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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云想衣裳花想容（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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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内的风还在游荡，三人却沉默下来。
“我们认识齐星河。”顾北川有些坐立难安，轻轻开口道。
“他现在生了重病...他以为是你害的他。”
“要是要害他，我早在他新婚之夜就将他的身体扎个千疮百孔了。”白乐瑶扯了扯嘴角，眼底的憔悴更甚。
“不过他终于要死了?”白乐瑶像是听到了一件极为好笑的事情，放下了琵琶仰头大笑着。她的脸扭曲起来，嘴角因为这大幅度的动作崩开了几道伤口。
“二位公子，说来可笑，我现在倒想见见他了。”
“好，明天就带你去看看。”几乎是下意识间，顾北川便答应下来。
眼前人面容尽毁，可看她的骨相，本也应是个风姿绰约的女娇娥。
“我倒想看看那齐星河要作何感想了。”萧千云直起身，带着顾北川下了楼。
楼道间挂着无数张香艳的春宫图，赤身裸体的情爱更不在少数。顾北川白净的脸上泛着红，两眼直直瞅着地上的毛绒毯。
萧千云似是察觉了他的窘迫，便一手勾起顾北川的指尖向门口走去。
“小北这是怎么了?”萧千云指上的力道加大了几分，眼底满是笑意。
“二师兄...！”顾北川撇了撇嘴，心中念叨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这魔头不会还是个色胚吧?】
【他那副目不斜视的样子，一看就是在惺惺作态！要不是你现在这么菜，绝对要给上他几拳！】
大批大批的字目不暇接地闪现出来，顾北川干脆把眼睛闭上，闷头跟着萧千云的脚步。
*
回到老庙时已是三更。顾北川蹑手蹑脚地推开了庙门，但还是吵醒了半睡半醒的小美人。
小美人看上去像来了气，在缸中大力甩着尾，地上水花四溅，水星子泼了顾北川半身。
“小美人，再这样我就把你送回去！”顾北川拧了拧衣摆。
说来这鲤鱼也是个通人性的。顾北川临走的那个晚上，它拼命地在缸中蹦跶，仿佛顾北川如果弃之不顾，它就要跳缸自杀了一般。
它也认得小美人三个字，顾北川每次这样唤它的时候，它便会自鸣得意地游上一圈。
“这鱼这么不听话，不如把它炖了?”萧千云微笑道。
萧千云记恨这鲤鱼很久了。顾北川不邀请他一同下山，却把这个披红插花的家伙带了去。
那鲤鱼瞅了瞅萧千云，似是听懂了其中吓人的含义，立刻缩成一团，呆若木鸡地横在水中，装出了一副瞌睡的模样。
萧千云别过了身，想着它下次要再把水洒到顾北川身上，找个良辰吉日就把这鱼宰了炖汤。
然后他对上了顾北川冒着金光的眼神。
这小美人向来泼辣得很，碰上二师兄怎么就和蔫了似的。顾北川由衷地感叹起萧千云无形的威压。
“小北，时间不早了，你早点歇息。”萧千云铺着草席，用火诀点燃了一株艾草。
屋内慢慢飘起了淡淡的馨香，驱走了庙内些许的寒气。
“二师兄你睡草席吧，我身子骨可硬朗了，可以靠着垫子睡的！”顾北川立刻趴上了垫子。
他泛着困意，很快呼呼大睡了起来。
“你啊...”萧千云把艾草放在了垫子旁边，将储物戒中的布衾盖在了他的身上。
“你爱着天下苍生，你总是施以援手。”
“但是你能不能...多爱自己一点?”萧千云轻叹道。
*
齐家。
齐星河已然病入膏肓。他这天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眼巴巴地等着齐玉喂饭。
“小神仙说他已经找到那个蛊修了，他今天便会登门拜访！”齐玉低垂着红肿的眼，将浓汤喂进了齐星河的口中。
齐星河眼睛里一霎迸发了光彩，却只能有气无力地点着头。
齐玉泫然欲泣。
*
从记事起，齐玉便是一位仙长山上种着的萝卜。那仙长整日闲得很，动不动就给她浇浇水拔拔草。
可那水是上好的朝露，那土是灵气茂盛的仙土。于是，一个微风不燥的初春，她从泥土里冒出了头。
那仙长见到她后什么话也没说，给她裹了块肚兜，拎着她去了京城。
后来她便被仙长带到了街头。她哪见过这般热闹的光景，东跑西串，和仙长走丢了。
齐玉看着太阳掉下了山。她找不到仙长，便寻着一个路边的小摊，在旁边坐下，一动不动。
那个小摊的小贩很奇怪，他提着笔抹上几抹，便有了个活灵活现的人出现在纸上。
“小丫头，你怎么一直坐在这啊?”他终于注意到了她。
“我和我家仙长走丢了。”她老实回答道。
“仙长...?”男人的话中难掩惊讶。
“齐玉，你怎么在这里。”仙长终于找着了齐玉，一手把她拎起，表情有些气愤。“你个萝卜能不能懂点事?”
