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刹那与永恒

14、第十四章 洞仙歌

　　越往里走越能感觉到温度越低，似乎是到了地下，迟愉面色凝重，不敢掉以轻心，随时准备面对突如其来的危险。
　　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有不知道从哪处缝隙投下了一束微光，照见了眼前矿洞中的一方土台。土台上立着一个人，身着白衣，身量不高，却难掩纤纤弱质，而且还有一些眼熟。

　　此时站在这黑漆漆的坑洞里，说她没有问题，那真是鬼才信。
　　那人慢慢地转身，那一缕光让她恍若仙子，她淡淡地开口道：“来者是客，可惜我这条件简陋，督主莫要怪罪。”
　　闻言迟愉将手往刀柄上一按，意义明确地回答道：“你是灵修教的哪个？”
　　那女子叹气，道：“督主何必如此聪慧，”顿了顿，“在下灵修教大巫女罗刹女,见过督主大人。”
　　迟愉愣了楞，完全没听过这人是谁，但显然能带上“大”这个名头的显然不是小喽喽，而此时管他是一把手还是二把手，迟愉都不是很在乎，反正对于此时的她来说，只要长了嘴能说话就行，她扬了扬下巴，问道：“外面那死人坑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商羊的人。”

　　罗刹女微微一笑，挑了后面那个答道;”商羊是我灵修教的四位护法之一，先前我便听说督主与他有些过节，在这里我先代他向督主赔个不是。”
　　“过节，他是这样和你说的？算了，这件事先放在一边，我的第一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迟愉道。
　　罗刹女摇摇头，道；“何必呢督主，在你问出口之前就知道我不会回答的。”
　　迟愉手按在刀柄上压出了了一个危险的角度，笑着道：“无所谓，我本就懒得在这里审问你，又潮又暗，还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将你押回西厂地牢有的是时间慢慢听你的答案。”

　　说完，她脚下一个凌空，轻飘飘落在了土台上。待她站稳，那边罗刹女才轻飘飘地开口道：“督主应该能感觉到我只是一个没有半点法力的凡人，督主不觉得我是在请君入瓮吗。”
　　迟愉面色不改，淡定地道：“当然想到了，所以我出门的时候就已经把我身上保命的东西能开的都开了。同一个坑我是不会再犯第二次了。”
　　罗刹女脸上的遗憾跟真的一样，摊手道：“那督主可真是将我这君子之腹了，我还真是什么都没防备。”迟愉：“你看我信你么。”
　　显然是不信的，罗刹女也不指望一两句话就那么快说服迟愉，在她身上也确实看不到一点穷凶极恶的影子来，她恬静得就像一朵小白花。

　　小白花对迟愉道；“我自知没那么容易取信于督主，”她话里有话，“有时候我觉得很羡慕督主，督主就像是我所不能及的另一个我。”
　　岔话题岔得过于明显，迟愉冷笑一声，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一根银光闪闪的链子便将罗刹女捆了个结实，她道：“我刚刚便和你说过，将你带回西厂有的是时间听你慢慢说，你是什么人，你想做什么，你来这是为了什么，我都会知道，我并不在乎这一会。”
　　被捆成粽子了罗刹女也不着急，她叹着气道：“其实我并不在乎督主是要杀要剐，只是督主，你就是杀了我，杀一百个我，这世上的苦难也都是没有尽头的。”

　　原本准备收链子的迟愉手上一顿，觉得这话略有耳熟之前听那个叫商羊的好像也和她说过类似的话，她突然就有些好奇，同样的屁要怎么放两遍，就将手慢慢放下了。那边邝羽山和自己实力相仿，她大可以以己度人一下，悄悄偷一点懒，反正他没那么容易死，万一有事她还可以用符纸瞬移过去。
　　罗刹女见迟愉垂手，便放心下来，继续说；督主见谅，我这个一向改不掉这个毛病，一见他人困苦，便总看着向我自己，约莫是世上苦难都是一个妈生的，所以都长一个样了。”

　　她微笑着示意又转回了迟愉自己身上，她道：“我一见督主就知道，你我都是上辈子做了阴曹地府的阴差，掌着游魂归寂，所以生来便带有锁魂之魄，能压制魂魄怨气，哪怕是十万冤魂站在面前，也会瞬息消灭阴风。”
　　迟愉两眼一眯，显然是没料到真的被她说出些什么来，她那种笑意不达眼底的模样又出现了：“你们消息真是灵通，恋着也知道。向你这样的，在戏文里，一般都会让人灭口。你直接就在我面前毫不掩饰地展示你们不凡的情报网，真不怕我手起刀落，你就人头落地了么。”
　　那罗刹女笑笑，慢条斯理地道：”我之前就说过，督主，我好奇。督主，你就像是我的亲姐妹，我们何其相似，为何我们又如此不同呢。”
　　迟愉淡淡地应道：“哦？你说不同，有何不同呢。”

