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我爱你》可可C

17、大学毕业

　　【112】
　　还没来得及成长，就已经站在长大成人的路口。
　　未来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呢？有个幸福安稳的家庭、按自己的心意活着，这样就够了吗？
　　大学的最后半年，临开学的前一周，纪晓爱迟迟孵在被子里不肯出来，被无穷无尽的想象缠住。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长大。
　　宇已经成为职场人；她迟早，也不得不去工作。
　　但她还不具备任何独立生存的技能，也隐隐约约地觉得，建筑专业无法成为她有兴趣终身从事的职业。
　　她做着无谓而茫然的逃避。
　　为什么邢芸和安妮能不计后果地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哪怕很冒险，哪怕代价大？
　　小爱却始终没有勇气，用极端的方式来改变现状。
　　她讨厌自己矛盾重重又按部就班地活着。
　　宇明白她的挣扎，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来，坐在这儿，咱们说两句话好不好？”
　　她把自己的难过交给宇，宇握着她的手，仿佛表示了解，也仿佛因为没有共同分担而内疚。
　　她倚在宇温暖的肩膀上，闻到他耳后熟悉的香，那是让她有安全感的味道。
　　他们手牵着手，去买小爱喜欢吃的糖葫芦和巧克力威化饼，在大雪纷飞中，一人塞一只耳机，听着无印良品的《有你在身旁》，
　　夜晚的雪地里没有太多人，他们在路灯下踩出了整齐的脚印。
　　宇说自己的脚印比小爱踩得深，让她并排踩出另一条线，这样等回来时只要能沿着一排大脚印和一排小脚印，他们就不会迷路了。
　　小爱停下来，仰头望着宇的脸，远处的单元楼掩映在皑皑的雪中。
　　“如果我不够优秀不够好，你还会不会喜欢我？”小爱问宇。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头冬眠的猪，等待着解脱，无望地等待；又像是一株枝繁叶茂但长得乱七八糟的树，太需要修剪，需要一些严厉，太过温柔的方式只会让她迷失方向，更加把握不住自己。
　　宇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团团环绕着她，踩出了不封闭的螺旋状圆圈，那圆圈彷如一个迷宫，而他站在出口。
　　小爱陷在宇的脚印中走向他，像在走向一种微茫的救赎。
　　爱可以为感情铺开一条道路。
　　然而，沿着来路走进爱以后，还有不爱的回头路吗？

　　【113】
　　纪晓爱闷闷地过了一个寒假，开学后又拥塞在食堂里，拥塞在小小的温馨的宿舍里。
　　她把被子晒得松软香暖，把生活用品归位，也听劝地买了些成熟的衣服，像其他应聘的女生一样开始鸟枪换炮地包装自己。
　　最后一科专业课考试时，全班同学都在摩拳擦掌：“我们都要毕业了，也是社会上的人了，考试还有什么可怕的！”
　　小爱在一张设计纸上写下呓语一样的话：校园是个最宽容的地方，它等着我们慢慢长大。
　　朱逍说她一点没有变化。难道这不好吗？
　　毕业设计和答辩结束后，课都一科两科地翻篇了，想找个写信、聊天、发呆的上课机会也不可能了。
　　宿舍里难得气氛轻松，有人在翻杂志，有人抱膝听收音机，小爱望着跟自己共处了四年的每个人，一开始女孩子们由于生活习惯不同也会有争执，但她每次看到墙上某届毕业生写的“各奔东西”四个字，都会因为感伤而释然当下。
　　她也是最后一个搬离宿舍的人，送走室友们以后，晚上没人跟她做伴，没人睡她对面和下铺，没人在听完电台的晚报后陪她上厕所了。她忽地开始想念邢芸，爱有时被当作一种习惯，那习惯会成为爱吗？
　　小爱想起自己有天躺在床上，看见邢芸收拾桌子的背影，觉得已经那么熟悉，好像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不能再分开了。
　　邢芸却为了保胎要早早离校，不得不跟小爱说再见了。

