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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徒劳的努力 ...

  •   【106】
      纪晓爱不希望外界的压力逼迫自己,也懒得再做无谓的挣扎。
      让她学习,好,那就学习。
      应该考试,好,那就考试。
      她把自己努力成麻木运转的画图机器。
      老师从美观和速度方面表扬了她,熬完三个通宵的她的脸色,已经像刷过香油的茄子。
      圣诞夜,小爱画图错过了晚饭时间,独自游荡在清冷的校园,想要给宇打电话,但真没什么好说的。她站在学校的宣传区发了半天呆,望着吉他协会精致的长幅板,出得像贺年片一样,一片雪浸的森林,银光粼粼。
      她费力地爬了四层楼梯,回到空空如也的宿舍,给自己泡了杯面,热气呵在眼睛上,她突然想好好地哭一场,又找不到可以大哭的理由。
      她累死了饿死了困死了。
      第二天她和朱逍结伴去食堂,远远地看见站在操场前的一个人很像是宇。
      她跑了过去,竟然发现那真的是宇。
      他专程坐长途汽车到她的学校,站了几小时等她下课,在她回宿舍必经的路上,想要给她一个惊喜。
      她迎着朱逍走来的方向,想要介绍他们认识,宇却出其不意地抓住了她的手。
      所有班里的同学和相熟的老师都零零散散地走在路上。
      小爱有些不好意思,想赶快挣开宇的手,他却用力地别了一下,把他们的手都背到身后。
      她的手腕被弄痛了,不免有些恼火。
      朱逍走过来,小爱尴尬地对他笑了笑,他友好地伸出手问候宇:“你好。”
      宇愣了一下,松开小爱的手。

      【107】
      宇午饭后拉着小爱,往立心学院的门口走。
      “那么多同学看着呢!”纪晓爱有些难为情。
      “两个好消息,想不想听?”
      “什么?”
      “我换了份薪资更高的工作。”
      “真的!”
      “还有个特别的礼物要送给你。”
      他牵着她的手,坐车前往棉纺织厂家属院,秦志曾经的家,暂时属于他们了。
      宇的改造比小爱想象的要温馨得多,他在晾衣绳上挂起一串风铃,养了文竹和茉莉,把他们的合照摆在木质的相架里,还买了动物拼图的地板块,又从超市采购削皮器、围裙、洗衣手套和肉蛋菜奶等生活必需品,决定在这座求学四年的云城,落地生根。
      当晚,他们第一次躺在一起,宇问小爱:“你爱我吗?”
      小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想起书上说过的:当一个男人得到了一个女人,他就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珍惜她。
      而他得到自己了吗?
      她在他手心里写下疑问:“这样会怀孕吗?”
      他笑了。
      “你生理卫生是怎么考过的?我根本就没有碰到你啊。”
      她松了一口气。
      “我们一直都……只是这样好不好?”
      “只是这样,一直?”
      “以后……也许……可以……”
      “以后是什么时候?”
      她说不出来。
      他想了想,“那好吧。”
      “拉勾!”
      “你真幼稚。”
      她用手轻轻地刮着他的上唇,脸贴在他脖子上,练习般地低语道:“我、爱你。”
      他浑身一僵,紧紧搂住了她。
      她被他搂得有些喘不过气,挣脱开一点点,抬起头来看他。
      他说:“我会好好爱护你的,尽我所能。”

      【108】
      纪晓爱和宇终于在一起了。
      她告诉了邢芸这个消息,邢芸却在和大蒋闹矛盾:大蒋毕业后想去北京找工作,邢芸执意回家——她和小爱既是室友也是同乡,所以维系的感情也最长。大蒋害怕即将到来的捆绑在一起的漫长岁月,让邢芸给他一些时间准备。
      邢芸气不过:“没做好准备,为什么要谈恋爱?爱不起了就跑,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先把话说清楚。”
      邢芸提了满手的购物袋,用血拼的方式解压。
      现在的她皮肤白皙、穿了耳洞,矫正好牙齿后俨然已成美女。
      纪晓爱行进稍落后她几步,回想起自己在高中时曾去调解过她和大蒋的感情,那时的纪晓爱,尚能鼓起勇气为闺蜜出头,但今时今日,当她面对宇,虽然对未来的种种不甚明朗,却时常变得有口难言,反而是邢芸在劝慰她:“只要有良心,他们总会负责任的。”
      大蒋终于抵不过邢芸的冷战,打电话认错,态度诚恳。
      邢芸考验他,“如果你半小时内能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原谅你。”
      大蒋气喘吁吁地冲刺倒计时,却被拦在车水马龙的街道对岸。
      他一边向邢芸挥手,一边用手机交流,“毕业以后,我哪儿都不去,我跟你回家,真考虑好了!”
      “回家以后,你有空就陪着我吗?”
      “我保证。”
      “你陪着我,能什么事都听我的吗?”
      “没问题。”
      “那你能隔着街道,大声喊一句‘你爱我’吗?”
      大蒋放下手机,拼尽全力,“邢芸!这一辈子!我要做你孩子的爸爸!”
      邢芸所有的购物袋,惊掉得四脚朝天了。

