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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后遗 ...

  •   尔芙意识昏沉间,顿觉负上一片清瘦却温暖的后背,许是心头血带给她的尘埃落定之感,再也熬不住名为血寸心的煎熬,终是脱力般沉沉的陷入意识无穷尽的黑海,屏蔽了对外界的所有感知。
      意识一路向下跌去,上方的光亮如光掠影直至被黑沉晦暗笼罩住,再不见闪烁的光。
      尔芙如是被缚在一张布满淬毒利刺的大网中,越挣扎那张泛着冷光露着獠牙的网便一分分绞紧。伸手不见五指的乌漆墨黑中,阴冷笼在周身。那些利刺毫不怜香惜玉,无情的破开细嫩的肤脂,狠厉得扎入她的血肉。艳红的血珠透着衣衫铺天盖地的晕染浸湿。
      尔芙凄厉得呼唤着神君呼唤着他人,希求着能有人将自己从这个暗无天日的牢笼中拯救而出,但四周却只有一片诡异的静谧回应她,仿若在这个空间内只有她一个存在于此。
      这样的认知,让尔芙更添几分胆怯惧意。泪雨覆面,抽泣不绝,这是哪儿?自己为何会在这里?究竟有没有人?太黑了,又痛极了。
      眼前蒙了浓郁的黑,皮开肉绽的痛觉无时不刻在刺激着她纤弱的心神,绝境的惶惶不安嘶吼着一口将她覆顶吞没。
      慌不择路,尔芙如砧上鱼肉做着抵死挣扎,不管不顾自己身上深深浅浅的血痕,各个灵术的诀语在脑海中乱成一口粥,满口混乱的诀语,亟待催动起周身的灵力,却犹如一颗小石子投入一片汪洋大海,所激起的涟漪波纹很快就被翻起的风浪高高掩盖过。
      死寂的灵力让尔芙慌乱的心神霎时凉了下来,而后铮铮然得陷于囹圄。晶莹的泪凝在下颚处,一路划过脸侧早将泪的温润消磨殆尽,只余冰冰冷冷的温度。
      为何自己感受不到灵力浮动了?
      抽噎声像是夹杂着夺人性命的毒,不知不觉间在这又黑又深的地方弥漫而开,与这空间内的凄静融为一体。
      谁来救救自己!谁来救救自己?
      昏暗的边缘赫然间再度透出斑驳的明亮白光,大片大片侵占着这个诡异的空间。
      那大片倾落的光恍若救世主,霎时驱散尔芙心间的阴霾绝望与手足无措,白光以极快的速度延伸至尔芙身处,又将其牢牢包裹其间。
      撑起似有千斤重的眼皮,意识仍是搅作一团不甚清明。
      满腔的血腥味率兵破土,直击尔芙浆糊似的意识,毫不掩饰的敛起了眉以表对着铁腥味的厌弃。
      直挺挺的在床榻上仰卧着,浓烈的铁腥味儿经久不散,时时刺激着尔芙记忆的痛点。
      微一张口就被喉间暗哑止住了声,一股仿若带刺的细线剐蹭般的痛不由分说得袭面而来。
      恍惚的意识良久才逐一归来,至最后一缕意识严丝合缝得嵌入这幅身躯,尔芙猛然间睁大了双眼,意欲支起自己的上半身却又重重倒回床面之上,发出一声闷响。
      一种劫后余生的惊心在胸膛内有力的跃动着。
      这一动静在晨熹微起时分显得格外清晰,令靠在椅背上撑头阖目养神的堃吾君瞬间睁开双眸。
      腾地起身,几步上前至床榻近侧,“可有何不适的地方,殿下?”
      适才初醒,浑身酸胀无力,连骨头缝隙间都在叫嚣着刺痛,取了几滴心头血珠却好似是在生死之境上踏足过,抽走了尔芙全身的血色生气,脸色苍白至极。尔芙再度张开口,发出的音像是含了一口砂砾在喉间,抬起右手虚虚地指着自己的发声处,费力的溢出沙哑的声,“无事,现在几时了?我睡了多久?”
