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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芙蓉一梦(二) ...

  •   “说起这个,”任天行对云稚道,“我同谢兄一盏茶尚未吃完,小宗主便寻到了,莫非小宗主有何妙法?不妨告之在下,也省得我为那兔子精留在此地日日蹉跎。”

      妙法自然是有,但无论如何,也是不能说的。

      云稚抿了抿唇,看向谢宴川,正和谢宴川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谢宴川支着头,也是颇为好奇。

      云稚咳了一声,道:“师尊气质出尘,一眼便看得出来。只消跑得快些,自然很快找到了。任宗主的……兔子精,大抵是样貌不大惹眼……”
      云稚编不下去了。

      但任天行和谢宴川似乎是当真了。
      任天行欲言又止,止了又止,忍不住道:“客观地说,那兔子精的样貌…只怕要比谢兄更打眼些。”

      ——开玩笑。
      这世上怎会有人比师尊还好看?

      云稚不悦地蹙起眉头,却也懒得争辩,只道:“师尊,云宋和云翊还在等我们呢,我们走罢。”

      一刻钟后。

      芙蓉镇入口处,任天行笑眯眯地对着二人道:“又见面了二位。”

      谢宴川:“……”
      云稚:“……”

      谢宴川瞬间想通了关窍,道:“这竟是个有去无回的幻阵?”
      “正是。”任天行道,“不然我为何逗留此处——难不成真是为了那个恨不得生吃了我的兔子精?”

      谢宴川的面色终于凝重了些,拿出玉简。平素流光闪烁的玉简,此时却黯然无光,应是受了此地法阵的干扰,用不成了。

      云稚看出谢宴川萦于眉间的担忧,宽慰道:“没事的,师尊。云宋的胆子一向很小,他若是联系不到我们,不会贸然行动的。”
      谢宴川叹道:“云翊也在。”

      云稚:“……”
      是了。宋生胆小,却是个没主见的。李一这厮却胆大包天,又好奇心奇重,见他们二人没信儿,十有八九是要拉着宋生进芙蓉镇探一探的。

      这两个,一个还没结丹,一个刚看见元婴的影子,进了芙蓉镇,保不齐要出什么事。

      “放心啦。”任天行大咧咧地拍了拍谢宴川的背,“我都被困在这里许多时日了,除了主观感觉稍有惊悚,并未受到任何伤害。那两个小家伙加起来战斗力应该跟我差不多,只要不弄出什么幺蛾子,应当是安全的。”

      任天行的话前脚刚落下,整个芙蓉镇骤然间刮起了飓风,飓风卷积着遍地的尘土,呼啸着向三人席卷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云稚一把抽出云搀剑,裹挟着强横无匹的灵力,直直插进地中!另一只手一把揽过谢宴川的腰身,将谢宴川牢牢护在怀里。

      任天行的哀嚎和飓风一样刺耳:“哎救救救、救救我啊!谢宴川——啊——我被刮跑啦——”
      谢宴川捂着口鼻,瓮声瓮气地道了声:“云稚。”

      于是云稚的发带随风而动,竟是凭空伸长了数倍,卷住任天行的胳膊,把在风中摇曳地任宗主简单粗暴地扯了回来。

      这发带看似只是简单地布条,却风吹不断,又隐有咒文浮于其中,俨然是一件法器。

      这风来得蹊跷,却很快就停了。

      漫天灰尘纷扬不休,谢宴川埋在云稚怀里不住咳嗽,云稚倒是神色如常,连大气都没喘一下。他收起云搀剑,另一手给谢宴川拍背顺气,还不忘质问任天行道:“你不是说这里不会有危险么?”
      任天行形容狼狈,气儿还没喘匀。他觉得云稚这么抱着谢宴川,有些不对劲,却也没有多想的心情,道:“可是……之前从未有过这种事情啊。难不成是你们带过来的冤孽?”

