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我爱你》可可C

22、自问自答

　　四、你们的沟通变得越来越少，他也不再认为与你沟通有多么重要

　　【132】
　　2005年11月11日凌晨）01:11
　　很可笑。
　　在纪晓爱不能成眠的夜晚，宇甜蜜地堕在自己的梦乡中。他做梦也不会梦见，失落的小爱，经常等他睡熟后坐在阳台上，看对面楼上的灯一盏接着一盏熄灭。
　　宇总说他很了解小爱，她的压力还没说出口，他已经先行替她化解，在他面前抱怨是件很可耻的事，因为在他的世界里，什么都应该理智。
　　他给她讲很多的大道理，她逐渐不告诉他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其实倾诉给别人，也不会得到解答，但至少抱怨得安心，而对着他，对着他不耐烦的表情，她像是总在被提醒说自己不过是在重复陈词滥调，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前天宇的母亲打来电话，似乎心情不好，他一晚都闷闷不乐。
　　小爱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但是在他的要求下，她常常假装很懂事、很快乐，也许两个人离得太近，就看不清对方的情绪了；还是他根本就想忽略她的情绪？
　　昨天他约了老杜和熟人一起在家里喝酒，单位发的两瓶好酒，他要和朋友们一起分享——什么事情都只和小爱一个人分享，他会觉得很无趣吧。
　　小爱没有多管闲事，稍微抱怨了一下就克制住，不想让他认为自己是在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多无聊。
　　于是，在唯一一个她鼓足勇气想跟他沟通的周末，他和他的朋友们把酒言欢。夹在中间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也没头没脑地高兴了一阵，高兴到悲凉就要喷薄而出。

　　【133】
　　小爱找了个借口，说要赶在太阳下山之前收米，忙不迭地逃到楼下。
　　家里的大米不知是什么原因生了虫，米成团起絮，还会爬出象鼻虫和白色的肉虫。
　　小爱找到空地铺了张凉席，把大半袋米倒在上面，祈祷虫子们晒后能自行离开。
　　宇在楼上开窗问：“需要帮忙吗？”
　　她摇了摇头，拿不定主意地在想：要不要把米全扔了？可是还得花钱买。那虫子有没有爬掉不清楚，收回家了再生虫怎么办？
　　她一遍遍地问自己这样无解的问题，逐渐把自己逼到死胡同里。
　　黄昏很快染浓了天色，路灯亮起后她周身披着光，守在凉席上的米堆前莫名地想哭。
　　她不是没尝试过跟宇沟通，但越是要试着解读对方，越发现了解得太不足够。
　　上周在小区花园里，他们对坐相望却无话可说，原来另一种情境下的两个人，会有着那样生疏的距离，小爱甚至像从来不认识宇那样，试图进行蹩脚的提问；宇的答案则与她预想中的出入太大，她不禁有些茫然，这或许在他眼里只是无谓的矫情。
　　他对她很好，她不知道自己还想要什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抱怨，会有很多人像她一样吗？
　　“不是，别人都很正常。”他给出明确的鉴定。
　　只有她不正常，不巧又让他摊上。
　　他说跟她在一起会觉得累，她又何尝不累呢？在他每天下班后与他相处的短短三小时里，她很紧张，总觉得他不希望被人打扰，而她浪费了他的时间。
　　她想在他的生活中消失，不知道他会不会着急。
　　她胡思乱想地冻着，直到有人走近了她，那人的卷边牛仔裤露出脚踝以上的一截小腿，手里还提着几罐啤酒和五六个饮料空瓶。
　　“你怎么还没上楼？”那人是老杜，“我回去帮你把米装瓶，再放些姜块或者花椒包，据说就不会长虫了。”
　　小爱缓缓起身，跟着老杜一起，收回了所有的米。

　　【134】
　　2005年12月12日凌晨01:22
　　有时候最亲近的人能做到的，往往还不及那些点头之交。
　　小爱反省她和宇到底是怎么了。
　　是她对宇要求太多太高，还是她已经让宇觉得乏味了？
　　昨晚她对着镜子，踏上音乐节拍练习模特步，也琢磨上镜时自己五官的最好角度——为了减轻房租负担，她兼职去做模特，也参与剪彩、揭碑等礼仪活动，每场80-150元不等，配合拍平面照的收入更多。
　　她从宇下班一直到他睡前，不间断地练了四个小时。
　　宇终于走过来跟她说了一句话：“你这样才对，找到状态了。”
　　她假装没听见他的话，她不想跟他说话。
　　等他睡着以后，她翻出从前情人节时写下的一段话：
　　和宇在一起并且爱他的原因：
　　1. 他很宽容很宽容：像和煦的风，像深沉的海洋，不仅能原谅我的坏脾气，还能包容我所有异想天开的古怪念头和我的自以为是、无理取闹以及我的美容费、置装费、娱乐费与胡乱花费……
　　其实在大部分时候，我发脾气、我不听话了，都不是我真的生气真的不听话，而是想感受他的温柔与宽容；
　　2. 他十分听我的话：严格地说，他听话只有七分，基本属于逆来顺受型，因为从小被教育得要非常听妈妈的话，所以我从他妈妈手里交接到他时简直成功极了，剩下三分不听话，在他经过我的思想改造、我的小小威胁、我的美□□惑……总之，在我的软硬兼施之后，他又举手投降了……哈哈哈哈哈哈，胜利！
　　看完自己曾经写过的话，小爱觉得有些可笑。
　　她未免也太乐观了。

