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我爱你》可可C

31、曾经以为的天长地久

　　【176】
　　他们都喜欢蓝色，他们都有温暖的眼神，某一个时刻，当他们从大男人变回小男孩，都会温柔地耍赖。
　　小爱一直在何离的身上寻找。
　　那些跟宇相似的或者相同的习惯和爱好，被她欣喜地记下，她天真地以为，当他们无限趋同，就等于她找回了宇。
　　最近测塔罗牌，过去的恋情总是逆位，代表她不能接受分手的结局。
　　“你还是忘不了宇。”朱逍说。
　　小爱也想知道怎么样才能忘记一个人。
　　从前她和朱逍听过同样的情歌，嘲笑过歌词千篇一律的俗套，可是直到分手后他们才发现，那些歌词仿佛写给自己。
　　失恋的人不尽相同，失恋人的心境却是那么相像。
　　逝去的这段恋情是对是错？朱逍问她，她问自己，在灯色迷乱的酒吧里，她突然泪流满面。
　　“小爱，你是不是不喜欢这里？”何离抚开她的头发。
　　她摇摇头，侧过脸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难过。
　　重金属跺脚般撼动耳膜的音乐，酒吧歌手近乎失控地嘶喊，在分贝大得让她晕眩的声音里，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撕裂。
　　撕裂了一半的她惶恐地被抛入这个正常交流失效的境地，想要抽离，却无能为力地沉溺；另一半的她看见夏日阳光里那个明朗的自己。
　　那个时候在长长的甜蜜的暑假，打完排球的她和宇总是脱掉鞋子坐在操场上，在一点一点黑下来的傍晚里吹着风，心无旁骛地享受着和煦的阳光和爱恋的温柔。
　　那个时候她也不懂感情的伤痛和忧愁，稚嫩的青春烦恼像一朵蒲公英，被风轻轻一送，就诗意地飘荡滑翔。
　　跟宇分开的日子里，有很长一段时间，她想不起来他们曾一起经历过的种种，如果不刻意回想，她甚至记不清他的模样，然而此刻在昏暗的躁动的酒吧，猝不及防地，宇的面容和夏日温热的仿如呼吸的风，都清晰地印刻在她的脑海里。
　　到底她爱上何离，因为他是何离还是宇的一个替代？
　　她愿意和何离厮守一生吗？
　　她在角落阴影的掩饰下无助地哭泣，虽然此后的某天，当她从酒吧的VIP包间醒来，发现何离怕朋友们K歌的高音吵到她，正体贴地用手掩着她的耳朵。
　　也是在那一个时刻，外界迷乱的喧嚣，瞬间远离了她。
　　可是那时的她还不懂，最终能将爱取而代之的，只能是爱。一层的爱伤害，一层的爱携着保护覆盖，而对破损旧创的悉心修补，逐渐止住了汩汩涌泻的悲哀。

　　【177】
　　清晨被噩梦惊醒。
　　梦里多事的朋友告诉小爱：其实在宇跟她分手之前，他就早已背叛她。
　　她堵紧耳朵，不想听不敢听，可是掷地有声的回响，一遍一遍地在她密闭的意念空间里摔打。
　　他们说：“你真傻，你不知道的还有太多太多。”
　　她像个傻子一样，怔在梦中被众人围观的原地，怔在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的恍惚半空，一脚踏空，就跌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小爱，我一直怕你受到伤害而不敢告诉你真相，但你梦中的一切，都是真的。”何离说。
　　“你怎么知道？”她仍旧心有不甘地问。
　　“因为现在的我，正在重蹈他的覆辙，只有另外一个女人横亘在你们之间的这唯一可能，他离开你才会那么决绝。”
　　通往洗手间还是通往哪里的路上，小爱顾不得辨别方向，跌跌撞撞地逃进饭店靠窗的回廊。
　　透明的落地玻璃窗，映照着蓝天和清绵白云。
　　而她，失神地望着大厦楼下的人群，发了狂一样地猜来来往往的年轻女子，到底哪一个会是他的她？
　　和他在一起时所有的争吵和矛盾都消失了，失去理智的她逞强地要去把他抢回来，因为她无法接受这个背叛的结果。
　　坐在十七层楼高的窗台上，风吹得一阵阵冷。
　　顺着回忆去找关于他出轨的线索，似是而非的细节，无法证明却又无法推翻证明。
　　她开始恨他。她想把自己跟他有关的一切都一笔勾销。
　　本来她以为自己可以原谅他，但她原谅的是对感情的一个失误赌注，却不能原谅他的欺骗、他的冷战，以及借此激化矛盾的阴谋。
　　她恨他。
　　她恨自己的迟钝。
　　甚至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恨什么，她只是恨。
　　但为什么在另一个分手故事里，她偏偏又是那个取别人位置而代之的人？
　　一次三角恋里遭遇分手，一次三角恋里别人因她而遭遇分手，何离说两个故事是相同的，不同的是她在其中由失去改为弥补。
　　然而弥补如果是建立在别人伤痛之上的，她不要这种弥补。
　　一想到有女孩要受到跟她相同的伤害，她不要那女孩受伤。

