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4、第八十四章 ...

  •   “老伤医,将军何病?”齐九知和梁潜都是受在了门口。

      老伤医抱手:“回两位将军,不是大事,就是心口有些犯疼。服了药,已然睡下。”

      齐九知挠头,就着门口朝里打望了一番,手肘捅了捅梁潜:“你说将军回了趟绥安是不是被人撞心窝子了,自回来都见他疼好几回了。”

      梁潜也是不甚明白:“不听楚腾印那小子说上次路上伤的是膀子,怎老范心窝子疼,怪!”

      ※※※※※※※※※※※※※※※※※※※※※※※※※※※※※※※※※※※※※※※※※※
      “
      老伤医可是说了你得忌酒。”楚腾印说罢不客气的从王扣手里夺过酒袋,“咕隆隆!”就是一大口。

      “你少给我来这套。”王扣说完又把酒袋夺了回来,说是三人喝酒,齐九知却是早早便被王扣与楚腾印灌的趴倒草地上,只剩下半醉的王扣与楚腾印两人靠着肩你一口我一口的豪饮。

      “我不想往前……”楚腾印打了酒嗝又是一大口酒入吼,母亲离世时那浸满失望的眼神,楚腾印怕自己这一辈子再也忘不掉:“却又不能回头,那种身不由己,真他娘的憋屈,王扣啊!老子羡慕死你了。”楚腾印用力狠狠捶打起王扣的肩,那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严谨。

      “羡慕我什么?我的苦不过是无人可诉罢了。”王扣甩开楚腾印的膀子,不知是否喝多了,口齿有些含糊,楚腾印也是好不到哪儿去,两个半醉的汉子背倚着背跌坐在草地上,各想着心事,任夕阳余辉写下。

      余辉映红了王扣了眼,过了许久才听他又开口道:“我现在就是一个没根的人。”

      “哈哈!”楚腾印大笑了两声,不以为意的说:“你那根儿还不是你什么时候想回头了就有了,现在的王家就怕抱不上你的大腿。”

      “王家?”王扣斜了斜嘴角,仰头喝下一口酒,心底被这两个字带起的涩意让入吼的酒都辣了两分。氏族王家从来就不是王扣的家,王扣不论是今日往昔也从未想要进过那个家。

      王扣伸手抚过嘴角:“我王扣的根从来就不在那个王家。”

      “不在王家?”楚腾印奇怪的看着王扣:“不在王家那在哪儿?”

      “在哪儿?”王扣仰躺到地上,对着橙红的天空自言自语:“我也想知道在哪儿?”

      王扣看着天上变换的云彩,一朵朵镶着红边似幻化成了一个个红衣女子,有的撇嘴,有的挑眉,有的带了几分怒气,有的是一副不服输的样子。

      王扣的嘴角不可抑制的弯了弯,盯着头顶的朵朵云彩出神,他看见有朵云紧咬着牙,一双月牙眼愤愤的瞪着自己。不知是酒意还是懊悔让王扣觉得满眼满脑都是那么一个红色的身影,挥之不去,却又触摸不到。

      手中的权利愈大,那种不能解脱的痛苦变更磨的王扣夜不能寐,脑中辗转都是和徐怀诗一起的过往,王扣的心中漫起一个念头:“自己实现了理想却背弃了和四儿的誓言,如今的种种便是老天对自己的惩罚。”

      “四儿。”王扣从心底发出一声轻叹,到了如今他才发觉,不管那眼里透出的是喜是怨,是恼是怒,似乎只有被那样一双眼望着自己的人生才是完整。

      “你说谁?”楚腾印闪着已经喝大的舌头后知后觉的问。

      “徐怀诗!徐怀诗!徐怀诗!”王扣的吼声从草原传到天空,从天空传到远方,停在远处吃草的马背王扣突如其来的声响惊的停了下来,警惕的抬起头打量着突然发疯的王扣。

      楚腾印带了几分幸灾乐祸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王扣傻笑:“我今天算是明白了,这世上身不由己的不止我一个。”

      “哈哈!不止我一个…………”

      “我现在方明白人生八苦为何除却生,老,病,死便排上了爱别离。”王扣苦笑着饮下一大口酒,楚腾印晃晃荡荡站了起来,一只爪子重重搭在王扣肩上:“怎的?悔啦?”

