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知劲草》江州月白

34、劲草

　　直到电话挂断，江承宇的声音消失在电话里，沈晏溪还在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处在另外一个世界，她有没有听错什么。手机屏幕的光还没有完全熄灭，清清楚楚显示现在正好是下午三点二十九分。

　　陈疾冲着她摊开手，她的手机躺在他宽厚手心，抬高手示意她拿手机，“不感谢下我，帮忙你解决一个追求者？”

　　沈晏溪没拿，一双水灵灵的杏眼温柔又坚定地看向他，她一贯的循规蹈矩，规矩得甚至有些刻板，遇到陈疾后做了两件算得上叛逆的事情，一是瞒着周黎改志愿，二是喜欢上陈疾。

　　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说出宣誓主权的暧昧言语，向前走了一步，她才不要在此时此刻后退，也不许他后退。

　　“解决追求者就是男朋友的义务啊，要不然有男朋友和没有男朋友有什么区别。”沈晏溪问他，“你说是不是？”

　　陈疾后退半步，把她的手机搁在桌子上，她的反应让人措手不及，他脱口而出的话语也是冲动。陈疾习惯性地想去摸烟，想起烟在书桌上，也就罢了。空调逐渐起作用了，温度降下来，没有那么热了。

　　感情让人胆怯，也让人勇气倍增。

　　好像突然走出迷雾，沈晏溪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陈疾从前的回避是真的在回避他，她做了好久的胆小鬼，这次不想再做了。

　　沈晏溪猛地闭眼，决心这次要说清楚，要豁出去，“陈疾，我喜欢你，你不要逃避我，我就说这一次，请你和我交往吧。”

　　后面的几个字几乎是挤着嗓子吼出来的，她吼得气势宏大，吼完像卸了力一般，慌慌张张都不敢和他对视。

　　小姑娘看着勇敢其实脸红得和小虾米一样，心里某一块冷硬的地方塌了方，柔软得像棉花。陈疾乌沉的眼眸盯着她半晌没有说话。沈晏溪久久没有等到他的回应，巨大失落降临，眼眶发酸，她垂头不想让陈疾看她失落难过的模样，拿起桌子上的手机就要回家。

　　沈晏溪刚刚起身手就猛地被滚烫的手拽住，下意识地要挣脱，拽她的力量猛增，她一下子跌回沙发上。陈疾按住她的手，鼻尖的呼吸落在她颤动的睫毛，他伸手揉捏她萤白饱满的耳垂，“我送你的耳钉，以后戴给我看。”

　　她被圈在他的臂膀里，方寸之间，呼吸交缠，隐秘不言的暧昧在升温，沈晏溪说：“以后我们说不定都不会再见了。”

　　“耳钉是我妈留给我的。”陈疾几乎从来不主动对谁提他的家庭，他只有一个人，“沈晏溪很早之前你就是我的了，跑不了的。”

　　陈疾俯身凑近她，沈晏溪很紧张，她下意识闭上眼，下一秒额头落下一个温热的吻，他说：“胆小鬼。”

　　什么胆小鬼，她才不是，她觉得他才是。

　　沈晏溪回到家，家里没有人，周黎的车还停在门口，人不知道去哪里了。也庆幸不在，她一直处于喜悦中，一眼就能看出来。

　　到晚上，沈晏溪已经洗完澡吹干净头发躺在床上刷手机，听见院子里门被推开的声音。她下床透过卧室的窗子往外看了一眼。

　　周黎一个人回来了，还是穿着上午穿得那件黑色雪纺长裙，没化妆，头发松垮随意地披在肩头，她在外面工作基本没有不带妆的时候，素颜的样子松弛很多，松懈下来也有一种孤寂感。

　　沈晏溪后悔上午对她说出那样的话，记忆里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奔波，为她也为生活，她也知道沈惊鹤一直是卡在她心里一个刺，无法释怀，无法忘却，却还要掩盖。

　　沈晏溪出来给周黎倒了一杯牛奶，主动打开话题，“妈，你下午去哪里了啊？”

　　周黎没拒绝，接过来喝了一口，又搁在桌面上，“你跑哪去了？”

　　沈晏溪慌了一瞬，周黎肯定不会同意她和陈疾在一起的，如果被她知道，还不知道是什么反应。沈晏溪扯了个谎，说她去找阮音桥了。

　　周黎也只是问问，并没有细究，她的心情不是很好，很早就回卧室了。

　　沈晏溪撒谎撒得没有底气，害怕会暴露，回去后特意同阮音桥串通了口供。阮音桥很爽快地表示不要担心，她不会说漏嘴的，转而问她，她是不是和陈疾在一起了。

　　沈晏溪打了一个问号，【你未卜先知嘛，我们在一起不到五个小时。】

　　阮音桥反手发了一张朋友圈截图，【你男朋友新鲜出炉的朋友圈，你都来不及看得嘛，小兔子。】

　　文案是拥有了一只小兔子，配得图是一张女孩子的背影。她很快就认出来，这张图是她穿外婆做的那件白色裙子时拍得，照片很糊，像是悄悄拍下来的。

　　原来他那个时候就在悄悄地关注她，他这样桀骜肆意的人也会偷拍嘛。

　　底下的评论热闹非凡。

　　汪志成：【什么情况？我2G网络了嘛？】

　　贺亭山：【我就知道迟早有这一天，还小兔子，恋爱果然会让人变得肉麻，钢筋铁骨也变成了绕指柔啊。】

　　周启；【恭喜陈哥脱单，热烈庆贺，鞭炮没买，下次一定。】

　　阮音桥；【民政局在此，坐等结婚。】

　　沈晏溪看着这些评论不自觉地带上笑，他们的关系被公开，让她感受到了重视，感情被尊重被承认。

　　她打开和陈疾的聊天对话框，把截图转发过去，【你什么时候拍的？】

　　陈疾很快回复，【该是我问你，怎么还不给我一个名分？】

　　沈晏溪故作不懂，【什么名分？】

　　刚发出去陈疾一个语音电话打过来，铃声外放，沈晏溪一激灵，她按了接通键，坐到里房间门最远的窗边。周黎还在客厅，她怕被周黎听见。

　　“在干什么？”

