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栖息地》什祺

4、04

　　修思在休假第二天改出了试题的新版本，同时为了规避再改一次的风险，修思决定听听别人的意见。

　　一段话删删减减好几次终于赶在实验室下班时间发到了小组群里。
　　内容很简单，明天请求组内成员帮忙阅题。作为回报，午饭她请客。
　　时间控制得很好，成员纷纷回复可以，修思也松了一口气。

　　许乔木这天晚上就把资源整理好分享过来了，很大一个文件，整理起来不算容易。
　　修思把自己能想到的好听话都说出来表示感谢，对方很高冷回了句不必。

　　修思不确定许乔木是否认出了自己，也无从得知两人的见面是否是巧合。
　　不过修思想，大概率都是否定答案。

　　修思对他人的情绪认知总是很差，对社会上的某些秘而不宣的生存法则亦接受无能。
　　但她认为，自己对许乔木的情绪感知是不错的。至少从上次见面来看，他并没有想掐死自己，那十有八九就是没认出来。

　　第二天，修思拎着两大袋子包装精致的饭盒出现在休息室，成员们早早完成了手里的活嗷嗷待哺。
　　修思请过几次客，出手大方，不是打肿脸，是真有钱。

　　奖学金每年都拿最大的那份，专利抓在手里，研究补贴也不少。
　　成员们互相对这个还蛮拎得清，等价交换的事能当场厘清就当场，都不愿意欠人情。

　　我付出了我的时间和精力，那么得到一些物质回报也没什么可推脱的。
　　我用了你的时间和精力，那么付出一些物质投入也没什么可犹豫的。
　　修思很喜欢这种不拖泥带水，但每次开口的时候也还是会踌躇。

　　导师没在，相互之间说话也没那么遮拦，修思一位博士同门问，“罗森特还没放过你啊?都把你逼到要找人帮忙了?”
　　修思一边帮忙把盖子都打开盖好，一边苦笑着回，“没呢，说还是太难，别闹得毕业年级挂科率不好看。”
　　对方评道，“掩耳盗铃，毫无意义。”
　　修思心想，谁说不是呢。

　　另一位刚进入实验室帮忙打杂的倒有话说，“害，多好的大学都这样，习惯就好。大多数都是想不被为难混个学历，人之常情。”
　　修思想，那她大概永远都不能适应社会。

　　一群人一起吃饭，话题总是天马行空，从一次简单的期末考聊到学院的不合理规定再到国家教育体系弊端。
　　指点他人头头是道，下一秒却在商量小实验失败一次不想再做，怎么做数据交上去后可信度更高。
　　人间喜剧。
　　修思一如既往地，有点想逃离。

　　吃完饭，一行人凑在一起又研究了一番试题，给了一些意见，修思一个个记下来回去改。
　　修思也不想在这多浪费时间，拎着垃圾告别后下楼，小于送她下去。

　　修思挺喜欢这姑娘，小于本身性格讨喜，专业上认真肯吃苦，再加上两人这一层老乡关系，修思平时有什么事都想着她。
　　“下周我要去特殊学校上一节课外科普课，你要不要一起去？不需要你做什么，就是去玩一玩。”修思像是也觉得自己这话招笑，“其实也没什么可玩的，但会加学分。”
　　小于早就听说有这事，但苦于不知道怎么开口，现在修思主动提了，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要要要，当然要，谢谢学姐。”
　　修思随口道，“小事，’但也给她打了个预防针，“记得提前做一点小准备，要不然到时候可能会有点难受。”
　　小于一口应下，“好，我明白。”

　　简单吃了晚饭后，修思把新版本发给罗森特，而后将手机调到飞行，拿起边上的眼镜对着说明书研究起来。
　　上次吃了没准备的亏，修思这次特意先研究了一下换皮肤。

　　修思捣鼓半天，保留了与现实自己一比一的虚拟体型，换了一身简单的装束，还特意选了个口罩。
　　把脸遮住之后，再进游戏就游刃有余多了。戴口罩的不止她自己，所以丝毫不像上次一样引人注目。

　　场景她还是选了灯光街，之前那次也没怎么好好逛，只顾着扯皮和尴尬。
　　细逛下来，其实能发现很多从前的影子。一些陈年老铺还在原本的位置，之前喜欢吃的摊位，摊主还是她熟悉的形象，游戏的还原是真的花了心思的。
　　这些发现让修思感到安心。