      王扣苦苦笑了笑,静静看着远方:“不!我无悔,也无从悔,只是离了四儿我心无安处啊!”

      “我心伤悲,上天莫知!”

      ※※※※※※※※※※※※※※※※※※※※※※※※※※※※※※※※※※※※※※※※※※

      吕仲器交完密信到王扣手中并未退出,而是等在了一旁。从得知送信的人是吕仲器王扣已是没报指望了,若是自己的奏折朝廷批了,沐镇宗何须还派如此心腹之人前来。朝廷给北疆军钱粮本是再正经不过的一件事,但身处其位王扣才真正明白了这有多难。

      王扣看完信,眉间已是立了一个川字。吕仲器带来的信里就写了一件事,那便是朝廷粮草匮乏,不给钱不给粮那让王扣怎么养活手上的兵。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这个北疆大将也是一样,那么多人每天张开便是要吃要穿,真是愁煞了人。

      王扣身处边疆却是对内陆的动静一清二楚,知道朝廷最近拿了世家开刀,行分化之策,这次的粮荒其实那里是什么粮草匮乏分明是世家掐着不肯给。

      “将军,王爷还有几句口述之话让我转述与你。”

      王扣收回心神,已将密信在火烛上付之一炬,听到吕仲器开口,抬了抬手:“先生请讲。”

      吕仲器扫了一眼站在王扣两侧的齐九知与楚腾印,眼里的意思已是不言而喻,王扣眼皮一撩:“先生有话但说无妨,我能留在身边的人那便都是与我王扣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勿需顾及。”王扣自然知道此次事大,不然沐镇宗也不会派了吕仲器这般心腹之人前来传信。

      吕仲器心中暗暗思量,这王扣笼络人心倒是好手段,但当他眼角余光瞟向齐九知与楚腾印时,却未在二人眼中看见潮湿,仍如方才般,脸上、眼中皆无变化,若非知道这两人都是大大的活人真让人能把他们当了铁甲卫俑。

      这次沐镇宗派了吕仲器来,一来是吕仲器为王府采买本就多有外出不会太过引人注目,再来他也要让吕仲器亲眼帮他看看这王扣手下的北疆究竟如何,现如今看来,这王扣是已将这北疆打理的太好。

      吕仲器收回眼神,压低的声音道:“王爷只一句话,非常之时可行非常之策。”

      ※※※※※※※※※※※※※※※※※※※※※※※※※※※※※※※※※※※※※※※※※※

      卢定举看着王扣面前丝毫未动的鲈鱼出声问道:“怎么?这鲈鱼做的不合王将军的口味?”卢定举抽抽嘴角有些肉疼,要知道定边并不出鲈鱼,卢定举为了这次请王扣过来,特地花了大价钱从霍樟运来这么几条。

      “没有。”王扣有些失神,他此次前来也是为了北疆军的生死大计,那般的护送商队小打小闹已是不行了,必须要有更大的动作了。

      卢定举殷勤的往王扣碗里布菜:“王将军快尝尝,看看这味道地道不地道。”