      尔芙顺势就着堃吾君的搀扶坐起身来,依靠在床头平缓体内流窜作祟的疼痛。
      那粗粝的声音听得堃吾君怔愣了一瞬,而后才道:“不过过去一二时辰,现下正好是耀日神官当值。”
      起身间堃吾君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白身杯盏,动作间盏内的琼浆玉露微起波澜,扬起晶莹透亮的涟漪,将杯盏递送到尔芙的手边,轻轻言道:“这是冬青,是良药。”
      语毕,尔芙便接过杯盏,温润的质地自指腹处传递。顾不上这冬青是苦是甜,尔芙微微抬起下颚将冬青一饮而尽,清凉的液体温和的拂过喉间软肉,如一捧清泉游走在尔芙的四肢百体,并无发涩的苦,须臾间舒缓了方才淹没神经的痛感。
      喉间那磨砂般的刺痛,犹如软化的刺偃旗息鼓层层消散,再一开口时尔芙已然恢复了往日的清铃嗓音,言词字句间不再暗暗吃痛,若是不知方才那阵尔芙的嗓音如何,任谁都无法想到那沙哑不堪的声音竟会是尔芙所发出来的。
      “多谢堃吾君的良药,救了我一命。”
      堃吾君目光密切关注着尔芙的状态神色,擅自使用血寸心是胆大包天之举,前任并未留下过零星半点的史册记载,但天地之局动荡初现,行至陌路这或许是为今之计,景元神君是天上地下唯一一位封君之神,折不得。对于眼前的殿下也怕一个不慎,一个万一。
      “本君职责所在,殿下何以言谢。”堃吾君顿了一下,催起文语,悠悠然从神识内取出一琉璃光彩的玉匣,“殿下千金之躯万尊之体,在殿下向本君提起这一计后,本君便寻了些法子,在殿下被取心血后能够好好温养着。这玉匣内置有七枚药丸,每日一服服满七日,这药温情大抵是能够护住殿下身体之躯。不过一旦出现不适,请即刻传唤本君。”
      靠在床头,辅以冬青的药效流转的灵力,尔芙不多时便缓过了劲,接过那玉匣,在微光下那莹润的匣身流光溢彩,“好。那今日还要仰仗堃吾君,景元神君的伤便劳多费心了。那我便先回寝殿了,免得晚了叫仙婢察觉出什么异常。”
      一手掀开被褥,尔芙缓缓起身,诀语一动那玉匣又隐没在尔芙的神识内。微欠着身向堃吾君告辞而别,推开门尔芙便如一缕青烟飘散而去。
      回到寝殿时,那以术法所设的假身仍旧老老实实得侧躺在床榻上,还好还未有仙婢发现。
      尔芙一溜烟窜进那假身之内,那副空壳躯体小幅度的一颤,牵线木偶般僵硬的肢体开始有了温热的体温,绵长的呼吸,鼻翼的翕动无一不在昭示着尔芙的归体。
      对躯体的掌控力一点一滴回归,待魂魄全然嵌合,尔芙缓了半晌才起身,向着外殿的方向道:“涟心?”
      声音如同烟雾穿行而往,守在外殿的涟心撩起珠纱重幔,柔声回道:“上仙今日怎么醒的这般早?”
      涟心向两旁系起重幔,缓步上前,自当上仙挂起了闲职,往日里可是不到日上三竿定不会起,今日却是一反常态天光才亮起时就已是起身了,不难叫涟心心起这般困惑。
      尔芙只是起身,佯做平常之态,“许是与神君分离这么多日,自己意识间不许也不肯再如此贪睡。”或许是在凡界与景元神君交手斗智斗勇了一番时日,真假参半的话是信手拈来。
      果不其然,涟心闻言是半点不解都不再有,照常为上仙大人穿衣梳妆。
      层层锦衣珠绣穿过白洁藕臂,珠玉莹钗装点着一头乌黑青丝,明境内涟心站在尔芙身后为她梳理着三千鸦丝。
      尔芙定定然得瞧着镜中的自己,面容姣好,朱唇红润,哪有几刻前的病白苍容。若不是自己体内仍偶或有阴恻恻的寒意侵染脏腑,这春风拂面的面容倒是要将自己也给骗了去。
      十指紧紧交握扣着垂放于双膝之上,丹润薄唇微是抿着,又一次暗里运起灵力调和这股分明的寒意,额角微微沁出些冷汗方才将这遍体生寒驱散殆尽。
      涟心将手中的木质雕花发梳“啪嗒”一声微响放归于铜镜前,妆发在她灵巧双手下容光焕发,“上仙,好了。那早膳是要现在用还是同神君一道?”
      起身间尔芙不着痕迹得拭去细密的汗珠,不多言只悠然的抛去了一个眼神,涟心弹指间便心领神会了。
      尔芙面上无异,实则心头血早如一把明艳炽烈的火点起了心里头的烈焰,迫切的想赶去神君的身侧。
      与堃吾君分别连短短一个时辰都还未满,也不知老君现下是否已经在梁晨殿内,更不知堃吾君是否已经琢磨出心头血的万全之策。尔芙再怎么火急火燎,对于心头血这一事也只能且须得装作不知,若不是因为此尔芙那还需费时费力回来,直接催着堃吾君才更是合了自己的心底之意。
      尔芙疾步往梁晨殿而去,恨不能直接闪身之间便到了魂牵梦萦之人的身旁,全然未是到顾及在自己身后跟随的分外费力的涟心。
      视线随着小步跑着略有些上下起伏,上仙的娇小身影在涟心的视野内如此急促,这架势南向是见景元神君,那分明是奔着投胎而去的。涟心微喘着气在尔芙之后勉力跟着,声音因小跑着而有些断断续续,“上仙,你慢......慢点儿。”
      闻言,尔芙是头也未回,只听声音传来,竟是四平八稳极了,“见夫心切啊,慢不得。涟心还未有心上人,怕是还不能对此感同身受。”
      涟心一时被噎得回不了话,只得提袖一抹鬓边细汗,跟上上仙大人的如是飞奔着的步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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