　　唯独那天她驻足很久的CD摊，连人带摊让人一锅端走，一点影都没见了。
　　修思心一沉。明白自己进入游戏以来的那丝慌乱到底从何而来。

　　她的皮肤变了，他的会不会也是，那她这次该怎么在一堆人里面辨出他来。
　　许乔木不在，但上次一起聊天的汤婆婆却在，还是那一身装束，停在原本的摊位位置上。

　　修思很少会通过外貌和穿着去记人，而是去记细微动作。
　　比如汤婆婆，她大多时候会揣手游离在外，眼神谨慎地在想搭话的人身上徘徊，等待一个自认为合适的时机。
　　能插进去最好，但插不进去也无所谓，她像是还更习惯后者。

　　修思走上前去，因为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所以只好还是用角色名字，“汤婆婆？”
　　汤婆婆原本像是在出神，被叫的第一瞬间没反应过来，修思只好又叫了一遍。

　　这次她的眼神终于投过来，通过声音辨认出，她是上次对过话的那只，很高兴，“章鱼姑娘？”
　　“嗯哼。”修思问道，“你怎么在这啊？之前发给你的资源有收到吗？”
　　“收到了。”汤婆婆拉她到一旁路沿处坐下，“我每天空闲时间多，老早就看完了，想再回来看看摊主在不在，一看摊都没了。”
　　“欸？你上次没加他好友吗？”
　　“加了，但总觉得对话框说话差了点意思。”汤婆婆拉过她的手，修思好像都能感受到她粗糙的手掌纹理，“说起来，玩游戏快一个月，你还是第一个我见过两次面的。”
　　现实城市偌大，想再见都需要双向，遑论一个更大的虚拟世界。

　　“咱不是加了好友吗？以后有空约着一起玩呗，下次咱们去伦敦副本玩。”
　　“好啊。”汤婆婆脸上的褶子又在开会，“下次别叫婆婆了。我叫桂英，钱桂英，记住了，一定要记住。”
　　修思点点头，“我记住了。”

　　按理来说，对方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修思也应该交换，但，处于谨慎，修思抱歉地说，“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我叫什么，对不起啊。”
　　“小事儿。”桂英笑着说，“那就章鱼姑娘。”
　　修思也笑，“好啊。”

　　对方玩游戏的时间总比自己长，修思问道，“桂英，游戏里有没有点什么快捷方法能看到另个人在哪呢？”
　　桂英对游戏规则还算了解，“平常的玩家不太行，但加了好友的可以。点到好友列表能看见对方是不是在线，在线的话点头像就能去对方在的位置了。”
　　“真的吗？那我去试试。”
　　“去吧，有空再联系。”
　　“好。”

　　修思点到主页，点进和许乔木的对话框，上方绿点显示在线。

　　那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该不该去找他呢？
　　游戏里遇到合眼缘的队友加上好友后再约玩游戏也很普遍，不算逾矩。

　　还有什么理由?目的性能不那么明显?
　　就是简单的，真巧，又遇见你了。

　　“啧......”修思愁得慌，整个人往沙发靠背上一躺，旁边的按键被压到，修思一下被传到了另个房间。
　　担心的问题迎刃而解，根本不需要担心该怎么认出他，因为，房间里只有两个人。
　　修思：“……”我说有缘你信吗？

　　许乔木也换上了另一身皮肤，但也不是和她一样的等比例，而是无脸男。
　　无脸男脸上油彩遮住了本来面目，但修思还是感觉到，在她进来的那一刻，他脸上是有表情的。

　　修思清了清嗓，打破沉默，假装不认识他，“你是?”
　　“……”修思真次真切感受到了他的无语，许乔木也不是很喜欢那个称呼，但又找不到更合适的，“同伴。”
　　“！！！”修思下意识应了，又问，“你怎么认出是我?真有缘哈！”
　　“……”无脸男说道，“因为这个房间是我创建的，只有好友能进来。”
　　“……”

　　这是Wonderland的另一个功能，玩家可以创建房间，根据自己喜欢的风格进行装扮和命名，并决定是否向大众公开以供参观。
　　这间房，许乔木还没布置好，也看不出来他到底想装扮什么。

　　修思被拆穿，又被科普一番，发誓今晚要把功能手册挨字背下来。
　　“这个应该不是和皮肤一样，等级高才能玩吧?”
　　“……不是，所以玩家都可以。”

　　修思很高兴，“那太好了，我一会儿也要去建一个。”
　　许乔木顺嘴接道，“那要公开吗？参观的人多还可以攒经验值。”
　　“还会这样吗？”修思想了一下道，“我要送人的，送人的东西就是别人的了，到时候怎么处置得听别人的。”
　　许乔木一滞，声音带了些不易察觉的艰涩，“很重要的别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