      “好。”王扣送了一块鲈鱼放到嘴里,原来鲈鱼是这么个味道。

      “味道可还好?我这厨子以前也在霍樟待过。”卢定举殷切的望着王扣,脸上的笑把眼睛都挤成了一条缝。

      “还好。”王扣放下筷子,没有再动的意思。卢定举脸上有些难看,他原本想着来个投其所好,可现在看来倒更像是适得其反了。

      其实卢定举倒是多心,霍樟本是盛产鲈鱼,可王扣虽然生在霍樟,长在霍樟,但却几乎没怎么吃过鲈鱼,只因为某人像猫儿一样爱极了吃鱼,特别是鲈鱼。王扣霍樟家境不丰,家里吃食都是平常之物,霍樟虽出鲈鱼但价钱并不便宜,自然不会是王家的桌上菜。和徐怀诗一起吃饭倒是几乎次次都有,但王扣没此见徐怀诗那吃完舔嘴像足小猫的模样都是习惯了将自己那份留着给徐怀诗,只要看着徐怀诗吃的高兴后,弯弯的一些双眼冲自己甜甜一笑便是十分满足。久而久之,王扣虽是在霍樟住了那么些年却是几乎没有尝过鲈鱼的味道。

      王扣看着盘中的鱼有些失神,不知如今这鱼还能留给谁。

      卢定举一脸表错请的尴尬样,王扣撩了一眼,就见他唇角眉梢都是发苦的笑意,说出口的话却是云淡风轻:“卢老板多心了,非你请的厨子手艺不好或是鲈鱼不鲜,只是我并不习惯吃鱼而已。”

      ※※※※※※※※※※※※※※※※※※※※※※※※※※※※※※※※※※※※※※※※※※

      沐镇宗看完手中刚从北疆传来的密信,眼皮一撩,大手重重拍在几案之上,脸色阴晦的将手中之信递给坐在下首的吕仲器。

      吕仲器信还未看完,沐镇宗已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咚!咚!咚!”一步步重重踏在屋内青石板上,似乎要把满腔的怒火都发泄到脚下。

      “他要干啥!这小子要干啥!”整个房间都充斥着沐镇宗的吼声,只怕是门前屋后的下人也都听到了。吕仲器已然看完密信,顺手付与烛台一炬,沐镇宗若是能喷火,只怕此刻两个鼻孔早已是喷出火来。

      “这个王扣想要做什么?这小子莫不是还想在北疆那块地方搞出一个藩镇来!”沐镇宗吼完下意识的与吕仲器四目相接,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惧。

      吕仲器率先回过神来,捋了捋颌下胡须:“目前来看应该还不至于此,王扣此番动作怕是自保居多。”

      “自保?放他娘的狗屁,那河税是什么,是赋税,是朝廷的进项,是他王扣该收的吗?是他能收的吗?我给他一句非常之时行非常之策,他就真给我搞了个这般非常的对策,当真是能耐的很啊!”沐镇宗现下最担心的是王扣乃是自己一力保荐的人,王扣整出这么一手无异也将沐镇宗给卖了。

      吕仲器也是皱了眉,王扣这一手太突然也来得太猛,根本没有任何回旋,连沐镇宗想混淆一下都是做不到,铁铮铮的事摆在那里,就如平地竖起一面大旗:“北疆辎重一直由各大世家供给,如今王扣在绥安要不到粮,自然是要自己想办法。只是如此一来王爷的位置当真尴尬,若是再有人从旁煽风点火,在皇上面前对王爷可是大大的不利。”

      “还用的旁人煽风点火,这消息一旦传到皇上耳朵里,不管他明里如何应对,心上对我肯定已是有了芥蒂。王扣啊!王扣!这次你可是还惨老夫了。”

      几乎同一时间,内容相近的一封密信也送到了沐泽云的手里。

      王扣会做出如此动作实在大出各方预料,沐泽云和萧谨墨也曾分析,王扣此番在朝廷上空手而归绝不可能就此罢休,可谁都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大胆,此事若是深究已等同谋逆。

      “这事是否有南王授意?”萧谨墨当先便想到王扣乃是由沐镇宗举荐,他敢这样做是否有人暗中授意。

      沐泽云也是想过,但随即却又觉得不大可能:“尚不可知,但可能性不大,二叔若是藏了什么心思,已然藏了这么多年了,不可能如今突然出手。而且如若是二叔授意王扣如此做为只会引起父皇紧觉,对他是百害不一利。此事,极有可能二叔也是被蒙在鼓里。”

      萧谨墨点头,他也用意沐泽云的分析:“不知皇上会当如何处理?”

