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故人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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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内容都是旁人口述，但那确实是原主声名大噪的一年。
在此之前，人们谈论起乐游派，常道：“哦，就是当初玄门联合围攻幽都，死得只剩一人的乐游派啊。”
“惨！好惨！”
“旁的门派，至少会派些长老弟子留守，不像他们似的不遗余力。最后，乐游派掌门更是不惜与老魔王同归于尽，才暂时平息了战乱。”
“好在他最倚重的弟子活了下来，乐游派不至于全灭。”
“那位弟子后来一定是乐游派的新任掌门喽？”
“这是自然。乐游派如此大义，其他门派宗主怎会不帮衬一把？念在与已故掌门的交情，也不能看着乐游派从世间消失。”
“新掌门受到扶持，应该很快就将门派振兴了吧？”
“非也非也。”
“怎讲？”
“他拒绝了宗主们送来的钱财、物资，还赶走了各家送来的优质门生，自己亲自下山挑选弟子。”
“那宗主们岂非要气恼？”
“要不是看在已故掌门的面子上，大战结束，各家都自顾不暇了，哪个还管他！他却不识好歹，怕谁贪图乐游山那丁点儿大的地盘似的。”
“后来呢？”
“后来？后来乐游派就再也起不来了。一穷二白，山上什么都没有，谁愿意跟着他？他就净捡些无家可归的孤儿回去，也不管有无修炼的天分，统统收做弟子。”
“如今收了几个了？”
“应该是……六个。”
“应该？”
“三个男修，三个女修，但能见着的，只有五个。”
“还有一人呢？”
“不甚清楚。只知道从未露过面的是他的大弟子，因体弱多病，一直待在山上静养。”
那位大弟子就是原主。他声名大噪的这年，也是乐游山再度进入众人视野的一年。
当初的幽都大战有一个遗留问题——凡是死在那里的人，亡魂不散。
老魔王之子急于在玄门恢复生机前重建幽都，他没这个好心超度亡魂，也不想损耗元气围剿。焚烧尸体，亡魂只会更加赖着不走，于是他派手下将尸体送出幽都，任凭各门派认领回去安葬。
他们也因此做了约定：老魔王已死，只要幽都新主不再做伤天害理的事，之前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互相不再报复。
几日之内，大多数的尸体都被认领了，还剩些辨认不出、无名无姓的，幽都那边没耐心继续等，将他们集中运送到一座空城，以待认领的人找过去。
慢慢地，还真有人找去了那边，却都有去无回。
一个两个的无人在意，折在那里的人多了，众人才发觉不妙。
原来，很多存放于空城之中的尸体长时间无人认领，守在自己尸体上方的亡魂逐渐变成了怨魂、凶魂。
他们不散不灭、不得超生，不甘继续如此的，便开始琢磨起死回生的法子。而他们所采用的法子，须活人来祭，去认尸的活人可能还没见到自己的亲人，就被其他凶魂拖走吃了。
最初得知消息，众门派首领还未将之放在眼里。
他们只派了自家小辈出山，毕竟大小也算个试炼，能在修真界挣点儿名气的机会，谁会眼睁睁放过？
可没想到，那地方是真的难闯，据侥幸活着回来的人称：“那地方到处是流沙怪石，狂风一吹，迷得人晕头转向，根本分不清路。”
还有人称：“我貌似看到了有活物在那里，不知是人是妖还是鬼，只长着一只眼睛！嘴那么大，会吃人的！”
再后来，无论道行深浅，修士们都不愿意去趟这个浑水，只有那些年幼无知、为搏出头的世家子弟不信邪。
而到这里，师辛泽出场了。
他在外云游，途径此处，碰上的一行世家子弟向他介绍：“此处有鬼，亦称鬼国。活人，有来无回。”
师辛泽道：“那你们还敢来这里？”
那群世家子弟高挺胸膛：“我们可不一样！任他厉鬼还是妖邪，只要小爷利剑出鞘，他们必死无疑！”
一路吹牛，真正遇上事儿，一个个吓得剑都拿不稳了。
好在有师辛泽，他一出手，不仅救了人，还顺带超度了鬼魂。
