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锁珠玉》乔雨今

32、先下手为强

　　时已人春，万物复苏，紫禁城中一片繁华。芳草萋萋，春风拂柳，百花争艳，百鸟争鸣，万物欣欣向荣。
　　没了玉涵在旁碍手碍脚，舒兰心情舒畅很多，她开始盘算如何向怡萍报仇。怡萍也敏锐地嗅到舒兰动向，不甘为她所害，决定先下手为强。
　　怡萍和芳儿本没什么交集，只是因为二人都曾和玉涵称姐道妹，才有些关系。一日，怡嫔去探望芳贵人，二人提起令常在，叹息不已。芳贵人道：“我本想早些时日去探望令姐姐，但身子重了，懒得移动。怡姐姐若是去探她，莫不要忘了替妹妹问好。”
　　怡嫔点头答应：“难得妹妹还记挂着令姐姐。妹妹最近身子怎样？”芳贵人笑道：“芳儿很好，劳烦姐姐挂念了。”
　　近日，芳儿小腹坠坠，略感不适，她素闻怡嫔是个煞星，心道：嘉贵妃和舒嫔的小阿哥一经怡嫔的手，便即夭折，她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还来关心我的胎，真是可笑。故芳儿虽然身体不适，也不愿意跟她多讲。
　　怡嫔却有意无意道：“想想当年我真是大意，身下见红也不以为意，结果孩子没有保住。唉，想起这事，我的心里就一阵阵地酸。”芳贵人听到这话心头一惊，这几日自己身下也微微见红，难道也是胎儿不保的先兆？
　　怡萍本是被周世臣投青蛇吓得流了产，她怎么会事先身下见红？原来，多日前，怡萍命自己在秋岚苑的眼线暗中给怡嫔安胎药中投毒，见红即为中毒的症状。怡萍这样说只是为了提醒芳贵人，引起她的警觉。怡嫔回到宫中，就命人传令给秋岚苑眼线，叫他今晚加大投毒计量。

　　怡嫔走后，芳贵人坐在房中暗自沉吟：怎么她也会和我一样？想那令姐姐曾劝我不要喝药，还叫我换个御医。令姐姐生过孩子，她的话总是有道理的。我当时想若换了周太医终归不好意思，不喝他的药就是了。后来症状果真没了。可过年之后我害喜得厉害，又请周太医开了几副药，这症状又出现了。今日怡嫔过来，莫不是像令姐姐那样提醒我什么？难道周太医想要害我么？
　　屋外春光明媚，可芳贵人心中一片阴霾。
　　当晚，芳贵人见小太监送药过来，不动声色地接了，回内屋喂给自己养的小白兔喝。却见小白兔喝后四肢抽搐，啾啾嘶叫，不一会儿便仰天而亡。
　　芳贵人见状大骇，她端着碗的手颤抖着，最终那碗没拿住，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她觉腿脚发软，站立不住，只得扶着桌子，慢慢坐下，叹息适才的惊险，若不是自己多留个心眼，刚才差一点就没命了。
　　芳贵人即刻命人将此事禀报了内务府。因为她没有周太医当场下毒的证据，但此事也和他也有关联，他的失察之罪不可不究。故周世臣被停职审查。

　　舒兰闻此变故心头骇然，她虽知周世臣不会将自己供出，但连累了他，心中也很愧疚。玉涵曾警告过舒兰不要害芳贵人，那时她怕若是害死芳儿，玉涵真的会跟自己纠缠不休，况芳儿和自己无仇，便叫周世臣罢手了。怎么芳贵人会突然惊觉？还是出了别的乱子？
　　投毒案次日便开庭审理。内务府大堂之上，总管大臣容安一拍惊堂木：“带嫌犯周世臣！”声罢，二侍卫押周世臣进堂。容安正色道：“周世臣，你可知罪？”
　　周世臣拱手道：“大人，微臣不知所犯何罪，请大人明示。”容安又拍惊堂木：“大胆周世臣，你投毒加害芳贵人，还不知罪么！”周世臣躬身道：“启禀大人，微臣没有投毒，还望大人明察。”
　　容安见周世臣说得坚决，问：“你说不是你，那又会是谁？”周世臣拱手回答：“大人，微臣不知。但此事的确与微臣无关。一直以来，微臣尽心服侍芳贵人，不敢稍有懈怠，但出了这样的事，微臣难辞其咎，还请大人处罚。”
　　这容安平日里和周世臣有些交情，知他为人。容安老于宫廷世故，心想这宫中投毒之事多是那些争风吃醋的嫔妃暗自干的，与周太医并无相关。就这样，案子拖了一个多月也没有进展，周世臣只被定了失职之罪，暂时赋闲在家。

