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妙契合》塔隐

43、第 43 章

　　庙里一场会面后，妙音就再没见到孟觉之了。
　　这一朵桃花算是彻底凋零了。

　　令人不适的情绪也在慢慢淡去，日子又回归了静水一般的好状态。

　　娃儿们只顾着瞎快活。白总不亦乐乎地做着商界的翻江蛟。上了几回电视采访，受召去北京会见了大人物。还轻松粉碎了魏志远策划的几次谋杀。

　　至于妈妈，手上也有了大把大把的现金。

　　对妙音来说，这样的生活好得过分了。
　　除了爸爸还没醒，一切已是圆满的。无可挑剔的。

　　妈妈极智慧地把控着一个度。没有让暴富冲垮生活的平实。一切物质上的改善，都是以润物无声的方式潜入家里的。没有搞丧心病狂的消费。

　　至多就是今天的餐桌上多一条鳜鱼。明天再买一点肥肥的大虾。这些以前吃不起的鲜味循序渐进地上了餐桌。此外，还实现了水果自由。
　　如此而已。

　　可笑的是，妙音真是一副穷人肠胃，连这一点改善也无法消受。作为一个碳水食物的死忠粉，她最爱米饭、面条、玉米，南瓜、土豆，红薯这一类便宜伙食。

　　吃一回烤土豆，香得眉毛都飞起来。吃八十块一斤的牛肉却很受罪。全程要讨价还价：“妈，我再吃一根肉丝，真的不要了。”
　　“鱼有点腥。我再来一勺白米饭清一清嘴吧。”

　　许明河觉得世事太可笑了。小时候这孩子天天嚷着要吃虾要吃大螃蟹，从来都难满足一回。现在好吃的全管够了，她的口味却异化了。

　　人格分裂会改变饮食习惯么？许明河不懂。要不是锁骨下方的那一块青色小胎记，她几乎要怀疑女儿是冒牌的呢。

　　这孩子太淡泊了，她甚至不渴望换一套高级房子。
　　这样一来，发财带来的“边际快乐”就少得可怜。一个有穷瘾的人实在是没必要发财的。对此，妙音的回答是：“钱都是妈妈的。我要一生一世做穷人。”

　　许明河笑着逗她，“你要是和孟觉之好上，就做不了穷人啦。”
　　女儿红了脸赌气，“妈，都过去了。以后家里不准再提他。”
　　“好，好，不提不提。”

　　现在这日子基本已无所求了。

　　只是，妙音真没想到，学校的上流小圈子此时正在设计一个针对她的复杂小“项目”。十分歹毒。他们想教会她做人：身在底层，是不该越过阶层造次的。

　　否则，必将付出惨痛代价。

　　**

　　这一周开始，舞蹈队的日程像上了发条，变得紧凑起来了。为了月底的“大学生艺术节”，队长乔敏天天把人薅过去训练。

　　这是云大头一回办艺术节。听说，会有重量级的领导和大人物观礼，更有不少著名艺术家亲临。能否在艺术节上大放异彩，直接关系到乔敏的锦绣前程。

　　她卖力极了，恨不得让舞蹈队不睡觉地练。又到处拉赞助定制舞衣、道具。
　　每次队员们在里头挥汗如雨，她就在过道里求爷爷告奶奶，恨不得把全世界的资源调度过来。

　　“四点集合，不要迟到。”周四下午，群通知又定时催魂来了。妙音收拾好书包，拎着练功服的袋子，往“德望楼”的活动中心走去。

　　此时，杨春晓望着她的背影。眼里荒得很。
　　——闻妙音，你要完蛋了。

　　其实，春晓不是没人性。毕竟曾处过闺蜜，断得再干脆也会拉丝儿。可现实就是一个血色江湖啊。她有啥法子呢？
　　杨家寄生在魏家身上，指着主子吃饭呢。

　　自从几天前在宴会上受辱，婷婷这些日子变成一只疯狗了，脾气乖戾得让人受不了。
　　婷婷执着地相信，她的坏运气都是闻妙音这妖精带来的。不把她收拾了，谁也别想过太平日子。

　　这次的主意是魏婷出的。一说出来，蒋睿拍案叫绝。
　　魏婷狠起来是一只毒蘑菇。可怕极了。

　　——东西是蒋睿让人去弄的。
　　现在春晓已把那包“冰糖”藏进闻妙音的书包了。

　　怎样让它合理曝光，再造成一种毁灭性的效应，这是卢玉子的分工。春晓很怕，一点不想沾这脏事儿。明明已是夏天，她身上沁凉沁凉的。一点阳气都升不上来。

　　她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大庭广众下光着腚，拉了一滩稀。没纸擦。裤子也找不着。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今天的一切宜静不宜动。

　　可是，现在还想做局外人怎么可能呢？

　　或许，应该当这次是长大的分水岭吧。哪个成年人心里没几件脏事儿？
　　毛姆说得好：人注定了相互伤害。

　　春晓两眼无神地拿起手机，叮了一下卢玉子：“礼物已在她书包的侧袋里。你看着操作吧。”
　　“知道。”

