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知劲草》江州月白

33、疾风

　　沈晏溪眼睛紧紧盯着这行文字，雀跃让她忘记了眼下的烦心事。客厅里外放的电视声音突然停下，静悄悄的。

　　沈晏溪打字:【看。】

　　附送一个可爱兔子星星眼表情包。

　　与此同时，沈晏溪收到陈疾对镜自拍照，刀削斧凿的面部立体俊朗，眉骨高耸，眉毛浓黑。

　　他好像不太擅长自拍，照片稍微有些糊，都是靠颜值在拯救。下巴上光滑干净，一点胡渣都没有。

　　沈晏溪悄悄按了保存，回复陈疾：【很好看。】

　　陈疾洗完澡擦干净头发仰躺在床上，看见沈晏溪的消息，勾唇笑了下，回复:【溪溪最好看。】

　　早晨村里的鸟雀叽叽喳喳，热热闹闹的。沈晏溪床整理好被子，拉开房门，周黎正好从隔壁房间出来。

　　周黎出嫁前就住这间房子，出嫁后，林芳把这间房子为她留着，后来有了沈晏溪，即便她一年不回来住几次，林芳也专为她收拾了一间卧室。

　　昨天林芳和周黎聊了很久，沈晏溪不确定周黎有没有改变想法，她露出笑，“妈妈，早啊。”

　　周黎气还没有消，神情冷淡，沈晏溪掩饰性地喝了一口水，吃完早饭，她照旧回房间看了一会书。抬眼注意到窗外高高的枇杷树树梢的果实金黄剔透，想着打一些枇杷下来吃。

　　周黎正好在客厅里对着电脑处理工作上的事情，听见开门声，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挪开落到沈晏溪身上，不轻不重地说，“明天收拾好东西，跟我回北川。”

　　沈晏溪心一凉，她太熟悉周黎这种语气了，平和却不能反驳的，她从小到大听到过很多次，就像是一张张紧密的网，精准地扑向她，一点都挣脱不开。

　　沈晏溪步伐沉重，心里很难受，她慢慢地坐到周黎对面，轻声问她，“妈妈，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坚定，一点都不考虑我的意愿，执拗地让我学医？”

　　周黎撇她一眼，“学医不好嘛？救死扶伤，行善积德，高尚伟大还体面，工资也还不错。”

　　沈晏溪说：“满足这些条件的职业有很多，比如教授，飞行员，翻译官，我能举出很多在大众眼里体面光鲜的职业，为什么非得是医生？甚至不惜让我复读一年也要去学。”

　　周黎微微蹙眉，明白沈晏溪误会了她的意思，昨天一时火上头方才说了复读的话，冷静下来，林芳又劝了她一晚上，倒是能想开了一点了。

　　沈晏溪都已经十八岁了，出落得亭亭玉立，是个大姑娘了，成人礼的那天她是亲口说过要让她以后成为一个自信自立，勇敢积极的大人，后来不知道是十八年的习惯还是别的什么，她似乎都忘记了这句话。

　　沈晏溪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激动，脱口而出，“是因为乔阿姨吗？”

　　周黎脸色骤变，冷硬地说：“沈晏溪，你在说什么？”

　　沈晏溪反应过来，自知失言，不再吭声。僵持冷硬的氛围蔓延开来，周黎都没有想到时隔多年，乔淑言会再次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沈惊鹤当年揽着乔淑言的腰身逛街，看见她的出现，惊慌过后竟然是如释重负，从始至终，他甚至都没有松开揽着乔淑言的手。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周黎我已经对你没有感情了，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你，房子和存款我都留给你，当做我对你的补偿，你找个空闲的时间我们去把离婚证领了吧。

　　很奇怪，过了不止多少个春夏，当年的情景就如同电影一般，一帧一帧，清清楚楚。她那时闹得很不体面，像个泼妇，声嘶力竭地问沈惊鹤，为什么？

　　她自认为比乔淑言漂亮，比她能挣钱，重要的事他们那么多年的感情又都算什么。沈惊鹤被她闹得烦闷，很不耐烦地告诉她，乔淑言是大学生，是医院的医生，她只是一个初中都没毕业充满铜臭味的商人。

　　这话她一直记了好多年。

　　沈晏溪问她这句话时，她的第一反应是恼怒，她辛辛苦苦养了十几年的女儿怎么能这样揣测她，她一直都是在为她好。

　　可后面竟然有一些迷惑，她自己都有些不清楚，真的没有这个原因嘛，没有的话为什么这么多年她把沈惊鹤说的那些话记得清清楚楚，一想起就心疼。

　　沈晏溪垂着头，“妈妈，我只是想做我喜欢的事，想对自己的人生负责而已。”