      【109】
      大蒋和邢芸重归于好,欢欢喜喜地带着纪晓爱去下馆子。
      邢芸大快朵颐,以水当酒地跟纪晓爱碰杯:“恭喜你小爱,你要当小姨了!”
      这次,轮到纪晓爱目瞪口呆。
      “你是说……你有了?我……还没做好准备要占这个便宜。”
      “但这个便宜,我不捡也得捡了。”大蒋逗趣地给邢芸夹菜,收下未来孩子妈的白眼。
      纪晓爱不知说什么好,难怪大蒋当众会有那么尴尬的表白,邢芸要求他有空就陪着她。
      纪晓爱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邢芸的肚子,有点唐突地问:“你们不是还没结婚吗?”
      “春节就办婚礼。”邢芸等着大蒋接话。
      大蒋忙不迭地,“我家那边,我负责去搞定。”
      他把邢芸接到租的房子里照料吃住。
      小爱前去探望时,邢芸刚开始孕吐,脚蹬宽松棉拖,手捧山楂罐头,俨然是一个传宗接代的小媳妇儿。
      小爱接受不了,冒傻气地问出一句:“怎么就会这样了?”
      邢芸的不锈钢勺子搅得玻璃罐头瓶当当响,“嗐,总有意外发生。”
      “他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
      “他现在不就是在负责任!”
      邢芸有点赌气,一阵作呕后,又缓和了情绪。“我理解你的心情,太快了,我也感觉措手不及。”
      “你真的想好了吗?结婚可是一辈子的事!”
      “反正也认识那么多年了,知根知底。”
      小爱明白多说无益,她伸手去摸了摸邢芸的肚子。
      生命原来是这么神奇的东西,从无到有,从孕育到降生,然后报给世间一个名字,从此参与这个世界,她就有份了。
      “我想生个女孩。”邢芸面带憧憬。
      “那就叫她‘小橙’。”
      “我最爱吃橙子!”

      【110】
      纪晓爱恍惚地过了没头没脑的几天。
      她要当小姨了,她后知后觉地高兴,但隐隐有什么似乎是不对的:整个一套程序乱了。
      在她有限的认知里,两个彼此喜欢的人,应该由正式表白确立恋爱关系,见家长、结婚,之后才能发生些实质性的什么,邢芸的节奏实在有失常理。
      邢芸也无法理解小爱的循规蹈矩,“你和宇,到现在都没发生过什么,不会是有问题吧?”
      小爱断然地否认,却仍然固执地在跟宇同床时背过身去睡觉。
      她其实能接收到宇的不解、不满和受伤,也会非常迷惑地自问:这样的坚持有意义吗?
      但她不想成为邢芸,也不想做有愧于心的事。
      毕竟爸爸妈妈对她是那样的信任啊,她已经得到信任了,就不能够再滥用。
      她把隐匿的心事写给安妮,安妮全盘接受了她,“如果我们有疑问,为什么不保守行事呢?”
      然而安妮在大四上半学期,就选择了休学。
      她回家的那天,父母像迎接放假的女儿般高兴,可她懂得爸妈的辛酸。她休学的理由是严重神经衰弱,但根本没有这回事,她只是很挣扎很累,感觉已不可承受——她明白自己的任性。
      “你为什么就不能等一等,只差一年就可以毕业了呀?”小爱替安妮惋惜。
      “我受不了自己的烂成绩,不愿浪费家里的血汗钱。谁知道怎样走才是对的路呢?”

      【111】
      小爱从安妮身上,常常看到另一个自己:幼稚、混乱、有些自闭、不愿承担责任。
      安妮刚提出休学的想法时,没有想过后果。
      在父亲的震怒和母亲冷漠却无法理智的眼神里,她意识到爱的谴责。
      或许不该摧垮爸妈的希望?
      她蜷回宿舍的小窝中,用满墙的挂饰和柔软的棉织品填满心内的虚空,任凭自己挤在一百多人的阶梯教室上课,闷得透不过气。
      她也习惯了家里的盘问。妈妈打来电话,问近况,问学业,她不敢报告实情,战战兢兢地听完教训,无语眼泪滑落,有种感觉叫“辜负”笼罩了她,她宁愿选择一片沼泽来自己趟过。
      她厌恶被人管束,想寻找世界上不知何处的纯粹。在诗与年少的狂想中,连死亡都是诗意的。
      爸妈始终不懂她,但反复无休的角力,倦了,也就认了。
      妈妈在电话中的声音艰涩而沙哑——她得了重感冒,嘱咐安妮多穿衣服别冻着。
      安妮敷衍地回应。妈妈问:“怎么又在宿舍,不用去上自习上课吗?”
      “不想去就是不想去!没有理由。”安妮赌气。
      妈妈轻轻叹息一声,“自己的路自己走吧。”
      安妮突然觉得眼眶湿湿的,委屈与坚决一下子被冲毁。她心里不乱了,静了。原来妈妈对她,有爱和纵容。
      她休学宅家了小半年,明白这第一步的沉重以及它会带来的伤害,可已无暇顾及。
      而她以为的唾手可得的自由,其实不过是另一种束缚。
      在父母近身的看管下,她种种力所不能及的念头,只能在平静中被慢慢扼死掉,大把白来的空闲滋生烦恼不安,她提出想换个环境,去外面打工。父亲大发雷霆,好久没这样生过气了。
      她跑回卧室偷偷掉了几滴泪,涌起的负罪感像打转的水流,将她放下了的野心旋即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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