　　【178】
　　大雨滂沱。
　　Daydream的整张专辑在循环播放。
　　手机上储存了很多条何离焦急问询的短信。
　　“我已经用尽力气去伤害一个人了，再也没有力气去被另一个人伤害。”他在短信里颓然地说。
　　愕然、慌乱、敏感，接连不断的痛楚文字，终于触碰到隐匿起来的小爱，于是，回复给他信息里的分手，被她写了又改，改了又删……
　　他把海的声音传给她听。
　　即使风停，海也并非全然寂静。
　　他和她的故事，不过是他要选择一个他不知道应该是谁的女人来爱他，而她要选择忘记一个人重新开始或是忘记两个人重新开始。
　　海的缱卷和叹息，重复着重复着又重复无尽。
　　只要刚刚碰抵，下一刻就是别离，一朵一朵的吻，是海浪对岩石的不停叩问：是这样吗？是这样吗？是这样吗？
　　岩石不可以说，岩石永远是同一角岩石，而来了又走，来过一次就再也不能回头的海浪，只能一遍一遍地，触及岩石、拍碎自己……拖延着、流淌着，爱的潮印。

　　【179】
　　是什么时候，在面对何离的时候，小爱不再因为生疏而觉得紧张？
　　是什么时候，在好几天见不到他的时候，她会有一点点的想念？
　　何离说他喜欢的女生，最好像韩剧女主角一样温婉；他说：“小爱，叫我一声‘哥哥’好吗？我会一直一直都疼你，不舍得欺负你。”
　　她想了想，来不及适应这个新称谓地微笑说：“哥哥。”
　　“嗯，小爱。”他很有成就感地幸福着。
　　晚上，她和何离去一家法国餐厅吃饭。快吃完的时候，他接到一通电话神神秘秘地出去，回来时怀里捧着一大束白色玫瑰，有点羞涩地送给她。
　　红色的心型卡片上写着：白色玫瑰，象征纯洁的爱。第一次晚餐，第一束玫瑰，代表爱的开始——也许她应该表现得感动。
　　为了延长花期，回家后小爱拆开花束，一朵一朵地剪枝、做切口、用高温消毒，在混合了阿司匹林的清水里安放即将枯萎的花，不过两天，又把它们沥干，依次倒悬在衣架上，日复一日地等待风干。
　　收到花的瞬间是浪漫，最大程度延长花期的努力却是琐碎。
　　可能也无须这些努力，因为呵护得再好，花也终将衰败，而且是迅速衰败，又何必徒劳地费时费力呢？
　　但是一束花的意义，不是因为花束本身美好这一个理由值得让人珍惜，而是借由这一束花，他将自己的真心一并托付给她，所以，如果她爱惜他，也一定会爱屋及乌地珍惜承载着他心意的花朵。
　　她想这是她对感情的无声承诺。
　　婚姻或者恋爱都是一样，片刻的欣赏片刻的柔情过后，两个人之间需要最多的，是不厌其烦的耐心和懂得承担的责任感。
　　“小爱”，何离的瞳仁是浅浅的棕色，“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想感谢宇。”
　　她看着他，有些不解。
　　“我要感谢他放开了你，才让我那么幸运地与你相遇。”
　　他摘下她写日程提要的卡通板，面了一幅他的自画像，画像的下面写着：“现在的我很幸福，因为我有了小爱！希望这样的幸福是传说中的天长地久。”

　　【180】
　　班德瑞的音乐，在午夜的时刻指引灵魂寂然。
　　仿佛安睡前欣然导入梦境的一个通道，tender and warm，闭上眼睛面向阳光的橙红色，在光束的气息中迷坠。
　　小爱问何离：“你爱我吗？”
　　“我们会结婚吗？”
　　几年前她问过宇同样的问题，然而几个月前，她得到的，无一例外是否定的答案。
　　曾经她下定决心离家出走，但要去哪儿、她能去哪儿，在怔忪的茫然中，在车水马龙的街头，她发现故乡如同异乡。
　　何离像怕惊扰了什么，又像怕打碎了什么一样，小心翼翼地安慰她。
　　她泪如泉涌，他张开双臂，问她：“我们拥抱一下好吗？”
　　她在他的肩上，终于不再顾忌地哭了好久。
　　也许拥抱只是最普通不过的拥抱，却在心底最软弱的时候唤醒了往日的柔情，而这种带着体温的触碰，顷刻间就消融了所有的戒备。
　　小爱问何离：“有一天你也会离开我吗？”
　　“你还爱她吗？”
　　“她回来了会怎样？”
　　“你会因为爱她多一点就放弃我吗？”
　　是不是只要有爱，就会伴之以伤害？来不及躲避的幸福和无能为力去阻挡的伤害一样，慢慢叫人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