有道:“辛澄,你最近留在家里的时候不多,可是大考就近在眼前了。”

      谢诵问:“你担心我会落榜?”

      辛有笑着小声说:“应该不会的。张嬷嬷说,你会为我敞开心胸。而我有时想知道:你心里的烦恼是什么呢?”

      谢诵道:“你的烦恼就是我的烦恼。”

      辛有道:“那我不烦恼。”

      谢诵问:“听见府里传播的奇怪消息,也能不烦恼吗?”

      辛有摇摇头,“我不烦恼。不过阿文告诉我:你应该和大人同心协力,这样对你最好。辛澄,你真的必须离开这里吗?”

      谢诵道:“御台阁余大人的公子余静宾,去年自请外派去了西川。我经常收到他的信,他在信中和我谈论学到的兵务和集训经验,十分朝气蓬勃。”

      他露出坚毅的神情,继续说:“如果某个人真的拥有天赋的能力,无论在何种困境中,他都将能改变那一切,给困境中的人们带去希望和力量。如果这个人只是有些过人之处,使用它的方法也不是凌驾于轻浮的规则之上,沾沾自喜。他不能忘记自己只是历史中的浮尘,只要用心细看,就会发现:到处都有令他羞愧的存在。无论我是什么,身在何处?意义都在于朴素的贡献,而我究竟是什么?需要你和我一起确定。”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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