获救的世家子弟回到家中，一致地宣扬起了师辛泽的丰功伟绩，希望师辛泽看在他们让他这么出名的份儿上，收他们为徒。
可惜师辛泽不买账。
世家子弟们没因此怨恨师辛泽，而是在山脚驻扎了下来，坚信总有一天能感动师辛泽。
再然后，就到咱们的原主出场了——虽然出场的方式是在别人口中。
连夜逃回家的世家子弟们称：“太可怕了！那个乐游山大弟子，脸上画得又白又红，还穿女装，跟女鬼一样！”
“咦，好恶心，他还摸我，用指甲搔我的脖子！”
“你那算好的啦，我当时在营帐中睡得正香，他一张血盆大口就朝我亲过来，幸好我躲得快。”
“他有病吧，不是都说乐游山大弟子长年在山上养病吗？”
“什么病？疯病吗？”
“什么疯病，我看他就是断袖，他一定是看上我们了。”
一传十，十传百。
传着传着，原主不仅成了断袖，还成了祸害过全修真界的断袖，只要是男人，魔修他都敢上。
其实不然，原主偶尔也能“正常”。
但这个“正常”只是相较他奇装异服、扮作女人、骚扰男人，稍微好上那么一些些。
“正常”的时候，他不爱涂脂抹粉，而好跟人斗殴斗狠。
乐游派弟子虽不喜这位大师兄，但被师辛泽叮嘱过了，都不与他计较。
自己家里搅不起风波，就出去跟别人斗，那些前脚刚被原主骚扰了的道友，后脚又遭到他的嘲讽挑衅，一个个都觉得莫名其妙。
最受其害的，当数位于乐游山东南方位的昆仑丘。
昆仑派是当今的玄门之首，山上弟子从小被教导的好涵养，碰上原主这号人都能忍住不动手、不骂脏，因此助长了原主的嚣张气焰，逮着这群好欺负的少年死命薅。
时间久了，原主也觉得无趣。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昆仑首席弟子历炼归来。
蒲寻是个新鲜面孔，原主便想也欺负欺负他，谁知才一开口，往日那群涵养极佳的昆仑弟子们就将他喷得狗血淋头。
大意是：我们大师兄光风霁月，说是神仙投胎都不为过，你一个人厌狗嫌的无赖流氓，怎敢用脏手碰他？不仅不许碰，就连提一提、比一比都是不自量力！
原主恼了，从此将蒲寻视作仇敌，处处针对。
蒲寻的法器是伞，他也要伞。
蒲寻的伞名唤“藏灵”，制作伞面的“月光锦”据说是天神所赐，他找不到天神讨要同一匹月光锦，转而盯上了蒲寻的同款伞骨。
恰逢蓬莱岛主宴邀昆仑仙首，他使计混在同行的弟子当中，竟真让他在山上找到了这株双生竹。
蓬莱山上一草一木皆有灵性，与凡间不同，那里的竹子砍了就不会再生长。好比你弄丢一件宝物，没了就是没了，不会凭空生出一模一样的。
原主找到的，正是蒲寻制伞的双生竹。
不同的是，蒲寻那株是岛主赠予他的，剩下这株是原主私自砍伐的。
根本没能逃脱，刚砍完就被抓了，岛主大怒，还是蒲寻求情，原主才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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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仙山所产，不似凡竹握久了生温，顾留白手中的伞柄冰凉依旧，一如蒲寻看他的眼神，永远温柔和善。
蒲寻的师弟们却对他和善不了一点儿。
那年蓬莱山上的事，大师兄让他们不要宣扬，他们听话，谁也没对外说。
可如今这人又出现了，还无所畏惧地盯着他们大师兄看，这谁能忍？
唤作“子琰”的少年最是气忿，拔了剑，护在蒲寻身前，似乎只要顾留白靠近半步，便会立刻教他血溅当场。
蒲寻无奈地摇了摇头，按下他的剑，将他拢到身后：“你又冲动了。”
“师兄！”穆子琰怒视顾留白，“是这人不怀好意，先盯着你看的！”
顾留白连忙摆手：“我发誓，我全是好意。”
穆子琰对他翻了记白眼：“无耻之徒，油嘴滑舌。”
蒲寻待他却似许久未见的朋友，微笑道：“许久不见，道友无恙否？”
顾留白道：“我很好。”他敬佩蒲寻的气度，也知晓原主造的孽，“从前的事，对不住了。”
蒲寻点头，道：“无恙便好。”
顾留白道：“从前可能没有自我介绍过。我姓顾，顾留白。”
