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刹那与永恒

15、第十五章 解连环

　　迟愉自顾自地放开了罗刹女，好像她不存在一样。
　　只见迟愉左脚画圆，右脚画方，以一种难以捉摸的规律踩踏土台的地面。而后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如同是在独自翩翩起舞。

　　但是她快得几乎是带上了残影，就又不是跳舞了。
　　罗刹女的眼珠呆滞地跟着迟愉转动，她能感受到自己百年心血即将毁于一旦，然而她的内心却出奇的平静，她心中不由自主的有一个声音反复响起。
　　“此生能见到有人完美地破解我的大阵，我死也无憾了。”
　　随着迟愉复又渐渐慢下来，一个百年大阵也即将分崩离析。

　　迟愉最终在一开始踏上土台的地方缓缓停下。
　　只听一声似有似无的微微轻响，似有银瓶破碎，隐隐的压迫感也慢慢消失。 迟愉来到罗刹女面前，等人回神，她脸色明显苍白，显然是消耗不小的，但她步履依旧稳健，单从背影来看，几乎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不过罗刹女一时半会回不了神，迟愉只好代劳，手指一点，罗刹女的目光才慢慢有了些许光彩。

　　她目光和迟愉一对上，就稍稍一愣，有些忍不住发笑了：“原来你也没有那么举重若轻。”
　　迟愉也笑着回答她：“若不是你先前自爆根底，我又在来之前回去搬了好些古籍连同西厂的藏书恶补了三天三夜南疆巫术，不然纵然是我，困上个三五天也绝不是问题。”
　　罗刹女脸上还浮现出了三分不好意思的羞赧来：“多谢督主，倒是我有些妄自菲薄了。”

　　迟愉笑笑，没有接着她的话继续说，而是转了下一个话题。
　　她道：”大巫女，你先前一直说我似你。”
　　罗刹女一时怔愣：“是，督主，你方才一舞，只会让我更加坚定这个想法的。”
　　不过迟愉好像也并不打算从这个方面来说服她，她慢慢地道：“若我猜得不错，你说你们灵修教致力于天下太平，人间再无疾苦。你们说的对，人没有了，自然天下太平，自然就不会有不公，不会有疾苦了。我先不跟你说什么苦乐悲喜难以一言蔽之，又或是什么你们虽自诩灵修，仍不过地上一凡人，没资格替我们这些泥点子做决定。我只想说，菩萨心肠慈悲为怀的大巫女，你要是真的问心无愧......" "你会在这远离故土的破地方修建神龛，收殓用过的尸骸，以身化解怨气，带冤魂度过苦海吗？”

　　她轻声道:"大巫女一直说迟某人似你，为何不说你心类我呢？“
　　此话仿佛一根铁锥将她从头钉到了脚，叫她连迟愉将银链子解开了也不曾发现，只是呆滞地站在原地，用两条僵直的腿支撑起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等她回过神，哪里还有迟愉的影子。 她呆愣几息，猛地眼神冷，转身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了只存在一缕微光照射进来的昏黑洞穴里。

　　那边迟愉一掌拍碎石壁，露出了里面的邝羽山。
　　见到来者是迟愉，邝羽山将已经拔出来的剑又放了回去，抬头看向她，等待她的下文。
　　迟愉的脸色比方才更差了三分，但也不妨碍她一把捞出邝羽山就要往外走。 她语速飞快地道：”走，我们回客栈和秋玲珑他们会和，他们已经处理好先一步返回了。”
　　谁知这一扯还没扯动，迟愉只好回头投去了一个略带疑惑的目光。

　　邝羽山看着她，犹豫了一下才说道：“督主，这大阵我徘徊良久才初关其形。你是如何破解的，现在脸色很不好。” 迟愉顿了顿，想起这位兄台方才被自己晾了良久，自己一见面话也不说，就直接拽着跑，有些不太厚道，于是她停下来道：“细节我回去和你们详述，时间紧迫，我只给你讲个大概。”
　　“刚刚我在里面遇到个人，”她去，轻描淡写地道，“是灵修教的大巫女，她在此度他们曾经杀过的人。但她是个凡人，所以为求自保，她设下阵法把你困了进去。我刚刚把阵破了，才找的你。” 说完她就手上一使力，又没拽动。