　　他的声音醇厚，隔着屏幕总觉得他带着几分笑意。沈晏溪耳朵紧紧贴着手机听筒，不想错过他的声音。

　　“刚刚在桥桥聊天。”阮音桥说，“然后就刷到了你发的朋友圈，陈疾，什么时候偷拍的我，我都不知道。”

　　陈疾轻笑了下，气音透过手机传过来，像是真的拂过她耳边，“那你呢，不打算给我名分吗？”

　　“给呀。”沈晏溪说，“我想发一张我们的合照，可是我们没有，我们一起拍一张吧。”

　　陈疾说：“我记得你有的，你没送我的那张画就很合适。”

　　沈晏溪说：“你看到了？”

　　陈疾说：“颜色透过来，我猜的，没有猜错吧。”

　　陈疾一点都没有猜错，沈晏溪把藏在抽屉里的画拿出来，原本以为它会永远的藏在某一个角落，不会送出去，不会被陈疾知道。

　　沈晏溪切换到相机界面认真给画拍了一张照，配文我们然后点击照片发送，她埋藏于心中的爱恋终于以一个美好的形式公之于众。

　　这几天沈晏溪趁着周黎出去散心或者找一些借口经常和陈疾见面，在家里时，怕陈疾突然打语音过来被周黎听见便就把来电的铃声调成了静音，连微信消息的振动都关了、

　　有的时候见面了，陈疾会捏着她的脸同她玩笑地抱怨，小兔子是日理万机的大忙人，微信语音都没有时间接。她总是要控诉脸被他捏变形了，然后笑着要躲开。

　　陈疾不太愿意轻而易举地放过他，总是追着她的脸不放，闹着闹着两个人一起摔倒沙发里，脸贴着脸，隔着衣服感受对方的体温，温情到深处，沈晏溪就会盯着陈疾黝黑的眼，陈疾这个时候总会吻她，珍视地吻她的额头。

　　沈晏溪不是没有想过同周黎讲陈疾的存在，可是周黎还没有笑火，她也还没有去大学报到，虽然觉得周黎让她回去复读一年是气话，她也害怕周黎知道她和陈疾的关系后会强硬地带她回北川，切断她和陈疾的联系。

　　晚上吃过晚饭，沈晏溪，周黎还有林芳一起出来散步，周平山去隔壁找邻居下象棋。

　　难得温馨时刻，夏日傍晚枝繁叶茂的树下随处可见摇着蒲扇的老人，追打嬉闹的孩童，小火红的太阳已经隐没了半边在远处的山林里，小狗在撒欢奔跑，跑到沈晏溪脚边，她也不害怕，还会嘬嘬嘬几声逗它们。

　　周黎回来没有待几天，就接了好几个公司的电话，“妈，我们明天就回去了，公司那边已经在催了，晚上回去把东西收拾下，这次不带一堆东西了，吃不完，冰箱里也放不下。”

　　沈晏溪听到我们两字，就变得敏感，“妈，我不回去复读的，再经历一遍高三我会发疯的，真的。”

　　周黎冷脸没吭声。

　　林芳笑着打圆场，“你这孩子你妈妈就是说得气话，还真会浪费你的青春让你再复读一年，再说我孙女靠全国排名前十的学校还需要复读嘛。”

　　周黎没有反驳，也没多说什么。沈晏溪心知这事就算这哦过去了，她能念自己喜欢的专业了，她雀跃扑过去一把搂住周黎的脖子，“妈妈，你终于同意我念我喜欢的专业了，太好了，呜呜呜，我太幸福了，妈妈你最好了。”

　　周黎把她的手拍下来，神色缓和不少，也不再提这个，母女没有隔夜仇，心连着心，被欺瞒后再如何生气也不会拿着女儿前途开玩笑，“你在姥姥家待了这么久，还不回去吗？”

　　沈晏溪搂着林芳，“不回去不回去，好多年没有姥姥待这么长时间了，当然要多待几天，姥姥不会嫌我烦。”

　　林芳乐呵呵的，周黎也就没再说要她回去的话，一行三人其乐融融。再往前走没几步，一辆车从拐角处驶过来，村里的小路都很窄，只能容许一辆车通过，沈晏溪下意识地往旁边退让，车子却缓缓减速，而后在他们面前停下来。

　　车窗缓缓摇下来，里面的人探出脸虽然眼角已经有了细纹，带着疲态，可这张脸仍旧是惊为天人，让人一眼就难以忘怀，沈晏溪有点恍惚，可却没有遗忘，周黎说不出是什么表情，错愕又有一点被压下去的恼怒。

　　他的出现很快打破了这美好的氛围。

　　沈惊鹤一个人来的，副驾驶上没有坐人，“黎黎，溪溪，好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