“顾道友，”蒲寻道，“我与师弟们为追赶一只六尾狐妖来到此地，你们来时可有遇见过他？”
顾留白没必要隐瞒，指着地上躺着和蹲着的二人：“遇见过，他们就是从六尾那里救出来的。”顿了顿，他改口道，“不对，只救下了一个。”
涂云杉赶紧插话道：“段老爷在我们找到六尾时，就已经遇害了。”
这时，有名中年妇人哭天抢地跑出来。
一众人正攒在门外，没能立即让开路，被那妇人推搡得东倒西歪：“滚开！全都滚开！老爷——我家老爷在哪里？哪个天杀的歹人害的我家老爷，还掳走了我的盛儿，可怜我的儿啊！”
昆仑弟子面面相觑，最后全都看向他们的大师兄蒲寻。
顾留白也被一左一右揪住了袖子。
左边的段一寒自然是恐慌，他从小被这家虐待，最怕的不是别人，就是眼前这哭得悲痛欲绝的妇人。
顾留白轻声对他说了句：“别怕，有我和你二师兄在，没人敢欺负你。”
转头又问右边的涂云杉：“你干嘛也抓着我？难道你也怕她？”
“我可不就是怕她！万一她赖上我们——”
涂云杉简直想打自己这张破嘴，说啥啥灵。
那妇人哭着哭着，突然转身，涂着红色蔻丹的手指挨个儿指向他们，怒斥道：“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害的我家老爷，你们找到犯人没有？！”
蒲寻上前一步，道：“段夫人，段老爷的尸体方才我检查过，他是死于狐妖之手。”
“那狐妖呢？你们不是去抓了吗！”段夫人一会儿哭得伤心，一会儿又厉声指责，“你们！都是你们！你们前脚追妖怪追到我家中，后脚我家老爷就不见了，都是你们害的！”
一名昆仑弟子忍不住辩解道：“这位夫人，并非是我们到了，你家老爷才不见的。在我们抵达之前，你家老爷就已经被抓了，只是你当时正在寻找失踪的儿子，并未发现。”
又一名弟子道：“是啊，我们为收妖而来，发现了狐妖的踪迹，才进你家询问情况的。”
“那就是你们！”段夫人手指转向顾留白三人，特别停在段一寒面前，恶狠狠道，“你！是你！你这贱种！先要害我的盛儿，后又害了老爷，你好毒的心！”
段盛听见自己的名字，茫然地抬起头。
他看见亲娘不喊，反而要去抱顾留白：“师兄，师兄你别丢下我，妖怪杀了爹，妖怪也会杀我的，师兄你快救我出去，师兄——”
段夫人拉住他：“盛儿！娘在这里，你要到哪里去！”
顾留白赶紧把段一寒交给了涂云杉，硬着头皮走到那边。
“妖怪杀了爹，是妖怪……”段盛嘴里还在念叨那几句。
顾留白对段夫人道：“听见了吧，你儿子都承认，是妖怪抓的他们，是妖怪害的他们，与我们无关。”
蒲寻替他作证：“顾道友所言非虚。”
段夫人其实也知道此非人为，可她蛮不讲理，偏要抓个人负责。
她哭喊道：“我不管！我也不信！除非把狐妖抓到我面前亲口承认，否则我死都不信！”
蒲寻此次下山，就是为了带领师弟们历炼。
再观乐游派那边，师兄弟其中的两个抱在一起、不敢开口，脸上大大小小的伤痕，道袍还都有些破破烂烂，想必是在狐妖那里吃了亏，不宜再去冒险。
蒲寻道：“狐妖就由昆仑来抓，我们本也是为此而来，不会半途而废。”
顾留白道：“你们去抓？”
“是，我们去。”蒲寻道，“顾道友，你们师兄弟方才脱险，就先回去休养身体。等我们抓到狐妖返程，必定登山拜访。”
帮不了忙就少添乱，这是再合适不过的安排，顾留白表示同意。
至于六尾……只能自求多福了。
似乎是怕段夫人继续纠缠，蒲寻道：“如此，便请离去吧。”
顾留白让两位师弟御剑先走，自己殿后，离去前朝蒲寻拱了拱手，道：“多谢。”
蒲寻只答“不谢”，他身旁的少年则是凶巴巴地瞪了顾留白一眼。
顾留白早记住他了，并非记仇，而是这少年护着他师兄的模样太像护崽了，到底谁才是年长的那个？
不想了，赶紧回去找自家师尊认错求饶。
戒堂的屋顶被掀了个大洞，师辛泽应该已经发现了。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故人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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