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我爱你》可可C

9、就这样，忘了说再见

　　（六十一）
　　齐煜的头发，长成了利落的板寸。
　　他只要课下有空，就给纪晓爱带邢芸总结的复习资料，还前前后后地帮忙，语气稳重、做事细心，似乎可以让人信赖。
　　小爱和他恢复了联系，只是没想到，他把自己关心小爱的事告诉了别人，流言又添油加醋地传到宇的耳朵里……
　　宇寄到立心学院的信在传达室里积攒了好几封。
　　他听说了小爱手术的消息，也送上了一些关心——他的关心很有节制，但质问就急躁多了。
　　一张皱巴巴的作业纸上，他用粗铅笔歪歪扭扭地写着潦草的两个字：“齐煜”，打了个问号。
　　再没有其他内容。
　　“煜”字写错了，“火”字旁被画成了“×”，连邮票也未贴，在大街上让一个穿立心校服的同学捎带给纪晓爱。
　　狰狞的两个字，那样烂的一张纸，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求证，根本顾不上礼貌。
　　小爱不满齐煜的多嘴，又对他冷淡下来；也想回复给宇一封信，让这一切终止。
　　她的妈妈劝慰她：“毕竟小宇是你曾经欣赏过的人，即使不能在一起，也不要伤害了他。如果你真的想对他说些什么，就鼓励他好好学习、别因为其他事分心吧。”
　　小爱于是在2001年的深秋，写了张明信片准备寄给宇。
　　“我不想成为你的阻力，你也不应该平凡。”
　　但这种言简意赅的字句，会不会有些敷衍？

　　（六十二）
　　宇的解释随之而来。
　　他向小爱说明了自己恼怒的原因，也诚恳地道了歉。
　　小爱没寄出明信片，用了整整一上午给宇写回信，下午就坐车去找他。
　　她估算着他放学的时间，一心只顾着赶路，再不能像他十九岁生日那天般错过了。
　　她是在去往宇的宿舍途中遇到他的。
　　宇把自行车停在路边，她耐心地等他看完十几页信。
　　他在读信的时候没什么表情，他们以谈话的姿势面对着彼此，她暗暗地观察他，感觉自己没那么局促了。
　　他看完信以后抬头对她笑了一下。
　　她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她让宇把信撕掉，她不想和他有误会，在信里也不应该有。
　　宇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问：“你之前戴的玉坠怎么没了？”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
　　“哦，那块玉坠，在上半年好像丢了。”
　　他问：“你送人了吗？”
　　她以为他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我没送人，它好像丢了。”

　　（六十三）
　　纪晓爱一直不知道，自己丢在小河边的玉坠，被齐煜捡到。
　　直到他们和好，齐煜又把玉坠带在身上，却自始至终没告诉小爱。
　　他听说了小爱去学校找宇的事，责问她竟然不顺道找他。
　　他也求小爱再生一次小病，让他为她做点什么，让他知道她还没忘了他，又告诉她，自己是在开玩笑。
　　齐煜的性格，是那种喜欢一样东西，就怎么也看不够，什么都是好的，疯狂地想知道它的一切，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一定要买到手、吃到吐。
　　所以，他越是得不到什么，就越是对什么难忘。
　　反正他在成长中要什么就有什么，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的，统统不值得他珍惜。
　　他想不明白，他这么好，怎么可能不被他喜欢的人喜欢。
　　他急于求成地接连给纪晓爱写信，投递的方式也像郑嘉宇那样：邮编未写，邮票未贴，在路上看见一个穿立心校服的学生，就让人家捎带过去——立心的学生简直成了免费邮差！
　　直到遇见明确拒绝送信的，他才又按正常途径邮寄。
　　他用六角的邮票，30分一张，一张贴正一张贴反。
　　“你难道不知道这样贴的寓意吗？”
　　小爱说：“不知道。”
　　“那我保留谜底。”
　　他在某个心血来潮的下午，不打招呼就去了立心，不走运地没见到纪晓爱。
　　随后期中考试的英语、思道科目，他全考砸了。
　　他勒令纪晓爱，本周五上午十点必须去找他。
　　他跟小爱恢复联系才不过一个月，他又故态复萌了。

　　（六十四）
　　周五的上午十点，纪晓爱并没有按齐煜要求的那样，出现在人民广场。
　　她写信解释了缺席的原因，当天有班主任的课，她无法脱身——其实是不想见到他，也不愿两人再闹到不可开交，耽误时间和浪费精力。
　　齐煜却没及时收到信。从上午十点等到十一点，在寒冽中冻到失去知觉，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在马路上透气。
　　纪晓爱居然没来，他也没法再回去上课。
　　漫无目的兜风感觉真是爽极！
　　他想起每次心情不好时都会首先想到她，每次去找她都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即使是被她教育要好好学习。
　　他近来因为练琴强度过大导致腱鞘炎复发，打完封闭后只能静养。他把难得的空闲都虚掷给纪晓爱，还对同班同学说，他随身佩戴的玉坠，是小爱送他的信物。
　　现在看来，这不过是他的大言不惭。
　　他在冷风中逐渐清醒，对许多茫然的事情有了头绪：他跟纪晓爱，其实是不同的人。纪晓爱不会把感情代入自己的生活，或者，是他还不够分量影响她的生活；而他就像一只小鸟，永远也飞不出她的这片天空。
　　他深深地妒忌纪晓爱的泾渭分明，写信告诉她：如果不是及时收到她的信，他可能会犯一个非常大而且无法挽回的错误。
　　小爱无暇细想他没犯的错误有多严重的后果，很快又收到他道歉的信。他说内疚和惭愧，让她原谅自己对她发脾气，发誓如果他以后再那样做，她就不必理她；还认为她应该高兴，因为除了她，恐怕再也没有人能让他因为一句话、一个动作而如此生气。
　　他也很想跟她长久厮守在一起，当他每天晚上看星星，即使乌云也难以遮挡的最亮那颗星星，就是她——落款是“宇”。
　　纪晓爱被齐煜激怒。“你很无聊你知道吗？”
　　他们再次中断了联系。