　　邝羽山第一次在迟愉面前眉头锁地如此之紧，他严肃地说道：“方才我虽隐隐感到自己身在阵中，但是我仿佛走在时空静止之地，从我感官上，千年有如一日，四季有如一时，仿佛是被困在一方仙人洞天之中。我知道自己左右寻找出路，督主破开阵法将我寻到的那一刻，仍然让我恍惚间好像我与督主刚刚分开。督主，此阵不容小觑，若我自寻生门，大概也要半月。你迅速破阵，恐怕损耗不小。”
　　“损耗大如何，损耗小了又如何。我当务之急是把你捞出来，免得你将自己困死。我们现在速回客栈，我就是现在只有一口气又如何。此时事关重大，你少些疑问，回去给你们做一下解释，比我现在拉着我省时的多。"迟愉面无表情掏出一张传送符纸来。
　　邝羽山终于闭嘴乖乖握住了符。 金光一闪，两人回到了客栈。

　　此时客栈房间完全不像临走时寥寥的几个人，本就没多大的屋子里整整齐齐塞满了人。
　　唯一留出的空地，秋玲珑和白夜来八面威风地端坐在太师椅上，林表搬了把小板凳坐在离得远些的地方，他悄悄传音： “你们叫他们俩和家里说，结果他俩一个传音回去，直接来了一屋子人，我现在好慌，能不能救救我。”
　　见死不救不是迟愉的风格，她左右环视了一圈，最终还是选择先对上了秋玲珑的目光，示意她。
　　秋玲珑站起来，从容淡定地道：”各位叔伯，这二位就是我外出游历时，效忠的西厂督主迟愉，以及.......副督主邝羽山。”

　　邝羽山：不想介绍我可以把我直接略过去。
　　她从容道：“此时事关重大，我本欲继续入世历练，不麻烦家里，但我能力有限，还请各位叔伯帮忙。今日我就回到家中协助，另请我们西厂诸位也一起随我回去，家中打扫好了客房，住着也还凑合。”
　　迟愉和秋玲珑对视三秒，似乎是在这几秒间读到了什么，她迟疑片刻，做了决定，她笑吟吟地道：“那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收到了肯定的回答，秋玲珑一摆手，对满屋子人道：“好了，走吧。”

　　一瞬之间，她们之间的距离好像拉远了，她们不是西厂督主和执事，而是西厂督主和九色鹿家的少主。
　　迟愉出门，坐上了秋玲珑家中准备好的车马——不愧是妖洲几大家族之一，有了秋玲珑的提前通知，连车带人一路排到了街尾。
　　就在即将钻进马车门的时候，迟愉鬼使神差地扭头朝秋玲珑那边看了一眼，正好秋玲珑也在看她，两人眼神就这样又对了一下。
　　迟愉忽然感觉她那边的人也有点太多了，那个车也不太像一般华盖马车，反而长得跟囚车一样。

　　但也只有一眼，秋玲珑就把头扭了回去，整个人钻进了马车里。
　　迟愉心里有点微妙，也一低头进去了。
　　结果屁股还没坐稳，旁边门一开，邝羽山进来了，一口气没出，林表也门一推弯腰钻了进来。
　　马车原本很是宽敞，一下多了俩人，就有点像焖肉，进来的俩人看看迟愉，于是发挥奇怪的默契，一起挤在了另一半马车上。
　　邝羽山首先发问：“我们是去九色鹿家？”
　　不怪他这样问，他显然还是对得起他的身份的，该学的东西都还记得。

　　先前迟愉受伤就是秋玲珑接过去疗伤，这是因为她本体九色鹿，具有一种与生俱来带有疗愈能力的神光，是妖洲最具威望也最温和的族类，一般几大家族聚会，都是由九色鹿家做东。
　　此次那个万人坑着实事情太大，几大家族必然是要聚会的。
　　迟愉往后倒靠在椅背上，目光有些空洞：“对的。”
　　邝羽山瞅了她两眼，最后还是问了：“你还好吧？”
　　迟愉诈尸一样坐起来，道：“我现在有有所收获，可是还是云里雾里，还有很多藏在暗处了人，进展到了我不知道的地方。”

　　刚说完，就看到了林表眨巴眨巴着一双清澈的眼睛。
　　迟愉：“我是不是忘了和你说发生了什么事？”
　　林表瞪眼：“你才发现吗？”
　　看得出迟愉此时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尴尬道：“抱歉，我现在就和你说。”
　　被林表打断了：“可能不用，好像只有我一个人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看秋玲珑和白夜来胸有成竹的很呢。不过好像也不重要，马上你到九色鹿家肯定要从头叙述，我到时候一起听就好。”

　　迟愉：“……哦。”
　　邝羽山道：“虽然我不是很了解西厂的事，但……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迟愉扶额：“……你说吧。”
　　邝羽山：“此行暗流涌动，阴谋已经显露冰山一角，督主最好以不变应万变，不要轻举妄动。”
　　迟愉闻言，应了一句意义不明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