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结海楼》江孟渚

2、第 2 章

　　吴君越一行人被周海赶走，临走前，吴君越凑在周海的耳朵边问道：“周海，这就是你那个童养媳吗？”

　　那张不怀好意的笑脸被周海一巴掌拍到了一边。

　　“什么狗屁童养媳，你可赶紧走吧。”

　　许湾为什么会到他们家来，其实说起来很扯。
　　周海的父亲在周海刚出生不久的时候就去世了，周父生前是个商人，后来被媒体曝光做了很多丧尽天良的事，周父无法忍受生意的败落以及众人的指责，所以选择的自杀。

　　而周海从小身体就不好，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一直在寻找适配的心.脏。在寻得合适的心.脏之前，周海随时有可能与世长辞。程霞一直认为这是周父作孽的报应，每天都要求神拜佛。

　　三年前，一个神婆和程霞说只有找到一个九月初九生并且A型血的女孩来给周海做童养媳才能让周海平安度过移.植前的危险期。并且这个女孩在进入周家之前不能是孤儿，必须是女孩的父母自愿将女孩送给周家。

　　周海对这个神婆的说法嗤之以鼻，可是程霞却把这种毫无可信度的话当做了周海的救命稻草，于是在今年，周海14岁的时候，程霞的大学同学周玉书把自己的女儿许湾送给了周家。

　　周海和许湾就隔着楼梯互相打量着，周海看许湾那一头炸毛的蘑菇，许湾看周海眉眼精致的面庞。
　　程霞就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看到许湾，她开心道：“小许湾醒了，快下来，看阿姨给你买了什么。”

　　许湾扶着楼梯上的瓷柱，小心翼翼的往下挪，周海见她实在挪得慢，便大步上去，将颤颤巍巍的小人儿夹在自己的臂弯里下了楼。

　　程霞见状有些担心，看他脸色无异才拍了一下周海的胳膊，责怪道：“你小心点。”

　　周海把许湾仍在沙发上，许湾侧身一骨碌就爬起来，糯糯的对周海说谢谢。
　　幼时的许湾在面貌上丝毫不占优势，唯独那甜糯的嗓音让她有了些过人之处。

　　周海懒得理她，转身就要走，却被程霞拉住。
　　“走什么，来看看我给你们买的东西。”

　　周海看了一眼那堆幼儿识字大全，十以内加减法，汉语拼音表，顿时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妈？”
　　“小海啊，你暑假作业不是做完了吗？刚好有空给小许湾补补课，她开学就要上一年级了，妈担心她跟不上。”

　　周海低头看了一眼和自己小腿一样高的许湾，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妈，我心脏不好。”
　　“妈知道，所以妈妈要求不高，小许湾只要开学的摸底考试不是班里倒数十名就行。”
　　程霞给许湾介绍的学校是小初高一体的私立学校，周海开学就是那所学校高一的学生了。

　　许湾从一堆花里胡哨的书里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了周海有些烦躁的目光，许湾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了，只能龇牙笑了一个。

　　周海厉声道：“别笑，你笑起来更蠢，会让我觉得压力很大。”
　　见他又说自己蠢，许湾连忙指着书上的一个字道：“中。”
　　周海看向许湾字正腔圆的那个“日”字，感觉自己现在的状态很适合大声喊一下这个字。这小破孩中.日不分啊。

　　这一个暑假，周海每天都在和拼音加减乘除作斗争。许湾除了数数的本事要强一些外，其他的都一塌糊涂。

　　饭桌上，周海捏着筷子有些力不从心的说道：“妈，明天买个猪脑回来炖吧。”
　　程霞笑话他：“怎么？小学生的课还让你用脑过度了？”

　　周海一只手掌罩住许湾的头，破罐子破摔道：“不是，我是觉得她可能小时候营养不良，有些该发育的东西没发育好，不是说吃拿补哪吗？她必须得吃猪脑。”

　　许湾年纪是小，但是她能听懂大人的话，周海每次拐着弯的说她笨，她都是明白的，只是她不会反驳，她的能力也没办法证明自己。
　　程霞看到小许湾明显低落的成绩，便在饭桌上换了一个话题。

　　当许湾终于迷迷糊糊的开始午睡时，程霞才找到了在做高二物理竞赛题的儿子。
　　“小海，你是不是觉得小许湾很笨啊？”
　　“妈，不是我觉得，是她真的笨。”

　　程霞低头笑了笑。
　　“其实当时找到许湾的时候，还有另一个女孩子的条件也符合，但是我最后选择了许湾，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周海敷衍道：“是因为她长得喜庆吗？”他不由得想到了许湾那天年画娃娃的打扮，嘴角都不由自主的染上了笑容。

　　程霞摇头，“不是，那天我与许湾和她妈妈见面，特地选在了小孩子喜欢的肯德基，我和她妈妈聊着天，许湾就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但我发现时不时的她会趁大人不注意把桌上的食物装进自己的口袋里。我好奇，就悄悄跟着他们去了她家，她和她妈妈进屋之后，一会儿就带着一个小男孩出来了，她把口袋里的东西都掏出来给了那个小男孩，那是她同母异父的弟弟。我当时就想，她才那么小就知道照顾自己的弟弟，那么如果我们能和她成为家人，她一定会是一个很贴心的女儿，况且那么善良的女孩子我也不愿意她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所以我才决定要她。”