      “父皇最大的可能是当做未曾听闻,定边知府既不曾上报,所有这些便只是小道消息。如今北疆被王扣牢牢控在手中,而北疆又是我陈夏国北边门户,更是扼守了月赤东进之要塞,父皇在未想到一万全之策前当是不会动他王扣,这也是王扣所依傍之处。”

      沐泽云和萧谨墨对视一眼,心里都是知道对付王扣的计划怕得是暂时搁浅了,沐泽云只是心惊王扣隐忍如此之久,方才暴露已是成器之时,北疆之局势已到积重难返之境地。

      王扣坐拥之强大武力,与其隐隐已如明示的不臣之心都在绥安各方心头投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北疆之重,重在其门户位置,重在其兵甲之精,更重在青铜之铁,定边扼守单沁河之要塞,一切的一切都似为王扣创造了无限条件。若是朝廷下定决心拔除王扣,将导致怎样的祸患没有人说的清,不会让令陈夏国北面,东面大门洞开也没有谁敢拍了胸脯的保证。

      北疆王扣已如一根利刺扎进了众人肉里,拔出还是放任那都已不是一方之事。

      ※※※※※※※※※※※※※※※※※※※※※※※※※※※※※※※※※※※※※※※※※※

      月赤国危机已解,但珠机阁派去的人却是尸骨无存,不论是哪个总是晃荡不可一世的陆绍,还是梅四良…………虽然早知了是九死一生的事,但徐怀诗心里总还是盼着那两人能抓住那哪怕只存一线的生,但事实看来,大家都是凡人,没有仙家顾看,碰上的也不过是九死而已。

      无名山上,一座新立的石碑。

      山风呼啸,石碑前直挺挺的跪立一纤瘦女子,若大的孝衣随风吹动“呼呼!”作响,头上只是一根银托的珠钗将头发挽做了妇人样,真不敢想衣衫包裹下的身躯是怎的瘦削。

      徐怀诗站在女子身后,眼神中升起一丝怜悯,可当她的目光触及石碑上的几个新字时,眼底怜悯顿失,变做了纠结了怨恨的冷漠。

      梅四良之墓!

      跪在石碑前的正是徐怀凝,梅四良身死,徐怀凝一滴泪都不曾掉,却是依了夫死的规矩,披麻戴孝在梅四良的墓前守墓七日,今天便是那最后一日。

      徐怀诗走到徐怀凝身旁,放下手中竹篮,拿出祭祀之物摆到梅四良的坟前,从小疼她、爱她的师兄就这么去了,为了眼前这人,她的三姐徐怀凝。

      徐怀诗现在已经不叫徐怀凝三姐了,甚至不愿看她一眼。虽然知道梅四良即便身死怕也不会怪徐怀凝一分,但看到梅四良坟前跪着的徐怀凝,徐怀诗却是不能不怨:“你是不是觉得跪上这几日,心中的愧疚就能少上两分。”

      徐怀诗、徐怀凝两人静静的跪立坟前,再没人言语,一直到黄昏,太阳西下。

      七天时间已到,徐怀凝终是动了动,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身形踉跄,徐怀诗视若无睹,没有一丝伸手相扶的意思。徐怀凝知道徐怀诗此刻心中怎般看自己,但她无悔,即便重来一次她仍会做同样的选择。