　　【135】
　　2006年1月1日凌晨，01:33
　　元旦前夕，宇加班到深夜才回来，也没顾上吃饭，整个人饥寒交迫，洗完澡连头发都没晾干就睡了。
　　小爱给宇的房间关上灯，一个人坐在客厅，丝毫也没跟他提，她一直等他到这么晚。
　　这是她想要的生活吗？是宇想要的生活吗？
　　宇在聚会时向朋友们描绘过要大展宏图的计划，可是，她属于计划里的哪部分？
　　她不希望自己表现得对他要求太多，也看得出他时常流露的疲惫神色。
　　她总是想知道他到底还喜欢不喜欢自己，到底还在意不在意自己，宇说她不能成天只围着他转，应该有她自己的生活，应该有她自己的快乐。
　　她觉得他说的很对，也会异想天开地想：如果不把宇当作她的男朋友或者未婚夫，而只把他看成是同租的异性，他们的问题是不是就能有效地解决了。
　　而在这其中，她能想到的是：
　　1. 每天有精神寄托，不把自己定位在买菜做饭整理家务的家庭妇女角色上；
　　2. 他下班回来以后，不再要求他必须陪同，也不再要求自己必须陪同他，如果他回来得太晚了，她就先吃晚饭；
　　3. 给他空间，不能过分地依赖他，同时也给自己空间；
　　4. 要懂得体谅他的心情，学会理解、宽容，努力完善自身。
　　还有，就像老杜说的那样，给自己一个目标。
　　老杜问小爱：“未来一年，你准备工作还是考研？”
　　“如果是去工作，我不想上下班打卡，不想要复杂的人事关系，最好能有足够多的自由，会不会有点太天真？如果准备考研，又会有三年没有收入来源，宇能接受、能等吗？万一我考到外地呢？”

　　【136】
　　2006年2月15日，凌晨01:44
　　又是难过的一个新年，无论是工作还是感情，都没法给家人满意的交代。
　　小爱仍然在做兼职模特赚钱，也尝试给美发机构做造型，同去的女生告诉她，有人几年内头发被漂染多次，得了白血病，她主动放弃了竞争，也不愿跟那些说脏话、江湖气的女生为伍。
　　她在积极准备一个不知名的美妆品牌发布会，已经排练了近一周，却突然被临时取消。
　　她问负责人原因，是换了一批能喝酒的女生，晚上陪客户吃饭助助兴。
　　“那为什么要浪费我们的时间？”
　　“反正你时间也不值钱。”
　　她被怼得无话可说，悲愤地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车驶的声音，像一台扬沙机或重型机器的轰鸣，每到这种无力改变现状的时刻，她就倍觉苍凉。
　　她中途在学校下车，跟宇在食堂吃了晚饭。
　　宇饶有兴致地跟她聊起单位的女同事，还留意到餐厅里几个出众的女生，对她们想看又不敢看，没察觉到小爱的沮丧。
　　小爱对什么都可以忍，却格外在意感情的忠诚。
　　她曾经因为“语嫣”对宇的念念不忘，介意过很长一段时间，写给宇的信里，也画过一颗心，在上面加了一把锁：请勿动心。
　　但她也许根本就不该把时间都浪费在类似于爱与不爱的问题上，因为直到现在，她也没弄懂宇到底需要什么，所以也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讨他高兴，在爱情上始终没得到认可和自信，也不想再这么卑微地爱下去了。

　　【137】
　　2006年3月3日，凌晨01:55
　　小爱知道自己应该睡了，但她还是睡不着。
　　最后一次，她尝试找宇沟通一次，假如这次他仍然对她的感受和他们的矛盾漠不关心，那从此以后她都会绝口不提。
　　她煞费苦心地制订了份问卷，希望宇能为她指明改善的方法。
　　但宇一共就选填了两个问题：
　　自我反省：没能好好利用时间
　　遗憾：距离自己的理想还是那样遥远
　　小爱写满问题的日记纸页上仍留有大片大片的空白。
　　她找出一支笔，把他填过的两项用矩形框圈起来，以免跟她准备填写的内容混淆——
　　小爱的自我反省：暂时的无所作为，不断被现实碰撞，让我常常显得失控，开始放任自流，对物质要求甚高
　　一年中最美好的时光：每次矛盾争执过后（通常是在深夜），敞开心扉的交流，那时觉得心和心的距离很近很温暖（不过这样的情形好像一去不复返了）
　　他最不能让我忍受的地方（小爱用笔将“她”改为“他”）：没有耐心听我说话，根本就不愿意跟我说话，每当我想以心换心，他就会用潦草的方式打断我，或者故意敷衍我
　　希望她（此处也改为“他”）可以改进的地方：学会倾听，至少表现出真诚；也不要再忽略每一个有意义的日子了！难道给我一些鼓励就那么难吗？！
　　新年对自己的期望：跟他好好相处（她写完又划掉，改成“也许可以试试来年考研”）
　　余下的问题：
　　和他在一起幸福吗？
　　一生和他在一起会觉得遗憾吗？
　　我们的感情还能坚持到明年吗？
　　她懒得再想了。
　　她翻到从前写过的“和宇在一起并且爱他的原因”那段话，把“他十分听我的话”给改成“一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