　　（六十五）
　　似曾相识的合久必分。
　　只是这次和好的时间，也未免过于短促。
　　齐煜和纪晓爱不是第一次中断联系了，甚至这次的玉坠事件，都和他们初中时，齐煜抢走小爱的手链、却告诉宇那是小爱送的如出一辙。
　　那时他们就形同陌路，直到大一的下半学期，齐煜参加了全市高校的文艺汇演。
　　在艺术中心的后台，当领队老师开始点名时，有人对他悄声说：“看那个女生！”
　　他心不在焉地问了一句：“哪个？”
　　领队老师正点到她的名字，“纪晓爱。”
　　他转过头去找，女生们都化着妆。
　　他沿着一束视线走到一个女生面前。
　　“小爱？”他试探地问了声。
　　那个女生点了点头。

　　（六十六）
　　直到小爱上台走秀时，齐煜还处在恍惚之中。
　　她参加的模特表演排序靠前，绚目的追光灯打在她的身上。
　　她被华美的衣裳衬托，别致而又姝丽。
　　他莫名其妙地有些紧张。
　　明明他刚以老同学的身份跟她寒暄，记忆中的她和此刻在舞台上的她却不像是同一个人。
　　时间的巧夺天工啊。他只有赞叹。
　　轮到他上场时，落座钢琴前，时空轮转在初中的新年晚会上。
　　那时他们还是豆蔻年华的白衣少年。
　　他的手指在琴键上轻触抚弹，过往的时光就这样淙淙而出。
　　最难忘的，是小爱在第一次看他演奏后，流露出来的带有逆转性质的崇拜。
　　谢幕后的他，热烈的掌声在意料之中，小爱的缺席在意料之外。
　　并且，童蕾说好了要来献花，也临时找人替代。
　　齐煜有些怒不可遏，在艺术中心的出口，却见童蕾追在郑嘉宇的身后。
　　他抛下手中的花，扔给纪晓爱。回到后台，发现童蕾和纪晓爱一前一后地走来。
　　他故意为她们互相介绍，也想让童蕾生气。她却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挽住他的胳膊要走。
　　他抽身向旁边挪开一步，让那个示好的呈环绕状的手臂之间，立刻就只剩下了空气。

　　（六十七）
　　齐煜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很过分。
　　但他就是要表现得过分才这么做的。
　　前几天他跟童蕾发生激烈的争执，他一直对童蕾加入体育部的事情心怀不满：她明明知道体育部要负责郑嘉宇参加的排球联赛，她明明知道他跟郑嘉宇水火不容。
　　她却偏偏要让他难堪。
　　所以他也回击给她难堪。
　　他把童蕾晾在一边，一颗心悬着，又狠心沉下来，找到一支笔回来，要小爱把联系方式留下。
　　纪晓爱接过笔，四处看了看，没找到纸。
　　他把手伸过去。
　　就像小时候她在他手腕上画手表画小动物时那样，纪晓爱是那么理所当然地就拉过他的手，在他的手心里写下了她的住址和电话。
　　他看见童蕾震惊地看着他们。
　　他的一颗得逞的心，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难过。总算有那么一个人，能让童蕾觉得嫉妒了。

　　（六十八）
　　晚上，他把小爱送回了家，还邀请她去参加自己同学的生日聚会。
　　童蕾听说了这个消息。本来她打算在郑嘉宇比赛结束后退出体育部的，然而现在，没必要了。
　　尤其是她有次撞见，齐煜带着纪晓爱在校园里游玩。
　　她想起了那件被纪晓爱搭在手腕上的齐煜风衣，为什么他轻易地把自己衣服借给女生穿！
　　当晚她在水房，正碰见提着暖壶的齐煜。
　　于是，愤怒脱口而出。
　　她问：“你是为了气我才带她来吗？”
　　他反问：“我有必要气你吗？”
　　“如果我不主动跟你说话，你也会一直不跟我说话吗？”
　　“反正你已经找到陪你说话的人了。”
　　“你不是也有陪你一起游玩的人？”
　　冷战。
　　只能又回复到冷战。
　　反正——
　　质问。
　　也质问不出结果。
　　和解。
　　也没有和解的办法。
　　只好谁也别管谁了。
　　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感谢追更的你，期待你的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