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不见》姜蓦

2、第二章 冷风吹病发

　　“大夫，夫人情况如何？”萧澈气喘吁吁的跑到房间门口，那大夫拿着药箱，看一眼就叹口气说人已经不行了。

　　萧澈也万万想不到身为侯爷正妻，有享不尽的富贵，居然会离开的如此决绝，一心赴死。

　　房间里鲜红的血液流出来，萧澈楞楞地看着，元离在一旁指挥着下人维持秩序。

　　那帮身份显贵的人，此刻个个像露出真容的野兽，七嘴八舌怪笑，嘈杂无序。

　　“这下好了，侯爷死了，侯府夫人也没了。”

　　“就剩这小子一个乡巴佬，他能接好这侯爷之位吗？”

　　“也不知道那夫人为何要寻死，莫不是知道以后自己只能靠这个野种来过活了，吓得不行，干脆自杀了吧？哈哈哈哈——”

　　“这个夫人，请你慎言！”元离怒目圆睁，将这群看热闹的好事者驱赶开。

　　“夜已深，侯府不待客了，请诸位早些离开。”萧澈揉揉眉心，步伐坚定地迈进房内，映入眼帘的是已无气息的妇人尸体。

　　“现在，恐怕要老爷和夫人的丧事一起办了。”老管家在一旁抹泪，萧澈拍拍他的肩膀安慰。

　　旁边的一个仆人递上桌子上的纸张，颤颤巍巍地说道，“公子，似乎是夫人的遗书。”

　　萧澈对管家说：“你如实相告，念给我听吧。”

　　没成想新侯爷不识字，管家也是一怔，却依旧飞快接过遗书，给他一字一句念道。

　　大概就是说身为侯府夫人，没有给侯爷生下一儿半女之类的过错，还说怕侯爷一个人黄泉路上孤单，自尽陪同。

　　萧澈听着听着就叹口气，这从今以后，日子可怎么过啊。

　　于是他也往后一倒，装作气血攻心，昏倒在地，不过怎么可能会直接落在地上呢？有仆人及时扶住了他。

　　“小公子！”

　　老管家急得自己也要昏过去了，看到侯府的希望也倒在面前，他全然不知未来在哪啊。

　　夜半三更，被大夫看过后无大碍，所以安置在房间内的萧澈，正盘算着以后的路。

　　“唉，若想在京城生活，什么都得像一个达官贵人一般。我现在，只不过是偷穿了侯爷制服的农民罢了。”

　　而这一切，需要时间。

　　萧澈解开衣服带子，露出白皙的身体，与脸部截然不同的肤色，可见本来他是极白的，只是风吹日晒，常年裸露在外的部位就粗糙了。

　　他将繁重的衣服潇洒地丢在床上，只留一条褥裤，径直往冰冷的地面上趟。

　　一会儿之后，他又觉得不够得劲，将窗户大开，赤着上身看着四周的黑色，只觉得夜也别有一番风情。

　　若是在此，佳人有约，翻墙密会，月黑风高，好办事啊。

　　冷风直直灌入房间，似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给冰透才好，萧澈不声不响地受着。

　　各方势力都对动荡的侯爷府虎视眈眈，萧澈如今能做的就是休养生息，减少自己在京城圈子里的存在感。

　　他也并不是毫无依靠，背靠着这么大一个侯府，自己病重不在，也是能好好运作的。

　　萧澈看那老管家就十分靠谱，毕竟是伺候了老侯爷一辈子的人，一言一行都有大贵之风。

　　“哈秋！”萧澈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直到感觉身体僵硬，四肢难受，他才慢悠悠地把窗户关好，躺在衣服和被褥上，仰望着天花板发呆。

　　从小到大，无论是再恶劣的环境，再冷的冬天，穿最少的衣服，他也没有生病过。

　　如今这样为了藏锋，居然要主动大病一场。

　　他脑海里浮现出很多以前的事，虽然有上顿没下顿，如同乞丐一般过活，却有旁人轻易得不到的自由。

　　次日清晨，整个京城到处传播着关于侯府爆炸性的消息，侯府夫人死了，那小侯爷居然也一病不起。

　　这侯府还有重振的希望吗？莫不是会一蹶不振，从此京城再无顺延侯了吧。

　　上至朝堂大员心中有着思量推断，下至各种茶馆，百姓们也在津津有味地议论。

　　作为京城最有名望的太子殿下，钟幕自然也早早得知了这个消息。

　　此刻，京城最大的青楼软烟楼顶层，十分寂静。

　　谁也不会想到，钟幕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但是却不是寻欢作乐，而是处理公务，边听着下属的禀报。

