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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一如你般 ...

  •   似是感知到有生气靠近,隐匿在血水中的血寸心以极缓的动作扭动起它细长的身躯。
      那暗红色的极小身影打破血浆面上的平静,如同锐利的毒蛇缓慢得划开水面的波纹。一滩艳红之中那一抹纤长的暗红极为显眼,在摇曳的烛光中滋生鬼魅的呢喃细语,狠狠敲打在尔芙的耳膜上,又深入骨髓。虽还未将它捧入心房温软处,但那股至阴至邪的阴寒已是不言而喻,不费一兵一卒便让尔芙遍体生寒。
      堃吾君薄凉的嗓音蓦然在这片四方空间内响起,“殿下可做好准备了?”
      尔芙眉宇间的忧色在明亮之下无所遁形,无须堃吾君费心窥探便能一眼洞穿。堃吾君的话语犹如一道最后通牒,尔芙闻言,双手紧攥着衣袖,手心沁出的细汗早已在衣袖上洇蕴。
      虽是害怕虽是担忧,但那目光却从未那血寸心上剥离,尔芙最后先是下了什么必死决心似的,重重的舒出一口气,敛容正色的颔首致意。
      尔芙从不以她的半吊子修为灵术为荣,她能够引以为傲的只能够是那福相。
      心里狠狠捏了把气,这一次也一定能同往昔一般逢凶化吉否极泰来,无论是自己抑或是景元神君。
      堃吾君指尖在器皿上方悬空停住,旋即轻轻一点,那血寸心裹挟着满身血气腾空悬起。一手浮空盈盈一挥,一张玉石温榻凭召而显现在石台的正前方,在这冰冷的珍养室内,那玉榻似乎都在冒着森森寒气。
      松开攥着的衣袖,尔芙几步走至玉榻旁,仰面躺在榻上。
      虽玉石性寒,又地处阴寒之地,但令人心头一松的是这玉榻竟是带着温热的暖意,哄散了尔芙绞紧的生之痛怯。
      一双玉手交叠着握放在腹部,一副任人宰割的凝重模样。未知的疼痛总要比已知的要来的令人胆怯害怕,但这其中最怕的还是独属一朝心血落了空。
      尔芙也想倾其所有护着她的心上人,一如他护佑她的那样。
      方才还安静如斯的血寸心,被外来人搅了平静一时间竟是狂躁起来,在血气蒙蒙中掀起腥风,那嘶戾阵阵在四壁之间回荡,一石激起千层浪。
      对于它疯狂扭曲的身影,堃吾君视若不见。
      手下动作微微发力,似是手执一把无形利剑,轻轻松松破开尔芙心口处的衣物,一道殷红的血线层层洇蕴衣料。
      皮肉被划开的痛觉稍稍让尔芙吃痛,眉目微蹙。
      堃吾君手下又是一动,那只金线般粗细的血寸心猛地俯落直下,硬生生顺着那血线口子破开温软的血肉。
      虽早已万事俱备,就欠缺血寸心这把狠厉东风。但万事难料,这把东风来的又凶又狠,叫嚣着夺取尔芙全身的温度。身下的玉榻温热,身躯却在刹那间连生命的热度都维系不了。
      适才那血寸心的狂躁不过尔尔,被人扼住大抵都会这样嘶鸣扭曲以示反抗。它的疯狂在被外力推向待宰的血肉之躯时才展现的淋漓尽致,似是穷凶极恶之徒,又似黑暗深处蛰伏的凶恶之兽。
      尔芙对一切苦一切痛都畏惧不已,遇上险境会六神无主会怯意懦懦。若是受了伤破了口都忍不住梨花带雨泫然若泣。血寸心钻心蚀骨的痛已然是远超尔芙所能忍受的,苦痛的□□死死压在牙关上。双手在不能自如的交叠,蜷起的指节发白,连三千发丝都尽受折磨,身体已是很难再受尔芙自如控制,身形侧卧着脊背早已拱起,泣音颤颤的哀求,“堃吾君,求你!”
      尔芙已经话不能尽,堃吾君却心下了然之意。心神焦灼却也只能旁观,不待尔芙哀音落下,清润的灵力覆身而来,稳稳压住了尔芙亟待要痛的满榻打滚的娇小身躯。
      短促的刹那间,尔芙如坠冰窟,四肢百骸间寒意逼仄,逐渐弱化的一呼一吸,意识大有离体的趋势。
      血寸心惊喜欲狂,在这幅娇嫩的身躯内直抵燃烧欲念的红心。神者的心头血勾起了它的疯它的贪,渴骥奔泉欲壑难填。
      带了灭顶痛楚的罪魁祸首长驱直入,不留下一丝血口却直教神者都肝肠寸断。它不愧为至阴至邪的稀世蛊虫,尔芙跌进痛不欲生的泥沼,血寸心在自己心间肆意游移的感知被无限放大。
      若非有堃吾君的外力压制,尔芙这一刻怕已是弓起背脊满榻翻覆,乞求零星半点的痛苦消减。
      痛彻心扉游走在四肢百体,侵占了尔芙的每一寸神经每一丝心神。刺痛神经皮肉的阴寒相生相随,驱赶着肌肤血肉的温度,每一分都透着无穷尽的桀骜。
      人间的隆冬时节银装素裹,千树万树梨花开,虽并未亲眼见过这番壮观冬景,但自己应也算是亲身体会过这入骨透彻的冬寒了。
      尔芙如此自欺欺人,恍惚间自己当真好似置身于一场凡尘大雪中,在凛冬时分放肆奔跑。敞开自己的全身心,拥以一簇风雪,嗅以一方暗香。透过话本中的墨香研字,“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字字句句所带给尔芙眼中的冬,是那么瑰丽壮阔,不由得心有神往。
      下次,总有一天要去凡界亲自领略那冬日的独特风光。
      不过眼下景还未欣赏到,这寒却先一步来了。挺好挺好,尔芙勉力抽出的点滴清明里如此安慰自己道。
      “殿下?还坚持的住吗?!”
