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我爱你》可可C

32、若我离去，后会无期

　　【181】
　　2007年6月29日，纪晓爱把行李打好包，准备搬家。连续两天大雨滂沱，她给搬家公司打了无数通电话，却因为天气的缘故而一拖再拖。
　　2007年6月30日凌晨，在完全清空的卧室里，小爱泄气地坐在自己的一只拖鞋上，D给她打来电话，问她有没有想他。
　　D曾经告诉过她，他叫这名字的原因——那是“等”的拼音首写字母。
　　张爱玲说：“这世界上有一个人是永远等着你的，不管是在什么时候，不管你是在什么地方。”
　　D确信自己就是那个一直在等待的人。
　　他的等待，也许从情人节那天发给小爱匿名短信时就已经开始。
　　00:32:36，夜色中的很多个窗口都黯了。
　　小爱把精确计时的防水电子表放进标有废弃物的箱子，电子表是宇留下的，他没有带它走，也许是忘记了，也许这遗忘本身就可以看作是他为了忘记所做的预先努力。
　　他的手套也被遗落下来。
　　在宇刚刚搬走后，小爱经常习惯性地戴着他的手套出门，习惯性地用它们遮挡汽车尾气，每到这时，宇的气息又扑面而来。
　　小爱一直觉得宇没有离开。
　　每当她外出晚归的夜里，她都以为他会在门外徘徊，焦急而坚定地等待。
　　第一个她以为他会等她、她却没有等到他的希望落空的晚上，第一个她知道希望一定会落空而希望落空后她依然难过失望的晚上，她抱着他曾经送的毛绒玩具们对自己说：“他不要你了，你还要一个人好好地生活。”
　　而你会照顾好自己吗？
　　你还相信真爱吗？
　　那些回忆在她的脑海里，一遍一遍地，越是想要遗忘，越是念念不忘。
　　他的相片也都还给他了，相框一片空白，生活一片空白。
　　但相框可以由其他的照片再次填满，生活中还会有另一个他出现吗？
　　何离对她说：一生只经历一次爱情是一种幸运。
　　而又有谁能经得起反复的、不断被推翻的命运？

　　【182】
　　2007年5月27日。
　　已经不是第一次争执了。
　　何离在短信里对小爱说：“我他妈的到底做了什么啊？！”
　　“你需要冷静！”
　　“冷静！！！”
　　“不是第一次说分手了，难道除了分手，我们就再也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了吗？”
　　何离站在小爱面前，小爱问他：“你要怎么解决？”
　　他说：“我会仔细考虑的。”
　　“我今天就要一个了断。”
　　“我需要时间。”
　　“十秒钟之后，你给我答案。”
　　“你明明知道我不能失去你。”
　　小爱从他手机的快捷键上调出那个女孩的号，把手机递给他说：“那你自己和她说清楚。”
　　他说：“小爱，不要那么残忍，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保护她吗？”
　　小爱笑了，她也曾经天真地以为：爱可以无私地与另一个人分享。
　　但那是因为她没有真正地爱上一个人。
　　小爱问何离：“她需要保护，我就足够坚强吗？”
　　何离犹豫着，小爱像在等待审判一样要歇斯底里地失去耐心。
　　他可以握住她的手，但他同时还不愿放开小爱的手，在三个人的无望角力中，他拉扯着也被拉扯，慢慢地就变成拖延，他没有勇气去做任何决定，只能成为得胜者的战利品。
　　最后一次，小爱问他：“选择她还是选择我？”
　　他问：“为什么你们都是这样？”
　　“回答我。”
　　“我不喜欢被威胁。”
　　“如果你不做决定，只有我来做决定。”
　　“小爱！”
　　小爱转过身背对他，“你会跟她分手吗？”
　　他想了很久，说：“嗯。”
　　“什么时候？”
　　“不是现在。”
　　小爱听见打火机的脆响。
　　何离点上了一支烟。
　　小爱突然有种深重的无力感。
　　她沿着台阶向下，高跟鞋在空荡的楼梯上发出令人心惊的声响。
　　何离跟上来几步要拉住她，她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