　　暑气升腾，水稻抽穗，草木的气味都带着热气，燥得人心烦。沈晏溪在田埂上漫无目的地瞎蹿，走走停停，好像这样就能消解几分心里的烦恼。

　　不知不觉地竟然走到陈疾家门口，沈晏溪定下来，盯着陈疾家的大门出神。铝制的大门紧闭着，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

　　沈晏溪很想找人说话，她拨通了和陈疾的语音电话，很快接通。陈疾的声音传过来，“怎么了，还是你第一次给我打语音。”

　　沈晏溪问：“你在家吗？”

　　陈疾指间夹着烟，另一只手落笔填下一道选择题的答案，“在。”

　　沈晏溪说：“那你开下门。”

　　陈疾掐灭手里的烟，打开门，沈晏溪就站在他家门口，仔细看眼睛还有些红。陈疾将客厅里的空调打开，从冰箱拿了一下新鲜的水果洗干净，本来就准备直接端给沈晏溪，想起来小姑娘最是细心讲究，就把水果削皮切块，插上牙签端出去。

　　“我房间里有烟味，就在客厅里坐会。”

　　陈疾的神态有些疲惫，眼下有点点的青色，听说抽烟提神，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做什么。沈晏溪去拿苹果，注意到果盘里的水果时，眉目染上笑，“你的手艺很出众。”

　　果盘里有几块苹果拼接成了兔子形状，偏偏兔子的耳朵一长一短，兔子的尾巴长得像猫尾巴，只有从整体的形状搭配着想象力看得出来像是一只兔子，细看起来，什么部位都和兔子没有关系。

　　陈疾微微扬眉，很是疏狂，“我不止手艺出众，样样都出众，尤其是在哄人开心上。”

　　沈晏溪一怔，刚刚和周黎吵了一架，对着些年的束缚提出了抗议，她好像勇敢了不少，“你也会这样哄别人吗？”

　　陈疾插了一块苹果塞到沈晏溪的嘴里，“好好吃你的水果吧，吃完我带你打游戏。”

　　沈晏溪不喜欢他的回答，正好想说话，手机微信语音响了。她看到备注名有些纳闷，完全没有想到江承宇会给她打电话过来，印象中，高中三年他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交际。

　　不接总归是不太美妙，沈晏溪按了接听键，“喂。”

　　江承宇很紧张，握着手机咽了咽口水，“沈晏溪是我，你，你回北川了吗？有没有时间一起出来吃个饭。”

　　沈晏溪对他的邀约有些莫名，委婉地拒绝，“我不在北川，等开学了直接回去收拾东西去上学，恐怕没有时间。”

　　“这，这样啊。”

　　江承宇有些语无伦次，但还是不想放弃，他从高一就开始喜欢她，喜欢了三年才敢表白，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他不想放弃这个机会，而且等上了大学，沈晏溪身边优秀的男生会越来越多，他怕她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江承宇说：“我填报的大学和你在一个城市，等你上了大学，我们可以一起约着玩。或者说，你，你外婆是住在巫溪镇吧，我可以过来找你玩。”

　　沈晏溪隐隐蹙了下眉，她没有告诉过他她的外婆住在巫溪镇，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她不太喜欢她的个人信息被不熟悉的人知道，好像是自己在被人窥探。

　　沈晏溪淡淡地提醒他，“江承宇，我们只是高中同学。”

　　意思是我们只是高中同学，连朋友都算不上，不是能约饭，也不是能谁找谁玩的关系。

　　她说话没有避着陈疾，三言两语，陈疾都摸出一个大概。

　　江承宇听出了拒绝，很沮丧，可她不愿意放弃，沈晏溪是班上最漂亮的女生，学习成绩也是班里最好的，性格温婉随和，他不想就这么放弃。

　　“是我唐突了。”江承宇说，“可是，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们是高中同学知根知底的，我喜欢你三年了，不想影响你学习等到你高考毕业后才敢说。我之前给你写了情书，可惜你没有看见。”

　　原来那份夹在课本里的情书是她写的，沈晏溪完全没有想到，倒是没有怪江承宇害她挨骂，每一份感情都值得尊重，只是她不喜欢他也是真的，她有喜欢的人。

　　沈晏溪握着手机轻声说：“谢谢你的喜欢，可是。。。。”

　　江承宇察觉到沈晏溪话里隐含的拒绝，不等她说完，迫切地说：“我们可以先当朋友相处，互相了解下，反正你现在也没有男朋友。”

　　“谁说他没有男朋友。”

　　陈疾从座位上站起来时，沈晏溪还以为他要去拿什么东西，结果他直接倾身过来夺走了她的手机，他捏着手机笑得散漫，语气吊儿郎当，气势逼人得紧，“没有男朋友，那老子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