　　在走出周海房间时，程霞最后说了一句：“小海，许湾五岁了，但是她从来没有去过学校。你知道为什么她数数会这么厉害吗？因为她帮她妈妈摆摊的时候，每一件小饰品她都要拿十个出来摆样，她不敢数错。”

　　周海没再提买猪脑给许湾吃的事了，连面对许湾懵懂无知的眼神时，他的目光都要善良了很多。
　　他心里反复默念：“扶贫先扶智，治贫先治愚。”

　　开学那天，周海亲自把许湾送进考场。他拍拍许湾鼓囊囊的书包，微笑着说道：“许湾，你要是考了倒数十名我就买十个猪脑让你吃，还要把你剃成光头。”
　　周海的这句威胁对于许湾来说真的恐怖极了，以至于许湾考着考着就精神恍惚的摸摸自己头上的蘑菇还在不在。

　　摸底考试的成绩出来很快，因为这是每个学期的分班标准。
　　第二天，许湾就知道了自己的成绩。从那个临时教室走出来的许湾，一眼就看到了斜靠在走廊上的周海，别的小女生都在打量着这个又高又帅的哥哥，只有许湾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

　　周海拎着许湾的书包把人拖了回来。看也不看许湾，只是把玩着手上的剪刀。
　　许湾两眼泪汪汪的从书包里拿出成绩排名表，第三十名。

　　“把倒数十名的名字念出了。”
　　许湾抖了一下，眼眶快要包不住眼泪了。“有些字不会。”
　　周海深吸一口气，把成绩单从许湾手里拿过来瞟了一眼。“呵，你们班一共四十个人，你猜你倒数第几。”

　　许湾揪着周海的裤腿，哀求道：“吃猪脑，不剃头。”

　　许湾真的吃了十个猪脑，头也真的被周海剃了，剃头那天许湾哭得天崩地裂，一向乖巧的她吵着闹着要回家，甚至还自己逃跑，被周海扛回来后，又被狠狠的恐吓了一番。
　　“你现在是个光头，回去也没人要你。”
　　周海还要继续恐吓，程霞却突然带许湾上楼，安抚好许湾之后，程霞一脸疲倦的从楼上走下来。

　　她靠着沙发，浑身的力气好像抽光了一般。
　　“小海，许湾的妈妈自.杀了。”
　　周海没想到自己只是开玩笑没人要许湾了，现在竟然成真了。

　　“她妈妈带着她弟弟跳海，现在她妈妈的尸.体已经找到了，她弟弟下落不明。”
　　周海总觉得身后有人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他回头一看，许湾扶着楼梯已经快到一楼了，她脸上还挂着刚刚被周海吓出来的眼泪，此时欲哭不哭的看着周海和程霞。

　　程霞给许湾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妈妈的葬礼，程霞不想让许湾错过。
　　周海每次放学回来都会第一时间去看许湾，他原本以为这个年纪的小孩没有了妈妈会闹得厉害，没想到许湾除了第一天哭了一天之后就再也没闹过了。

　　这天夜里，周海辗转反侧睡不着，他埋怨是窗外的月色太亮，可是拉好窗帘之后依旧难眠。他猛的从床上坐起来，离开房间打算到厨房里倒杯水。
　　在经过许湾的房间时，周海听到了小孩压抑的哭泣声。

　　他愣了下，抬手敲门，那哭泣声在敲门声过后就停止了，周海无奈，自己推门走了进去。粉色的被子下面拱起小小的一坨。
　　周海走到床边轻轻的拉开许湾蒙得严严实实的被子。轻声道：“本来就够笨了，你不知道大脑缺氧会变傻吗？”

　　许湾闭着眼，没有理会周海的打趣，周海伸手摸了摸她的枕头，已经湿透了，结结实实的叹了一口气，周海认命的从她的衣柜里翻出枕套来给许湾换上。

　　整个过程中许湾都一言不发，周海把新枕头塞回许湾的脑袋底下，并警告她：“不准哭了啊，枕湿枕头脸会烂掉哦。”
　　周海打算离开，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许湾的小手已经拉住了他睡衣的下摆。周海听到她带着浓浓哭腔的声音：“周海哥哥，我想妈妈。”

　　那天晚上，周海趴在床边哄着许湾入睡，哄着哄着他自己也睡着了。
　　第二天周海是被憋醒的，他总觉得自己胸口被人摁住了，无法呼吸，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趴在他肚子上睡觉的许湾。小丫头整个人骑在他的肚子上，小手臂枕着他的胸膛，睡得正香。

　　周海把人轻轻拎下来，嫌弃的打量着自己睡衣上不知道口水还是泪水的东西，临出门前，他小声的对熟睡的小人儿放狠话，“下次再蹬鼻子上脸就把你卖了。”
　　看到那熟睡的人儿身体抖了一下，他有些得意的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