　　【114】
　　小爱正式和宇搬到一起，与他学习相互协作地过日子。
　　他们一起分担家务，一起看电影聊天，一起趴在床上吃零食，陪伴的意义就是彼此相处而很安心吧，宇也希望能努力赚钱，尽快减轻家中的负担，再买房买车、风光迎娶小爱。
　　小爱逗问他：“你想娶我，你的房在哪里？”
　　“眼下的我，有左心房和右心房。”
　　“那你的车呢？”
　　“楼下停的那辆自行车，我昨天才刚补了胎呢。”
　　小爱放心把自己的未来交给宇，也亲自动手给他剪头发，用超市最大号的购物袋剪一个窟窿套在他脑袋上，再修剪成齐刘海的娃娃头；她也喜欢揪着宇的耳朵睡着，像是晒着太阳的冰淇淋，在他温暖宽阔的胸前甜蜜地融化掉。
　　他们用剪刀石头布来表决谁应该下厨，两个比谁更懒、不愿服输的人，直饿到眼冒金星，实在撑不下去了，才挪到洗菜池和案板前手忙脚乱。
　　“天呀，这锅怎么冒烟了？它不会要爆炸了吧！”小爱举着刚切完葱花的菜刀。
　　宇在一旁指导：“快扔菜，扔菜！”
　　“我……扔着呢。”
　　“哎呀，你看你都扔到外面去了，你当这是投篮呢！算了算了，你还是靠边儿站吧。”
　　宇在灶台前一通救火。
　　十几分钟后，他俩在餐桌前面面相觑。
　　小爱说：“我好像还是第一次吃到姜炒鸡蛋。”
　　“那也比你把土豆和白菜都炒糊了强。”
　　“要不……还是吃我买的水果吧。”
　　“可肚子还没填饱呢。”
　　“然而我并没什么食欲。”
　　“唉，其实我也一样。”

　　【115】
　　2004年的秋季，纪晓爱收到邢芸的短信请柬，她和大蒋的女儿小橙，要宴请满月酒。
　　春节邢芸趁着肚子还没大起来的时候，慌慌张张地拍了婚纱照，慌慌张张地筹备婚礼，毕业后在家人的安排下进了个旱涝保收的单位，大蒋则做起了小老板，发挥美术的专长做设计。
　　邢芸在娘家收拾东西，“喏，这个送你。”她递给小爱一个礼品盒，“我其实超爱的，可惜没法穿了。”
　　小爱拆开礼物，是一款前系扣的纯白镂空蕾丝胸衣，她下意识地瞄了下邢芸愈加丰满的罩杯。
　　“我很喜欢呢，确实好漂亮。”小爱谢过邢芸。
　　邢芸给她拿到胸前比了比，“你呢，等到洞房之夜穿上，郑嘉宇替你解开时，肯定激动万分。”
　　小爱笑着挥掉，“你变态啊！”
　　邢芸问：“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小爱黯淡下来，“后年吧，但其实都没仔细想过。没钱，怎么结婚呀？”
　　她毕业已有三四个月，还没找到像样的工作。
　　宇的公司倒闭了，他早出晚归地背着简历跑人才市场，对有意面试的公司逐家推销自己。
　　小爱也跟着扫了眼招聘信息：四川有单位招人做概预算，施工地点在都江堰，常驻新疆、甘肃、青海工作。这对小爱来说，真是远到天际的地方。她感觉自己还没做好准备，就被匆促地推向社会。她也跟同专业的师姐交流过工作后的感受，直观的印象是扎根基层的师姐晒得黝黑，向她吐槽的都是辛苦被动，更加坚定了她转行的念头。
　　但不管她选择做什么，终究要进入职场。而那也是个太过陌生的场景，她从没想过要如何将自己安放在那儿，也没看过任何的职场生存指南。
　　要不然，她还是去考研好了。人生有个目标，至少就不会无聊。
　　邢芸觉得她的想法也有可取之处。因为上班了其实也很枯燥，就像她和自己单位的同事简直无话可说，他们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在专业和学术上她和他们没有对话点，在时尚八卦方面他们也跟她没有对话点，她原来以为工作后的生活会丰富多变些，可没成想比上学时还简单，每天在家和单位两点之间往返，偶尔去医院例检。
　　“我工作单位里的同龄人不多，同事张口闭口跟我谈：‘我老公怎么怎么样，我儿子怎么怎么样’，我都要提前进入更年期了。每天坐在办公室里跟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两两相望，麻烦你试想一下该有多么的乏味。”邢芸的穿戴已经有了妈妈的味道，神情却难掩稚气。
　　“那你想怎么办呢？”
　　“嗐，混一天是一天呗。反正我现在什么都有了，人生也挺知足的。”
　　邢芸和大蒋的父母早就给他们张罗着装修好婚房，她未来的公公婆婆还给她送了辆车。
　　有个青梅竹马的爱人，有份养家糊口的工作，拥有富足安稳的生活，还能有场豪华的盛大婚礼，这对当前的小爱来说，俨然是种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