      这人乌鸦嘴就算了,竟还倒打一耙。
      云稚冷哼一声,不再理任天行了。

      谢宴川终于止住咳,借着云稚的胳膊站直身体,略有些沙哑地道:“这里的人……好像变少了。”

      云稚见谢宴川缓过来了,才把视线转到芙蓉镇里。

      人真的变少了。
      不光是人,街道两旁各种热热闹闹的铺子,郁郁葱葱的树林,都凭空消失了。
      而他们脚下原本踩着的、厚实的土地,只剩下薄薄的一层黑灰。黑灰之下,是猩红的咒文,佐以暗沉的天色,使得原本安宁平和的芙蓉镇,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镇子剩下的人却对此浑然不觉,老妇还在那里吆喝着:“糖炒栗子——新出锅的糖炒栗子——不甜不要钱嘞!糖炒栗子——新出锅的糖炒栗子——”

      谢宴川道:“你们在这儿别动,我去里面看看。”

      云稚没说什么,却亦步亦趋地跟着谢宴川身后。

      谢宴川走了几步,回头,正对上云稚无辜地双眼:“……”

      他压低声音道:“不是叫你别动等着么?”
      云稚道:“这里危险。”
      谢宴川道:“有危险还跟着?我自己应付得了,听话,别跟着。”
      云稚便不说话了,只抿着唇,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这安静乖巧的小眼神,谢宴川可是太熟悉了。

      在十里湖山时,他有一次咯血昏迷,不巧被云稚撞见了。

      诚然,如果谢宴川只是个凡人,病得咳血基本上就意味着快死了。但他好歹还有半颗金丹,主治医师还是被诸位仙家推崇为仙道第一圣手的云涟。

      因此,那次谢宴川病发,云涟甚至没有留下观察两个时辰,只是不咸不淡地嘱咐了一句按时喝药,少喝点酒,就轻飘飘地走了。可见谢宴川的病情实在不重。

      然而无论谢宴川怎么和云稚解释这只是旧疾发作、这些年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他的身体一直在好转真的没那么差云云,云稚都当作没听见,活像是聋了,只是整日跟在谢宴川屁股后面——谢宴川不冷,却要被披上大氅;谢宴川不困,却要被按在床上睡觉……就连睡觉,云稚都要在门口守着,赶都赶不走。

      谢宴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不动,搬出云涟过来劝,也劝不动。反正不管怎么说,云稚都是一副安静乖巧的模样,但就是不听。

      一来二去,谢宴川也懒得管了。

      谢宴川心累地叹了口气,又道:“那你也跟过来做什么?”
      任天行满目凄凉,道:“谢兄啊,你们俩都走了,我自己在这儿等着,要是再来一阵风,我八成是得给那只死兔子殉情了,还不如跟着你们那。”

      谢宴川只好道:“那你们记得跟紧我,我走哪里,你们便跟着走哪里。这里的阵法太复杂,我也认不全,保不齐哪步错了,就都回不去了。”

      云稚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那条本已变回原形的发带,又噌噌地长长了,并且在谢宴川的腰身缠了三圈。

      谢宴川:“……我给你这条发带,是为了让你绑我的?”

      云稚继续乖巧。

      谢宴川彻底没脾气了。

      云稚老实地跟着谢宴川身后,手中聚着一团灵力,时刻准备着应付任何突发情况。谢宴川走得并不远,大概几十步的距离,便在卖糖炒栗子的小摊前停下了。

      奇怪的是,谢宴川只停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
      更奇怪的是,那个卖糖炒栗子的老妇像是对着三人毫无所察,依然热情地叫卖着:“糖炒栗子——新出锅的糖炒栗子——不甜不要钱嘞!糖炒栗子——新出锅的糖炒栗子——”

      谢宴川不动,云稚和任天行自然也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蹦蹦跳跳地小跑了过来。芙蓉镇正是早秋,那少年却衣衫轻薄,浑然不觉冷的模样。少年笑嘻嘻地,很有些烂漫地道:“徐阿婆,来一份糖炒栗子哩!”
      那少年一笑,侧脸便显出一个浅浅的酒窝,加上软糯糯的口音,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任天行确认自己从未见过这个清秀少年,却莫名地在他的身上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他这边正疑惑,那边徐阿婆将油纸包装得满满的,递给少年,笑着打趣道:“你爹爹又馋啦?”
      少年伸手去接,道:“可不嘛!他自个儿懒得动弹,便来使唤我哩。”

      正说着,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截住了油纸包。

      谢宴川颠了颠糖炒栗子,笑眯眯地道:“徐阿婆,这一份可够多的。”

      可徐阿婆却并未答话,并且保持在那个递出栗子的姿势。

      不只是徐阿婆,那个少年也仿佛被贴上了休止符,脸还是笑眯眯的,手中的铜板正停在谢宴川的面前。

      随后,一老一少,身体的姿势依然不变,两张脸却同时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向谢宴川转了过来。

      还是两副笑眯眯的模样,双眸却空洞涣散,显得十分诡异。

      就像是两个被画了笑面的纸偶。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芙蓉一梦(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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