齐玉搞不懂仙长为什么是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所以她挣脱了他的手，躲到了男人后面。“仙长好讨厌。”她如是说。
“好啊。这萝卜送你了！”仙长来了脾气，指了指男人，便撂下齐玉扬长而去。
齐星河于心不忍，便把齐玉领回了家。
不久之后，齐星河便知道了这是那个仙长的萝卜精。齐玉长得软软糯糯，但做起事来毫不拖沓，还会变着法术让庄稼成熟。
于是齐星河便认她做了干女儿，让她唤他家主。齐星河带着她，买了很多新鲜的玩意，看了许多山间未有的风光，也带着她娶了那个疯女人。
那一天后，齐星河逢人便说她是家中打杂的丫头。他再也没叫过她一声全名，也再没带她出过门。
后来，那仙长来过一次。
那是齐星河从火场中逃走后的不久。他慌不择逮地带着齐玉典当了所有家当，跑到了京城最偏僻的宅院。他整日浑浑噩噩地念着经书，在书卷上涂涂画画。
仙长在那时闯进他的屋子，让齐星河帮他作一幅画。
可是画完那幅画了，仙长却不要了。他望着齐星河的表情充斥着不屑，而后又扬长而去。
*
“齐星河，多日未见啊。”卧房门突然被大力撞开，白乐瑶的声音漂浮在空中，恍如隔世。
“你...你怎么来了！”齐星河的神情充满了惊恐，他努力地背过身去，不愿让白乐瑶看到他萎靡的模样。
“听说你要死了，我来看看你呀。”
白乐瑶撕下了面纱，那张被火烧坏的脸裸露在他的面前。“齐星河，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还是要怨我吗?”
“你，肯定是你给我下了蛊...我现在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你还不如让我直接去死！”齐星河啐出一大口鲜血。一日未见，他已经瘦得皮包骨了。
“我爱过你，所以我不会给你下那种东西。”白乐瑶的话像一把钝刀，划开了曾经的岁月。
气氛迟缓了起来，齐星河讶异地看着白乐瑶，然后他安静了下来。他想起来了，他曾经深深爱着白乐瑶。
齐星河突然觉得自己很愚蠢。
*
他起初是很瞧不起白乐瑶的。那风尘女子总是陪着他弹曲儿弹到天亮，总是和他说着遥不可及的话题，总是说着爱他。
于是他装出一副傻样，用甜言蜜语满足着她不切实际的幻想。
后来他入赘了，却发现那些个功名利禄抵不过那些夜晚的私语。再没有人和他说着天真美好的话，官场上只有各式各样的阿谀奉承。
白乐瑶只是日日眺望着他的院子，那静默的眼神看得他慌张。
那天白乐瑶救他于火场，他却没有看清她的脸。后来他病了。他没有资格生气，便稀里糊涂地恨上了白乐瑶。
“阿瑶，我对不起你。我自私自利，我贪图富贵，我忘恩负义。”
“我以为我可以逃出过去的生活，可那就像一个樊笼，把我永远困在了里面。”
“你是个好女子啊...我气急攻心，竟忘了那些美好的日子，我让白花花的银子迷了眼。”齐星河对上了白乐瑶的眼睛，那双眸子还是那么动人。
然后他在床垫中翻翻找找，掏出了一卷纸。
那纸有些落灰，但那五彩斑斓的画却透着光彩。
白乐瑶慢慢摊开那一张张的纸，上面画着各种各样的白乐瑶。轻拨琵琶的，抿唇轻唱的，回眸一笑的...还有拜着天地的。
画末题着一行小字——“吾妻乐瑶”。
齐星河紧闭着眼睛，失了最后的气力。
白乐瑶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只是凑到他的耳边，轻轻地唱着她儿时最爱听的那首采桑子。
“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
*
齐玉埋葬了齐星河的遗体。她脸上不悲不喜，只是呆滞地看着前方。
“家主，一路走好。”她撒下最后一把纸钱，回到了那偏僻的宅院，种起了齐星河最喜欢的迎春花。
【北渊...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齐星河是中了噬魂咒。】
【他已经魂飞魄散了，再无转世。】
顾北川皱了皱眉。噬魂咒...这种秘术不是早已失传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