      “这世上,我徐怀凝亏欠的只有梅四良一人,我无愧徐家更是无愧你徐怀诗。”久不开口徐怀凝的声音嘶哑干涩,山风过耳、阵阵阴森。

      徐怀诗抬头相望,不等目光相触徐怀凝已经移开。徐怀凝柔弱的身躯,眼神里带着伤,但一颗头却是微微昂起,徐怀诗望着徐怀凝单薄的背影,心里只觉冰凉,她真的不懂了,不懂她的父亲、不懂她的母亲、不懂她的大哥、二哥,不懂王扣、现如今更是发现这个和她最亲的三姐其实自己也是从来不懂。

      “若是重来一次你会如何?”徐怀诗只是问话却并不要答案,话已出口便是转身下山。

      “重来一次?”徐怀凝默默在嘴角嚼着徐怀诗问自己的话,眼色凄然的望向徐怀诗的背影。

      徐怀诗其实比谁都清楚,怎样能让徐怀凝最难受。

      徐怀凝默默望着梅四良的石碑,这块石碑就如梅四良的人般,从来不会怨她半分,永远都是静静等在她的身后,只要徐怀凝愿意,何时回头都能看见梅四良眼中的疼惜。可如今,这世上唯一一个会这般望着徐怀凝的人没有,再也不会有了。

      但若真的能有徐怀诗口中的重来一次,徐怀凝的选择依然不会变,这一切只因为她姓徐,是徐琏敬的女儿,是徐氏的族人,她抛不开母亲临终的希望,抛不开她所仰仗的徐琏敬的疼爱,若是她能抛下,能稍微给梅四良一星半点的暗示,只怕梅四良早带着她远走高飞。可没有,徐怀凝什么也没有做,一切的一切便早注定了她和梅四良之间只有无奈,再刻骨也是无奈。

      ※※※※※※※※※※※※※※※※※※※※※※※※※※※※※※※※※※※※※※※※※※

      河税一事传到皇上耳中果然如沐泽云所料,没有任何表示,没有态度那便是已经有了态度。加之彭素业与叶国汀主战出击却是遭到敌国伏兵,若非王扣增援便是险些全军覆没,值此敏感时期世家虽是不情愿但也只能是装聋作哑,当做什么都不曾知,如此王扣在定边征收河税之举在几方默契之下便悄然登上了台面。

      皇上虽从未表态,但并非就此放纵,该敲打还是要敲打了,是以,距年终尚有一段日子,便已是传信让王扣先行回京述职。

      皇上命沐泽云城门外迎接王扣,这般礼遇已是至顶。

      “将军一路劳顿,先且到驿馆安顿,后天我再做东为王将军接风。”沐泽云当着众人大声说道。
      “越王……”王扣于公于私都不想和沐泽云走的太近。

      “莫要推辞,你我故人重逢岂有不痛饮一番的道理,再说,王将军好不容易回趟上京城,想瞧的人没瞧见岂不是太扫兴。”沐泽云一语双关的说道。

      王扣微微挑眉,并不避沐泽云之眼神,拱手道:“如此,王扣恭敬不如从命。”

      “那就这么说定了。”沐泽云拍着王扣的肩膀对众人说道:“到时大家伙聚在一起好好热闹热闹。”

      ※※※※※※※※※※※※※※※※※※※※※※※※※※※※※※※※※※※※※※※※※※

      徐怀诗下车,抬头看了看庙门正前方的匾额“君明庙”,眼神狐疑的看了看沐泽云,嘴角带了些笑的问道:“怎么想到来这儿?”小半年不曾上门的沐泽云今天突然找来,却是把徐怀诗带到了这儿来。

      君明庙是绥安有名的姻缘庙,徐怀诗没想到沐泽云竟是带了自己来这儿。

      “你知道这庙里是求什么的吗?”徐怀诗拉着就要往里走的沐泽云。

      沐泽云转手把徐怀诗的手握在掌中,拉了徐怀诗跨过了庙门槛:“我从小在这绥安长大,诗诗觉得我会不知道?”