　　【183】
　　2007年5月3日，小爱读了两本日记。
　　每一篇都是那个天蝎座女孩写给何离的。
　　日记里的她，爱到沉迷与窒息。
　　而小爱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爱可以撼动天地，也包括撼动，她的内心。
　　其实从那一刻起，小爱就已经做出决定，如果爱他不能爱得无可替代，那么，她宁愿把他托付给另一个人去爱。
　　在异国午夜的校园里，那个女孩在风中抱紧自己。
　　她留着泪，整晚整晚都无法成眠。
　　她把他丢了，又有谁来把他还给她呢？
　　小爱叩问着天空，天空无语，因为它知道拾到他何离的小爱，不过是为了要粘合自己一颗破碎的心。
　　小爱跪在堆满落叶的十字架上祈祷，明晃的阳光似乎要迫近她的内心，却最终叹息着把光亮挥洒给她，让她在对着虚构出来的另一个自己时，能得到一点点微弱的救赎。
　　Echo是三毛的别名，念念不忘的回响，小爱也用它来作为笔名。
　　塔罗牌死神预示她会拥有旧的结束和新的开始，但是无论Echo还是塔罗牌，都不了解她决定的真正原因。
　　她始终没有从之前的阴影里走出来，何离尚挣扎于现在的阴影中。他们两个人就仿佛背负了另外两个人和另外两段过去在爱，所以这份爱沉重到让人想要卸载。
　　“可是，可是Echo，”小爱哭着说：“这不是我最初期待的结局，你最清楚，对不对？”
　　“Echo，你走出来，抱抱我，好不好？”
　　她对着曾经爱过的人说：“何离，我要离开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转身离开，没入人海。
　　究竟，什么是爱？

　　【184】
　　“六次偶然，把托马斯带到特蕾莎身边，好像是自然而然，没有任何东西在引导他。”
　　——米兰·昆德拉：《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他们彼此相爱。即使，是因为寂寞而相爱。
　　也许爱情本身就像一只骰子，它的存在和发生是必然的，但如果他们换一个时间、换一种情境去抛掷它，得出的结果却是偶然。那种被称为必然的是他们的性格，而被称为偶然的，通常叫作命运。
　　小爱和宇分手后，不止一次地设想过：假使她遇上的人不是何离，也可能会有那么一个人，成为她过渡时期的安慰；在何离和天蝎座女孩之间，纵然不是小爱，也会有另一个除小爱以外的女孩出现。
　　但是那个并不存在的假想中的女孩，可能不会像小爱一样，因为刚刚痛失所爱，所以真切地明白悲恸是怎么样洗劫过自己的、并且正在洗劫着她人的生命。
　　天蝎座女孩其实也可以重复小爱当初的选择——掉头走向不知道是幸福还是不幸的分岔路口，可是她爱得那么不离不弃。
　　而何离也不是宇。
　　如果你了解双鱼座，你就会了解典型双鱼性格的何离。
　　有人形容双鱼是悲剧之王，它对应的宫位意涵是情债的因果报应。
　　何离在感情上始终是一个任性的孩子，或者，男人在没有经历一次真正的感情创痛之前，都只是男孩而已。
　　因此，在两次决断的关头，宇和何离才一致地把脆弱茫然通通抛给小爱。
　　小爱看着现在的何离，就仿佛看到曾经的宇，当他们难以决断时，他们是那么的相似。
　　没有人想伤害其他人，任何人却都无法幸免。
　　他们问她该怎么办时，她的心痛得很厉害。
　　如果你深深爱着一个人，你不会希望他变得那么无助与卑微。
　　宇和何离都对她说过责任感。
　　宇说，如果他们勉强在一起，那么他所剩下的，只是责任感。
　　宇最终对那个他选择的女生也只会剩下责任感吧，就像后来何离说，他之所以还在等着天蝎座女孩回来，不过是为了给那份感情一个交待。
　　一年后，小爱看到宇和他选择的女生共建的博客，那个女生说，其实就连她自己也不确定，她得到的是不是一份适合的爱。
　　她担心宇失去小爱的时间越久，就越会对小爱惦念。
　　也许从一开始小爱就明白，如果她选择何离，她有一天也会像那个女生一样跌进患得患失的阴影。
　　她没有信心去面对何离的比较，所以，她宁愿永远地放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