　　明明方才她才威胁着要杀人灭口，现下好像又突然转了行，转而换上了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宛如她面前被捆着的人，不是口口声声说类似于她的人，她冷漠地看着她。”
　　罗刹女继续笑着，仿佛脸颊不会僵硬，半点也不显累地保持着同一个弧度的笑容，看久了，和面具也无二致了。她笑着道:“督主，我受尽磨难之后，只想这个世间回到混沌之初的模样，你知道的督主，人活着常常会像，既然人生来就是来受罪的，为何我们还要被生下来呢？既然没有一个人想受苦，那全都回归混沌，都回到相互之间不曾有因果的状态，不好么，那样无爱五恨，不好么？”

　　说完，她满怀期待地看着迟愉，希望迟愉说出如同的话语来，哪怕一个字。
　　迟愉也同样回视着她，眼中并无半分动容，她道：“你很了解我，我的过往如何，可能早已被悉数陈上了你的桌案，我却对你一无所知。你很希望我现在对你连连点连点头，可是恕我接下来并不会往你希望的方向走。”
　　罗刹女也收起脸上的微笑来，似乎是被迟愉的油盐不进刺激到了，但她也轻轻松松地端住了她的从容坦然，她道：“我知道的，我早就料到了”，她的语气很轻，更像是在安慰自己，“督主虽然与我何其相似，但终究不是同一条路上走过来的。但无碍，我相信督主会与我一起走上同一条路的，会有的……”

　　她渐渐没了声音，迟愉扯了扯手上的银链子，确认人还活着，便迈步准备上前去把人给捆起来。突然，迟愉迈出去的那只脚一颤，立时感受到了一种仿佛从地心传来的震动。
　　迟愉：“…………”
　　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的不详感涌上心头，她猛地抬头，半天不作声的罗刹女忽然发话：”督主是不是没发现我暗中的布置，也对，要是让督主这一会就发现我百年心血，那我们的大业也就太无力了。”
　　她凑近了迟愉一些，用一种不知道有啥用的耳语，对山洞中仅有的俩人中的另一个道：“督主应该知道我是南疆人，你知道什么叫蛊虫吗？虽然督主脚下的那个并不是，但也是我借鉴了了我们南疆鼎鼎大名的子母蛊刻画出来的。”

　　迟愉眯了眯眼：“所以你的意思是？”
　　“邝羽山邝少主从与督主分开开始，九九八十一步，可是一步一步地走进了我子母大阵的死门。我九九八十一步，进的是我生门。牵一发而动全身，从邝少主以我约定的步伐走入死门，契约自成。你杀了我，那边的死门就自动封死了。”
　　这人一看就是引导迟愉继续往下问的意思，迟愉也有心拖延时间，接着问：“所以，你怎么就确定邝羽山能正好走九九八十一步，又怎么困住邝羽山，”

　　她故意问，“他道行可不低，不怕他给你来个劈山脱困?”
　　这人一副明明就想迟愉往下问的样子，迟愉真问了，她就又兴奋又为难地展示道:”不然督主以为我这阵法只有绑定我和邝少主这一个鸡肋用法?他生门在我这里，脚下是重重叠叠的空间时间之阵法，他会在里面一直走，还觉得自己度过不过须臾。不过这也没办法，要是我藏匿太多的杀阵，杀气太重，不仅容易刺激死魂，还容易让外来者察觉。”

　　说完，她非但不是挑衅，反而一副期待的模样看着迟愉。迟愉也如她愿，淡然开口道：“不知你那异父异母的亲姐妹的理论是不是有点用，你那摸不着底的自信，你有，我也有。”
　　迟愉饶有兴致地细数罗刹女一夕之间换了几个标签，数完了才慢慢地开口对她道：“我要是说，从我一脚踩到你那阵法开始，我在脑子里推演你的法阵，从你话里的蛛丝马迹推算，到现在这短短几句话的功夫，我就已经全部推演出来了你阵法的灵气走向，你是会惊诧，还是恐惧，还是二者兼有呢，灵修教的大巫女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