　　房间设计与软烟楼的基本粉色设计格格不入，就像一个正式的会客厅。

　　那房间的一角，在椅子上躺着一个怎么瞧都没正形的人，便是臭名昭著的纨绔王爷永安王邹思。

　　谈论了一些正事，屏退众人，只留下表兄弟两人，邹思说话也没了顾忌。

　　“那小侯爷病重了，你说不会也跟着去了吧？一死死三个，凑一堆了。”

　　侯府乱作一团，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了。

　　邹思常年位于作为吃瓜第一线，软烟楼是他一手操办起来的情报组织，如今分部已遍布全国，为太子殿下服务。

　　钟幕正在看各种小道消息汇总表，闻言瞪他一眼。

　　“我也搞不懂你如此看重这顺延侯的位置是做什么？甚至还叫秦枝亲自去护送他。我倒觉得京城多一个侯爷，少一个侯爷也无所谓。”邹思一口一个葡萄，并非当季的水果，却一个胜一个水灵。

　　“……”钟幕不禁想到萧澈那月色下慌乱的神情，瞧着对自己所处的境地一无所知，单纯又可爱。

　　“把人家带来这京城，让他搁这儿玩命呢。要真死了可太惨了，本来人家过的好好的。”邹思坐直了身体，惊讶道。

　　钟幕有所考量，将手中资料放下，“来京城过养尊处优的生活，对他来说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邹思：“……”无法理解凡间疾苦的神情。

　　风寒的第五天，萧澈忍受着每天头晕眼花呕吐，每次睡觉时都感觉自己是不是要一睡不起了。

　　宫里派了最好的太医来为萧澈诊治，也不知是谁的意思。

　　太医开了一张药方，又对萧澈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注意身体，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好好养病才最要紧。

　　萧澈听的那叫一个认真，表情恳切又真挚，可实际行动却还是每天晚上吹冷风。

　　“殿下，你这是在做什么？！”元离半夜来换火炉里的碳时，却发现萧澈在床上只着单衣，坐的笔直。

　　“老爷和夫人都去的早。你还没来得及感受家庭的温馨，他们就早早去了，但是你也不要对生活失去了希望呀！还是要爱护自己的身体，你怎么把太医的嘱咐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元离急急忙忙跑上去，将旁边的衣物为他披着，却发现萧澈双目紧闭，似是在梦魇。

　　他这才放下心来，原来不是公子主动糟蹋身体，只是梦魇犯了？

　　他小心翼翼的将萧澈扶回被窝里，将碳火烧的更旺，担心萧澈又着凉，干脆坐在房中守着。

　　萧澈是万万没想到元离会进来，连忙装作睡着，利用平生为数不多的演技才让自己没有笑场。

　　没想到元离居然守在旁边，萧澈感动之余，也难以入眠，硬生生听着另一个人的呼吸，异常清醒着到了第二。

　　天光将明，却又不十分明朗时。

　　“公子，秦大人来看望你了。”下人前来报信。

　　“咳咳咳，让他进来。”本就没睡，加上风寒严重，萧澈脸色苍白，看起来十分虚弱。

　　自从葬礼结束，萧澈因病，婉拒了所有人的来访，侯府清净了许多。

　　但是秦枝不一样，他对自己是好的。

　　带来了众多名贵药材，又和萧澈说了一会话，秦枝这才离开，之后也常来，这一晃就是两个月过去。

　　他本想一辈子就这样躲在侯府度日，可秦枝却总劝他既然有了这样的身份，难道不想做一些从前做不到的事？岂可碌碌无为这一生。

　　萧澈重重点头，于是在秦枝的指引下，入学了国子监，等到春天开学，便会和众多家族公子一起念书。

　　在府里由管家带着识字念书，进行超高强度的恶补式学习的萧澈，实在是不堪重负。

　　“林管家，今日背得这几篇诗文，明日开始便休息几天吧？”萧澈趴在花园凉亭的石制圆桌上，虚弱道。

　　管家：“公子，马上到国子监读书了，也不能太过于落后啊。”

　　元离也说：“是啊公子，若论积累的学识和见解，你肯定比不上那些大家族出身的世子贵人，可是你天资聪颖。短短时日就识字成诵，等到时候让他们见识，你并不比他们差。”

　　萧澈长叹一口气，继续看手中书页，背呗，念呗，这是以前求之不得的事情，现在唾手可得，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此时有下人上前道：“过几日就是除夕了，宫中发了请帖过来，邀请小侯爷入宫参加除夕宴。”

　　“好的。”萧澈似乎是抓住了救星，把书一放跑走，“既然要去宫里，要准备好多事情吧，就先不背了啊。”

　　留下来的几人都很无奈，元离连忙跟上，“等等我啊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