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来》封刃作书

15、冰糖

　　盛怒之下的燕长浔甩了衡玉一巴掌。
　　细嫩的肌肤很快便浮现了五指掌印，衡玉也不生气，甚至连药也不上，顶着这么个巴掌印在西境首府中来回游荡。首府中人不多，可终归是有人的。他们不敢当着燕长浔和衡玉的面说道，可消息仍旧像长了脚，传向了西境各处，也传出了新的剧本。
　　在衡玉四处游荡的时候，燕长浔竟然放下了手中的杂事，一直在院子里练剑。

　　她的眼中闪着熠熠的光芒，心中只镂刻着衡玉留下的剑意。
　　衡玉早就攀登巅峰了，她的身上藏着世人不知的秘密。
　　她留下的这道剑意是给她看的。
　　如果江湖人审判了衡玉，可有人能够拦住她吗？燕长浔有些茫然。
　　飞花落在剑尖，眨眼间四分五裂。

　　“太慢了。”衡玉的声音响起，如玉佩琳琅。
　　“你的剑有剑气、剑罡，刀也有刀气、刀罡，掌则有掌风……其实三者都是载体，如果没有剑，就发不出剑气了么？”衡玉懒洋洋道。
　　“你太过依赖剑器了，如果没有凤鸣剑，你会变成什么？”
　　燕长浔心头一震，片刻后默然无言。

　　衡玉忽然摆了摆手，冲着燕长浔大声道：“不跟你说废话了，我要去星罗观，晚上回来，记得备饭菜。”
　　燕长浔眉头一皱，沉声道：“不许去！”
　　衡玉压根没有理会她，几个纵身，脚踏屋瓦，眨眼便不见身影。
　　燕长浔：“……”她开始后悔和头疼，为什么非要将这个祸害带回西境？可是一想到尸山血海的惨象，她又觉得此是身为剑主的职责。她不能让衡玉这个异类祸害整个西境，乃至于江湖。如此，她期盼着南境、北境的剑主到来，然而想起衡玉灿然如花的笑容，又觉得他们不该来。

　　星罗观在西境算是宗门里的异类。
　　星罗观很穷，穷得没有银两装饰门面，一眼望去便是破败而简陋的道观。
　　它没有很大的名气，它没有富可敌国的钱财，故而它的弟子也很少，传到如今只剩下一个女道子，与她的小道童。

　　小道童瞧见了面带疯态的衡玉并不害怕，他的视线从衡玉的面上滑到了她手中的剑上，稚气地询问道：“你是来找师父算命的吗？”
　　衡玉闻言扑哧一笑，她不相信命，更不会去算命。
　　冷冷清清的道观少人往来，檀香的香气却是缭绕不断。衡玉的视线越过了小道童，落在了那座祖师像上，她舔了舔唇，压抑住自己的破坏欲，快步地迈过了那破旧的门槛。小道童挠了挠头，小跑着跟在了衡玉的身后。
　　在听到脚步声时，女道子缓缓抬眸。她凝视着衡玉，那双原本死寂的眼中，骤然燃起了熊熊的烈焰，似是要将一切灼成飞尘。
　　“要什么？”衡玉的语气一点都不客气。
　　女道子沉声不语，她缓慢地站起身，从神像之下找到了一个锦盒，缓缓地打开，其中藏着一枚闪烁着怪异光束的珠子。
　　衡玉扫了那一枚珠子一眼，嗤笑了一声，又重复了一次：“要什么？”
　　女道子哑声道：“人命。”
　　“在西境？”衡玉轻呵了一声，唇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她漫不经心的视线扫过了憔悴的女道子，带着几分戏谑道，“你们凤鸣剑主不许。”她的语气轻飘飘的，就像是在微风中任意飘拂的白羽。
　　女道子没有开口，她的眸中泛着晶亮的光芒，如同夜空中骤然掠过了的星芒。但也只能是刹那了。
　　衡玉伸手取走了神珠，她一弹指，那枚剑令落在了地面上，发出了咣当一声脆响。
　　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道观。
　　女道子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满足的笑容。
　　这一枚剑令是那人赠予她的。
　　而她只能以此作为回报。

　　西境首府的燕长浔克制着自己出去寻找衡玉的心，一直等到了黄昏。
　　她心惊肉跳，就怕传出衡玉杀人的消息。
　　落日的余晖拖长了草木的影子，给世间度上了一层迷离的烟火气息。
　　燕长浔抱着剑倚在了门前，在看到拿着糖葫芦回来的衡玉时，她一下子气消了。
　　至少此刻落入她眼中的衡玉，一袭白衣不染尘，纯净天真而惹人爱怜。
　　她是月色、是雪色，怎么会是一个杀人恶魔呢？

　　“吃么？”衡玉望见了燕长浔后，显然加快了脚步。她的语调轻快飞扬，像是穿堂而来的清风。
　　燕长浔沉默不语。
　　衡玉轻笑了一声，越过了燕长浔如同一只穿花飞蝶。
　　“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