      来绥安这么长时间,虽然早就听说过但徐怀诗这还是第一次来这君明庙,徐怀诗四处走走,看看,并不跪下许愿,沐泽云伴在一侧引着徐怀诗来到了一颗巨大的梧桐树下:“这庙里最灵的就是这颗树了,比里面供那些菩萨灵验多了。”

      “切!”徐怀诗不以为然,抬头却见一颗树上密密麻麻挂满了红布,已经看不到树干原本的颜色了:“沐泽云,你站在菩萨的地盘上说这些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沐泽云淡然一笑,眼神扫过大殿内那尊永远仪态肃穆的金像:“不过是尊泥塑的东西。”说完手上却是不知从那儿摸了根红绸出来交到徐怀诗手中。

      “干嘛?”徐怀诗看着手里的红绸觉得有些烫手:“别告诉我你堂堂越王还信这些个玩意儿。”
      沐泽云伸出手五指紧扣住徐怀诗的手指,抬起来举到两人面前,看着面前的徐怀诗说道:“诗诗,这是十指连心。”

      “嗯?”徐怀诗疑惑的看着沐泽云不知道他所言何意,便见沐泽云掌心印上徐怀诗的掌心,两个手掌完完全全的印在了一起:“诗诗,这是心心相印。”

      徐怀诗愈发不解的看着面前的这人,故意换上轻飘飘的调调说道:“那我可该接一句,万人从中一握手,使我衣袖香三年。”

      沐泽云将徐怀诗的手抵到自己胸前,声音里的认真重重压下了徐怀诗方才那轻飘飘的不在乎,只听沐泽云说道:“诗诗,只要能和你厮守到老我什么都信。”

      徐怀诗只觉心里重重的被撞了一下,任由沐泽云拉着自己的手将红绸系到了树上。

      “王扣回京了,明日我请了他到府上饮酒,你也来吧。”沐泽云说的平淡,但四肢百骸的毛孔都在注视着徐怀诗。

      徐怀诗望向庙里的眼转了回来:“到时候看吧,反正你们喝酒也没我什么事。”经历了梅四良的身死,徐怀诗看什么都比从前淡了几分。

      沐泽云牵着徐怀诗出门上来马车,拉过徐怀诗的手让她靠到自己怀里:“昨个儿进宫父皇还向我问起你。”

      “是吗?”徐怀诗有些漫不经心:“皇上问我什么?”

      “父皇问你今年多大了,让我别耽误了你这徐家四小姐。”沐泽云半开玩笑的说道,只见怀里的徐怀诗睫毛闪了闪,身体也僵了两分。

      “呵呵!”徐怀诗干笑了两声:“什么耽误不耽误的,皇上操心的事儿可还真多。”

      “我也是这么说,不过父皇的意思还是让我们先定下,毕竟你这样没名没分的整日和我混在一起落在旁人嘴里也是不好听。”

      “诗诗。”沐泽云趁徐怀诗楞神的劲,已经捧起了她的脸轻轻吻了一下:“我在想,若是等我们有了孩子,有我的眉,你的眼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都说情话醉人,可徐怀诗呆呆的望着沐泽云,耳朵里听到这些话却是觉得心里阵阵发凉。

      徐怀诗“蹦”的一下就从沐泽云的怀里弹了起来,手足无措的连忙挥手:“不急,不急!你看我二哥、三姐都还晃着呢,我是当真不急。”

      沐泽云的笑一瞬间便凝到了脸上,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徐怀诗,徐怀诗有些不敢看沐泽云,眼神落到了脚背上。

      “莫非你还想要守着和王扣那五年之约。”沐泽云的声音响起,徐怀诗整个人一瞬便僵在了那里,眼里的震惊,错愕一一落到沐泽云的眼底,徐怀诗就那么呆呆的看着沐泽云,藏在最深处的隐秘被人挖了出来,晒到太阳底下,徐怀诗已经完全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她只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的说道:“不是。”

      徐怀诗抬起头恳求的说道:“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

      沐泽云双眉一扬:“多长?一年?二年?还是一百年?”