　　其实，那晚的毒药便是怡嫔的杰作。见周世臣只是被革职查办，怡嫔并不甘心，她命秋岚苑的眼线又在芳贵人的汤水中投了堕胎药。
　　中午，芳贵人吃完饭后便觉肚子剧痛难忍，小太监见状即刻传了太医。
　　太医匆匆赶到时，只见芳贵人疼得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滚，她脸色白中泛青，不住地呻吟，额上渗出豆大汗珠，头发一绺一绺贴在面颊。床上已印出大片血迹。
　　几个宫女按住芳贵人，太医慌忙上前诊脉，却见他神色大变，诊脉的手颤抖着，汗珠随即也流了下来。小太监见状忙掏出手帕，给他擦拭。
　　太医喘着粗气，颤声道：“快，快，要生了，要生了。”在场众奴才听了大喜，才知主子不是得了什么病，而是要生了，欢天喜地的跑去准备，有人去请产婆，有人去烧开水，还有人去禀报皇上。
　　皇上闻后大喜，即刻赶到秋岚苑，在门口来回踱步，焦急地等待孩儿诞生。只听从房中传来芳贵人疼痛的呼喊，声音惨厉，却不像是要生产之人发出的喊声。
　　呼喊之声断断续续了约一个时辰才止。只听房中忽地寂然无声，皇上在门外正纳闷，侧耳贴门倾听。房门却慢慢开了，两名太医从房中走出，神色哀伤，见到皇上，伏地便跪。
　　皇上一见二人神情便觉事情不妙，忙问：“怎样？”其中一太医结结巴巴地回答：“是，是，死胎。”皇上忙进去查看，便见一老嬷嬷怀抱一死婴坐在屋角叹气。她见皇帝进来，马上抱着男婴起身行礼，脸现惊惶之色。
　　皇上转身朝芳儿床榻走去：“芳儿，芳儿。”芳贵人产了死胎，心头哀痛，又加上刚才生产，耗费体力，此刻气若游丝。她见皇上到了，想起身，怎奈已没了一点儿力气，根本坐不起来，连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在嘴角微微颤动，像是在叫“皇上”。
　　皇帝知她难受，示意她不要动，也神色哀伤地望着她。他叹了口气，叫太医好好伺候芳贵人，便离开了。

