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珠记》另一棵树

3、第 3 章

　　然而这一场私奔还未开始就被两家长辈发现。
　　秦溱被他父亲禁了足，哪里都不能去。凌怡这边更糟，阮茹竟然动了要回京城的念头，她要带着凌怡一起出家！
　　阮茹命不好，丈夫早逝，孤儿寡母被赶出婆家，那等艰苦无依的时候，也没有放弃生活下去的念头，咬着牙在所有人的指指点点中找到阮父，为的也不过是想着把凌怡抚养长大，这两年，周边人嚼舌头说凌怡说她想要攀龙附凤的话不少，连带着也连累了阮父，以往秦家与阮家走的多近，隔三差五秦夫人就来阮家串门子，秦大人带几壶酒过来与阮父侃大山。
　　可这两年的光景，秦夫人是再也没有上门了。
　　这两年，什么东西都在变，京城里老郡王身子不好了，作为唯一一个郡王的儿子，秦大人来日定是要回到京城的，郡王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就算是阮家有一个老候府上也是比不得的。
　　凌怡还小，不知道，争来争去，争不过的就是命。
　　前两年秦夫人没有出手，不过是念在秦溱年纪还小，不懂事，另外顾忌者阮家这一份情。

　　可这次，阮茹知道，秦夫人怕是忍不了了。
　　她说到做到，私奔这刻被发现，下一刻就求了阮父帮忙找一架马车，以及一个马夫，她要带着凌怡离开西北。

　　阮蕊珠知道后蹭蹭就跑去阮父的书房，也不等人通传，就冲了进去。
　　埋首书案的阮父听见声响，抬了下头复又低下去，无声叹了口气。
　　阮蕊珠上来就是质问的语气：“爹，姑姑讲的定是气话，你怎么都不劝劝！都不想想办法！还有那个闲心写你那劳什子破书！”
　　“珠儿来就是问这个？”
　　阮蕊珠听他一副不冷不热的口气，心里顿时很急，声音不受控制了拔高了许多：
　　“姑姑说要带表姐去当尼姑！表姐才多大啊！爹，你想想办法，其实..表姐与秦溱这事，我们都知道！早就知道了！”
　　“那你一早知道怎么不跟爹说？如今这局面，怡儿那丫头错了就是错了！”
　　阮蕊珠凌乱了片刻，忙整理了思绪，知道跟她爹说话马虎不得，只有老老实实的交代了，或许还有点用。
　　“爹，你不是不知道，就秦溱那豹脾气怕过谁？他爹他都不怕的，可他真对表姐很好的，爹你帮忙说和说和，或许就成了呢？”

　　不想，阮父却是把手中的笔忽的一下扔在桌面上，他的力道不重，可阮蕊珠很清楚，他爹刚刚都没有生气，此刻确实动怒了。
　　她头瑟缩了一下，没来由对上她爹冷冽的眼神心发慌。

　　“那你知不知道你秦伯父马上就要高升了，如果这个时候被人掺上一本治家不严，其子诱拐人私奔一事，你说到底是结的亲家还是仇家？”
　　这个道理阮蕊珠也懂，虽心里有些慌慌的，可还是忍不住想为她们再争取下。

　　阮父眼一瞪，胡子一吹，大有你再说下去，我就把你如何怎样的意思。阮蕊珠只好闷闷地低下头，最后被她爹一句“凡是你别瞎掺和”赶出了书房。

　　第二天阮茹就准备带着凌怡出发，阮蕊珠心里虽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可面上只装作做没事人一样，她也学聪明了，知道表现的越着急越惹猫腻，趁着阮父阮母都在门口同阮茹说话的时候，使了贴身的丫鬟柳枝去秦府找秦溱，务必转达一句“再不来就见不到他表姐了。”
　　她让柳枝钻的狗洞，那个洞还是她们小的时候，秦溱挖的，其目的就是能神不知鬼不觉来阮府。