      耳边似是堃吾君在对自己讲话,不过好似有人在自己耳边笼了层层叠叠的纱,将那声音隔断。模糊的视线紧紧盯着堃吾君的唇形好一会,尔芙才知晓堃吾君所问之言。
      尔芙平日里用来甜言蜜语的一副伶牙俐齿死死抵住牙关,这才得以将痛呼呜咽困死在咽喉间。薄唇只这短短的一瞬便失了红润的血色,顿时煞白一片。殷红的血珠从紧闭的牙关处沁出,一红一白分外刺人眼目。
      无法开口,尔芙怕松了一丝一毫,那些撕心裂肺的叫声便再也守不住。只得颔首以作回应,幅度不大但足以被堃吾君看进眼里。
      冷汗汇成一汩汩细流,顺着尔芙的脸侧无声划过,留下一道道水渍痕迹。
      紧密掐着时刻,一到时间点,堃吾君手腕一转,埋于心血间的血寸心被毫无预兆的剥离出血肉肢体,溅带起一条血色细线凌空飞起,下一刻又轻飘飘的洒落而下。
      血寸心被取出的那一刻,堃吾君马不停蹄的从神识内召出一只小巧玲珑的药瓶模样的容器。
      若不是尔芙现在与只剩一口气的凡人无异,定会因为心中好奇多嘴问一句那是什么好东西,这么宝贝须得放在神识内。
      温润的灵力围绕着血寸心,大口贪婪吮吸的心血足以撑起血寸心细长的躯体,任太常司的神官来此刻都不会联想到这只红红胖胖的小怪物会是那血寸心。
      神者的心头血对于以血为瘾的蛊虫,是它珍而重之的贪念虚妄,猛然间被那个掌控者拖出温房,惊喜餍足急转直下,那嘶戾不再低低的,暴虐肆起的尖锐鸣声,震得四壁都在微微共鸣。
      堃吾君微蹙眉头,银白的光点侵入血寸心,一点一点将心血从它躯体内取出,这一举动引得那血色怪物暴戾无常。
      “嘀嗒-嘀嗒-”
      黏腻的鲜血汇聚那白玉瓷瓶内。
      榨干血寸心吸食的最后一滴心血,堃吾君快刀斩乱麻的将血寸心以外力让它强制入眠,将它放归于石台中央的器皿中,不大的空间内霎时归于一片寂静。
      这一番动作三下五除二,堃吾君处理妥当,而后忧心忡忡得看向榻上的尔芙殿下。
      倏地不再有堃吾君雄厚灵力的压制,尔芙终能顺从身躯的指意,深深的蜷缩起躯体,一如孩提时依偎在母帝怀中,给与尔芙最无言的安若山岳,似有一双温软的手抚上尔芙弓起的后背,舒缓她的苦痛。
      尔芙闷声急急咳了好几声,声声泣血。因闷在喉间的腥血承了无上痛量,哑了声音弱了气息,“堃吾君,心血取来了吗?”
      尔芙自顾不暇,堃吾君的一番动作自是没有落进眼中。
      “殿下,请放心。”堃吾君急急道,疾步上前,俯身搀扶起尔芙。
      寥寥数字,让方才所受都有了意义。病白的容颜上是一张笑颜,没有白付就好。
      顺势就着堃吾君的搀扶,尔芙双脚踏地就要起身,却不料这一番折磨让自己身子羸弱了许多,方要站起双腿一阵虚软无力,直直向地面跌去。
      幸而有堃吾君在侧,及时一把架起尔芙向下倒地的身躯,这一下可把堃吾君惊得心惊胆跳,声音中惊颤不已,连敬称都抛之脑后,“可是有什么不对劲?!”
      提袖拭去沿嘴角而下的血沫,尔芙勉力牵扯起一抹灯尽岁枯的笑意,轻声道:“可能要劳烦堃吾君送我回去了,回......”话语声量逐渐远去,如同断了线的纸鸢,驾风远去。
      那苍白的眉眼笑颜看进堃吾君的眼中满是苦尽甘来的苦涩意味,不再多言,轻手轻脚的将尔芙殿下负上后背,一切动作都放得极度柔和,生怕碰碎了这幅枯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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