　　**

　　德望楼，七层。
　　这间练舞室是废弃的会议室改造的。外面跳舞，里面更衣。相对这学校的名气和财富，艺术资源简陋得不像话。

　　空调十分老朽就罢了。
　　更要命的是南北不通透，空气无法对流。

　　夏天一到，姑娘们的汗酸和脚臭来不及挥发，全淤在这室内了。闻上去像坏发了的老面酵头。沉浸时不觉得，一不当心味儿清晰起来，就特别冲脑子。

　　“哎，年年申请新空调，年年批不下来。死心吧，学校没把咱当亲生的。”
　　“本来就一群业余的，你还想领导千恩万宠？”
　　“要不是为了学分，我可不高兴受这洋罪呢。也就乔敏上蹿下跳的，指着一帮乌合之众给她打天下。”

　　几个躲懒的在闲聊，姿态上一派散漫。可是，她们的眼睛闲里偷着忙，冲闻妙音一瞟一瞟的。眼睛都有点绿。

　　这妮子舞姿的进境太离谱，身韵简直神了。运眼、撩臂、绞腿，卷身，每一个细微处都在千娇百媚地闪光。以前咋没发现这妮子恁的勾魂呢？

　　那眼里装着一个舞魂，隔空跟你缠绵倾诉，给你一场幻梦。你不小心被她顾盼到，就逃不掉了。浑身得过一过电。怎么好成这样？

　　核心也强大得可怕，几乎有国家级水准了。

　　队长乔敏在走廊里拉赞助。室内却弥漫着奇怪的安静。汗酸，脚臭加上没有出口的嫉妒，使得空气逐渐窒闷，极度不怡人了。

　　妙音察觉到不大对，停下来瞅了瞅大家。
　　卢玉子冷哼一声。“你跳得啥玩意啊，这可是群舞！不是看你一个人卖弄风骚。拜托，动作别太自我了，行不行？”

　　卢玉子表示很吃不消，“红颜才是主舞，你一点不肯烘托她，只知道拼命抢风头！”她来了一个媒婆式大摆胯，一举丑化了妙音的舞姿。

　　大家吃吃笑起来。

　　“我才不是这样的。”妙音不服气。她是投入了全部真心在表现舞曲，哪里就丑成这样。卢玉子说：“红颜你说，她跟你合拍么？”

　　喻红颜面无表情，到一边喝水去了。纤细的脊梁冲着大家。
　　妙音眼巴巴的，不知哪里错了。心里小火苗直窜。

　　但是一想又算了，忍一忍吧。这学期“艺术表现”有四个学分要拿呢。闹得太僵被撵出舞蹈队，还得自己另找舞台，不就多事了嘛。

　　她隐忍住了。可是卢玉子有挑不完的刺。怎么摆弄都是错的。好像不把人逼去跳楼不能罢休。旁人津津有味地看戏，没一个调停的。

　　妙音被她屡番挑刺，又忘记要忍辱了。血性直往上涌。“哼，主舞自己放不开，还要别人压着收着。咱们舞蹈队可真业余！”

　　喻红颜脸挂不住了。冷淡地瞥着她，“你这么想跳主舞，行啊，找队长去说。我没什么意见。”说罢，直接跟走廊里打了小报告。
　　“队长，小闻想跳主位，你看着办吧。”

　　乔敏头都大了，不客气地来了句：“就凭她？”
　　队长进来质询妙音，满眼都是大局思想。然后，苦口婆心地来了一句训导：“小闻你都这样了，就不能安分一点做人么。”

　　“我都哪样了？”妙音气呼呼的。再说了，她明明安分得要命，还要怎样安分？
　　乔敏匀了口气，无奈地说：“我明说吧。你们谁被换下都无所谓，只有红颜的位子是稳的。懂我意思吧？”

　　乔敏还没留校当小领导，官味已很足了。
　　左眼是和气，右眼是戾气。天生就是走仕途的好料子。

　　妙音把眼一垂，华丽丽来了几个绞腿蹦子。停下来时脸不红气不喘，“既然这样，队长你瞎忙什么。我们这样的队伍能成气候才怪。”
　　主舞的重心都不稳，动作都在纸架子上晃。观众瞧一场舞还得担心她摔倒。像这样的火候，搁以前的梨园一辈子也别想出科。

　　乔敏吸住一口气，权威都上了脸。
　　这丫头是没弄清她的社会处境，还是打算摆烂不做人了？简直造次！

　　就在这时，喻红颜丢了魂似的出了更衣室。
　　小脸煞白如雪地望着大家：“我问一下，你们刚才谁动过我的包？”

　　大家齐刷刷地看向她。哇，这明显出大事了。
　　刚才跳舞跳出的一脸血气都退净了。像剥掉一层皮。

　　“怎么了？”有人问。
　　卢玉子却抢先说：“我最后一个进去的。看见闻妙音从你衣柜旁走开。”
　　妙音猛一扭头，大眼瞪着说瞎话的人。

　　乔敏字正腔圆地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红颜抿了抿嘴，带着冷意说：“我一条价值几十万的项链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