　　可是等阮茹带着凌怡出发了，秦溱还没有来。
　　她急着去找柳枝，却听见她爹在后面喊：“去哪呢？你过来。”
　　阮蕊珠一听就知道事情露馅了，

　　果真，这个狗洞早就被阮父发现了，柳枝正要钻进去的时候，被阮父身边的侍卫当场抓了个正着。
　　阮茹一走，阮父就捉了阮蕊珠去了书房。他也不说话，倒是阮蕊珠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学堂里夫子说的一句兵法，敌不动我不动，动我再动。便低垂着个头任阮父打量，阮父见她这模样，一时好气又好笑，难得这些日子带着笑容说道：“真是长本事了，还知道掩人耳目，声东击西啦？！””
　　阮蕊珠难为情极了，碍于面子嘟囔着回了句，“那还不是被您发现了。”
　　不想，阮父听后一下子口吻极其严肃，“珠儿，平常爹什么事情都睁只眼闭着眼让你糊弄过去了，可唯一这件事情你不能插手，日后也不能告知秦溱你表姐的下落。”
　　“你还小，不懂这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你要记着，你不说，你表姐的命还是安稳的，你一说，你表姐就危险了。”
　　说完看着她老半天，后伸出手摸了摸阮蕊珠的发顶，感慨了一句：“我家珠珠儿真的是长大了。”
　　自这以后，阮秦两家又恢复了以往的安静，该有的走动依旧有，明眼人看着像是从未发生过什么，可阮蕊珠知道还是有些不同了，秦家伯母再没有跟她娘说过什么掏心窝子的话了。

　　秦溱这边终是在被关了一个月后知道了凌怡离开的消息。出于阮蕊珠的意料，秦溱平静的不得了，跟以前没有什么不不一样，所有人都认为果真是孩子们的胡闹。

　　说的人多了，她想着，或许这些大人说的话也是对的。阮蕊珠心底有些偷偷开心，有凌怡在，她与秦清是做不得相好的，每每有这个想法，她就有些自责，可转念一像，都怪秦溱做事不仔细，才被发现的。这也不怪她。

　　然而这天等她娘说，秦提督的任职时间到了，过不了多久就要去京城，阮蕊珠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了。她才发现自己真是傻的冒泡，可心底难以告知人的心思又不能说，便只好告别了她娘出去。走了几步，阮蕊珠只觉得心里难受的不得了，她原本以为只要凌怡不在了，或许那个人就会喜欢她了，然而兜了一大圈子，他终究还是要去京城的。越想越难受的不行，只好挥退了身边丫鬟，柳枝也被她找个理由支走了，静默地坐在一条回廊上的。
　　秦溱没有想到隔了许久来阮府头一个就会看见她，见她呆愣愣的坐在台阶上，眼皮上面一掀，面无表情地继续赶自己的路，只是走了两步，听见低低的哭泣声，才不得已走了过去。居高临下轻笑道：
　　“大小姐，怎么躲在这里哭鼻子。”
　　阮蕊珠睁着一双泪眼抬头，发愣地盯了他一会，印象里，已经好久都没有见他笑过了，隔了好久再见到，阮蕊珠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的脸色看不出来喜怒，语调也是无温无怒。
　　她许久未说话，他也不着急，只是插着腰弯下身子，阮蕊珠本来是仰视他的，这样一来，便成了平视，阮蕊珠眼珠四处乱开，便不想让他看到笑话。秦溱抬手轻手顶了顶她的头顶，仔细打量着她的红鼻头，红眼睛，嘴角仍是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她真的真的不喜欢他这样看人，那眼底的迸裂的寒意，能把人生吞活剥了 。

　　秦溱一直是聪明的，阮蕊珠记得，有一次她的生辰，秦溱的二弟秦力一直跟她是死对头，两个人谁也看不上谁。那天秦力故意说要来玩行酒令，对不出对子的人罚酒三杯，那天是阮蕊珠的生日，可好运并没有降临她。轮到秦力的时候，他故意控制力道，转盘就到了阮蕊珠这里，秦力出的对子极难，他自己也是草包一个，明显是有备而来。阮蕊珠当时涨红了一张脸，被秦力羞辱的上上不去，下下不来，当真恼怒极了。在场的几个几人都是从小玩到大的，自然知道阮蕊珠的大小姐脾气，怕秦力闹得太凶，大小姐难堪，发脾气，便朝着一直躺在的秦溱道：“你平日的学问极好，你帮她对对得了。”

　　他本来安安静静的躺在那，听了这话竟说；“我学问不好。”然后戏谑撇了她一眼，弄得所有人都下不来台。明明之前几轮轮到凌怡答不上来的时候，他想都没有想就帮凌怡对出对子了。阮蕊珠当时气得连喝了三杯，那酒是秦力安排的，自然是地道的不能再地道的烧刀子，阮蕊珠喉咙疼的跟嗓子被刀割一样。

　　那一天后，阮蕊珠嗓子疼的半个月没说话，也一个多月没有理过秦溱，不知道是凌怡抱怨过，还是他觉得真过分了，三个月后，柳枝偷偷摸摸地从外面给她抱来整整一套时兴的泥人。说是他给的。
　　他一像对她不哄不惯，还常常不讲情面，这难得的示好，阮蕊珠很容易就原谅了他，甚至想着，他对她虽比不得凌怡，可应该仍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