　　经过一月，芳贵人渐渐好转，但每每想到孩儿，总是哀伤不已，眼泪怎够流得尽这许多愁。
　　一日，怡嫔过来拜访，见芳贵人神色憔悴，人已比先前瘦了一大圈，忍不住流下泪来：“妹妹真是命苦，都怪姐姐提醒你不到，害了妹妹。”说着，眼泪簌簌落下。
　　芳贵人想起一月前怡嫔那话果然是有意说之，也叹道：“此事不怪姐姐。是妹妹愚钝，误信小人，害了孩儿性命。”
　　自从芳贵人产了死胎，便认为是先前周世臣下毒导致孩儿中毒而死。她却不知是怡嫔在她汤羹中下了堕胎药，孩子不是自然生产，却是被堕胎药催下来的。只因她怀胎已近九月，才以为是自然产出。
　　本来怡嫔也想用堕胎药毒害令常在，可惜她身边的小贵子太过机警。景祺阁的饭菜都是小贵子亲自去御膳房拿的，每次用银针试过才给主子食用。况且令常在身边就小贵子和颖贞两个奴才，二人对她忠心耿耿，怡嫔根本收买不了。
　　“芳妹妹，姐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说着，怡嫔向四周瞅了一眼。芳贵人会意，命房中奴才退下。却见怡嫔垂泪道：“妹妹不知，我的孩儿也是被周世臣害死的。”
　　“姐姐不是因为见到蛇，吓得…..”芳贵人觉得自己说得不太合礼，便掩口不讲。只听怡嫔恶狠狠道：“是周世臣先投毒不成，后放蛇来吓我，我的孩儿这才没的。”她说这话时，仿佛要讲周世臣生吞活剥。
　　其实怡嫔并不确定放蛇之事乃周世臣所为，但她为了笼络芳贵人嫁祸舒嫔，便把自己受的难都归到周世臣头上，欲抛砖引玉，引她上钩。
　　芳贵人听了哀伤道：“原来姐姐和我是同病相怜。”怡嫔叹道：“都怪我，当时只是暗示你，却没有和你言明，才酿成今日恨事，姐姐真是罪该万死。”说着，便欲俯身向芳贵人磕头赔罪。
　　芳贵人忙将她扶住：“姐姐说的哪里话，那日若不是姐姐提醒，芳儿今日哪还有命在？”于是，芳贵人便将她用安胎药喂小白兔的事和怡嫔讲了。
　　二人都恨周世臣罪大恶极。芳贵人问：“姐姐，你说这周世臣为何要加害我们？”怡嫔看了她一眼，问：“妹妹真的不知么？”芳贵人回答：“芳儿当真不知，还请姐姐明示。”
　　怡嫔道：“你知道周世臣和舒嫔是什么关系？”芳贵人道：“他也是舒嫔的太医。哦？姐姐，难道舒嫔的孩子也是他害死的？”
　　怡嫔见她理解错误，忙道：“不是，不是。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从外面了解到，那周世臣的师傅就是舒嫔的父亲。在舒嫔没入宫的时候，他们俩就勾搭上了。后来舒嫔的孩子得天花没了，她见宫中有孕的妃子就不顺眼，便和周世臣暗中勾结，谋害龙胎。“
　　芳贵人吃了一大惊：“居然是这样？”怡嫔见芳贵人将信将疑，又道：“姐姐说的千真万确，舒嫔的父亲曾是太医院判，妹妹你去太医院向资格老一点的太医打听，自然会知。”听了此话，芳贵人很是信服：“姐姐，那我们去向皇上揭发舒嫔吧！”
　　怡萍摇头叹道：“若是可行，我早就做了。舒嫔狡诈，周世臣死活不肯供她。咱们没有确凿的证据，怎么能让皇上信服呢？”芳贵人气道：“那怎么办，难道就让她逍遥法外吗？”
　　怡嫔黯然道：“这件事容我想想，等思量到好计策再来找你商量。”芳贵人道：“姐姐若是有用得着妹妹的地方，妹妹定效犬马之劳。”怡嫔点头称谢。其实怡嫔心中早有对付舒嫔的计谋，只是要引芳贵人信服，才故意这么说。
　　怡嫔若不先下手对付舒嫔，舒嫔定要先下手向怡萍报害子之仇。眼下怡嫔最要紧的是设计对付舒嫔，永绝后患，故没把心思放在令常在的肚子上。
　　玉涵在景祺阁暂时过得逍遥自在。此时已是开春，她披头撒发，也不梳妆，伏在案上看书，透过窗子，望见外面阳光明媚，小贵子与颖贞正嬉笑打闹，屋内屋外之景相映成趣。
　　玉涵也常去柳萧处拜访。一次，二人聊到芳贵人，柳萧叹道：“前日云卿来探我，提起芳贵人的事，她的孩子还是没了，听说是舒嫔干的。芳贵人去找过云卿，求他帮忙想办法，让她重获圣宠，早怀龙胎。云卿问我怎么办，我叫云卿安慰芳贵人先调养好身体再做打算。”
　　玉涵静静听着，并不搭话。她心中一阵难受，想那芳儿是她弄进宫的，如今走到这步也是被她所累。玉涵对芳儿很是愧疚，但一时也为她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玉涵不知此事实为怡嫔所为，她想到自己昔日的好友舒兰如今变得如此丧心病狂，到处害人，自己却阻止不了，只得默默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