      徐怀诗不知如何答,只能咬着嘴唇不说话。幸好马车在这时适时停了下来,徐怀诗如释重负的挑开帘子看了看,全身沉重的掀开帘子:“我到了。”徐怀诗甩下一句话便跳了下去,沐泽云看着落荒而逃的徐怀诗眼神里多了几分阴沉:“徐怀诗!”

      沐泽云的一声喊让徐怀诗停了下来,知道回头会有什么在等着她,可即便心里万般的不愿徐怀诗却还是转了回去,故作镇定的问:“还有事儿?”

      “徐怀诗。”沐泽云面色发沉,伸手扣住站在马车边的徐怀诗,徐怀诗竟然忘了躲闪,任自己的下颚被捏在沐泽云手中,不情愿却又不得不看向沐泽云。

      “我就再给你一个机会,两个选择。”沐泽云原本开口不过是半真半假的一个试探,但徐怀诗的反应已经让沐泽云改了主意,沐泽云的脸逼近徐怀诗,眉尾一挑:“要么,我们定下婚事,要么…………”沐泽云顿了顿,眼神阴沉的看着徐怀诗,那眼里的怒意像是要透过徐怀诗的眼睛灌到她心里:“要么,我们到此为止!”

      “回府!”沐泽云不等徐怀诗的答复,已经撒开捏住她下颚的手。

      徐怀诗眼见马车从眼前走过,扬起的车帘让她还能看到沐泽云的侧脸,一双唇抿的那样紧,徐怀诗心里清楚,沐泽云这次是要和她动真格的了。

      “到此为止!”徐怀诗紧咬着嘴唇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沐泽云最后的话,如若她徐怀诗只是自己一个人,根本轮不到他沐泽云来说这句话。只可惜,自始她和沐泽云两个人的关系便不是徐怀诗自己能够决定。

      “爹…………”沐泽云撂下了那样的恨话徐怀诗不敢也不能不告诉徐琏敬,因为她和沐泽云之间的牵连早已经波及徐家。

      徐琏敬听完徐怀诗的话,桌案下的手已然握紧成拳。徐家和沐泽云现在是合则两利共赢,斗则俱伤共损,与沐泽云联姻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可眼前这个却是他最心疼也最头疼的小女儿。

      沉默在父女两人间蔓延,徐琏敬拉过徐怀诗的手,徐怀诗一惊,她这双手是多久前被父亲牵起过她已经记不清了。徐琏敬的心里生出一丝愧疚,终是在心底叹了口气:“四儿,你自己怎么想?”

      “我自己?”徐怀诗茫然的看向徐琏敬。

      徐琏敬没再说话,起身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东西,转身放到了徐怀诗面前,拍了拍徐怀诗的肩膀:“四儿,爹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了。”徐琏敬转身轻轻将书房门带上,留徐怀诗一个人静静的想个明白。

      徐怀诗呆呆望着摆在面前的庚帖,全身的力气都似被抽干,重重做到了凳子上。

      曾经,为了和王扣远走天涯,徐怀诗翻遍了徐琏敬的书房也没有找到这一册庚帖,现在却是静静躺在了自己面前。

      徐怀诗把头深深埋到了自己的□□,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仗剑天涯的红衣女子,也不是那个下巴高昂的徐家四小姐,那种无法掌控的脆弱蔓延过境,这种时候只会让徐怀诗想到一个人,一个曾经以为永远可以依靠的人。

      原来即使决定下的再狠,过了这么久还是会有不可抑制的怀念窜出,无声的泪水早随着徐怀诗的腮边滚落,她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自己放不开还是太过依赖那个无比熟悉的怀抱。只是,如今徐怀诗早已无力去分辨什么,争辩什么了。为什么在她什么都没有了的时候父亲才让她自己去选,为什么自己都已经那么义无反顾了还是要被丢下,为什么,为什么…………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