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 4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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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上，妙音过得很不安心。时不时就走神一会儿，被一股没来由的酸涩弄得浑身无力。
她明白，这是自己的情妄心在作祟。
她对孟觉之已轻微地中毒了。现在算戒断反应。怅惘，唏嘘，懊悔都是正常的。妙音并不理会。她相信一切情绪都是无根的，虚妄的。
再深重的爱和恨只要肯舍，都必然会过去。
新闻铺天盖地都在讨论黄金。跑步和上学路上也能听到无休止的惊叹。人们对白总相貌的惊叹力度，比5000吨黄金更大。
连妈妈也在家一遍一遍“诶哟”个没完。
然而这一切对妙音来说，都只是人间游戏的背景音。纷纷扰扰，吵吵嚷嚷，却动摇不了她一个人的寂静。她不拿这些当大事儿。
几天后，戒断反应算是熬下来了。关于孟觉之的一切已淡化百分之七十。要不是课间接到舅舅一个电话，这一天几乎都要算明媚了。
“舅舅啊......”
“妙妙，”电话里的声音有点凝重，“你和觉之闹别扭了？”
“怎么啦？”
舅舅说：“他状态不大对。哎，这几天整个人暴瘦哦，活脱脱地小了一圈。哎，这可怜孩子，像做了一次癌症化疗……”
妙音呆若木鸡。有没有搞错？这人怎么脆弱得像个柿子！
“你狠心拒绝他啦？”舅舅问。
“......我已经拒绝过很多次了。”只是这一次最斩钉截铁而已。
许清江惋惜地一叹，“哎，他这人吧，看上去挺理性的，其实痴根在骨子里…… 哎，你不喜欢他就不该招惹他的嘛。”
舅舅说这话，心可真偏得没边儿了。妙音小声咕哝：“我没招惹他。”
“哎，算了，你也不要有压力。这种事也不能强求啊。各人的苦各人自己熬吧。”
妙音同意这话。各人的苦各人自己熬。经书有云：“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苦乐自当，无有代者”。
她总不能为了他心情舒畅，自己往情网里跳吧？
还好趁早拒绝了，要是拖泥带水一段时间岂不是能断送这人的命？
他这么痴狂，一肚子的经书都诵到哪去了？
受这事儿影响，妙音这一整日急转直下，低迷了。睡眠时长也不够，早上又刷了十公里，油量似乎被榨干了。
下午数学课是拼着油尽灯枯听完的。
好容易熬到最后一分钟，立马收拾书包打道回府。舞蹈队的队长乔敏召唤她过去谈事儿，也假装没看到。她现在一点不想振作，只想扑到床上晾咸鱼。
到家时，妈妈在爸爸的房里忙乎。
门是虚掩的，里头溢出一丝辛冽的药皂香气。妙音料想在给爸爸擦身。作为一个正宗妈宝，她隔着门也要说一声：“妈，我回来啦。”
“回来啦。”许明河出来迎女儿。女儿最大，把老公一具天体地曝着也不打紧，倒先扯起了一堆闲话。“妙妙，明早上什么课啊？”
“八点是统计学基础，十点还有一节英语。怎么啦？”
“要是能请假，就陪妈去一趟隔壁普寿寺吧。”
“明天是特殊日子么？”
“奶奶的忌辰啊，忘啦？咱们去上一点供。”许明河寻思着说，“这样吧，五点多去烧早香，应该还有时间在庙里吃碗素面，完了你再打个的去学校。”
“行啊。”女儿欣然同意。
“嗯，就是法会不能参加了。”
“什么法会？”
妈妈瞅她一眼，“普光寺的六清老和尚上星期圆寂了，庙里昨天才放出消息。”
“诶，就是给我取名字的那个老和尚？”
“对。这人可真不得了。”许明河无限唏嘘，以低沉的语调说，“一百零三岁，僧腊九十年。当了一辈子火头僧，一百零二岁的时候还坚持四点起床给小和尚们烧饭。”
妙音一听这话，识货了。大修行人！
“法会是举行火葬仪式吗，荼毗？”
许明河摇头，换了一种略显神秘的语气，“不荼毗。我听庙里一个义工讲，老和尚走得很神奇。连火化也不用了。”
“哦，怎么个神奇法？”
“不知是不是真的啊，说提前七天预知时至的。”许明河说，“到第七天傍晚，弟子们瞧见一团白光往天上冲。冲去寮房一看，他老人家面朝西方盘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样貌还活生生的。”
“然后呢？”
“然后住持上前拜了拜，拿小磬铛铛敲了三声。”
“……怎样？”
“不知真的假的，”许明河再度这样声明，“他们说老和尚的肉身一下子全化成了灰烬。”
妙音大吃一惊，“啊，电视新闻咋没说？”
“庙里不敢外传呀。这事太神化了，大肆宣扬会引起毁谤的。也正好这些天大家都在讨论黄金的事，谁关心一个老和尚咋死的呀。”
“警察会不会介入？”
“谁晓得。”
妙音一身鸡皮疙瘩此起彼伏。这情况和民国的高僧具行老和尚一样，是以“火光三昧”自化的。非功德似海、信念精诚绝办不到。
可惜，她重生此世一个多月了，竟无缘去拜谒这样的高人。实在太遗憾了。这些人平常和凡夫俗子没啥两样，唯有死时一番示现，才叫世人知道有贤圣来过了。
她复又想到地藏菩萨化身遍融老和尚，为大众僧打扫厕所。
想到文殊菩萨化为猪，和猪一起吃住。
贤圣们依大悲大爱而行持，甚至一辈子不对人讲一个“佛”字，不提一个“道”字，就那样朴实无华，简简单单。不求名不求利。甚至不求神通。
妙音被一种无法言喻的悲欣摄受着，感动出了一脸的泪。相较之下，她折腾法术仙谷这些，到底不过是下乘的把戏，又能算个什么呢？
许明河替女儿拭一拭泪。心中软得要化了。这孩子怎么憨得这样可爱，真是水一样的性灵。“小呆子，你哭个什么？”
“妈，我感动死啦。我真替老和尚高兴。他成道啦！”
“都化成一把灰了，有啥感动的？”许明河很是不解。心想，这娃儿如此纤细的心，怎么会是她这个大老粗的血脉呢？
她却不知，这个纤细娃儿绝情起来比刀子还狠。
当天晚上，许明河先出门买好花果、香烛。订了网约车。次日四点起身，给丈夫擦身，换上新尿不湿，再唤女儿起床。
五点整，母女俩就坐车去了普寿寺。
古寺前老树参天，气象庄严。一大清早来烧香的人不多，更显得景致清幽，正是一片“无上胜妙，离垢清凉”的福地。
住寺和尚们已在做早课了。
悠悠梵呗中，母女俩拎着供品一起走去了偏殿。
许明河平时太忙，基本没空祭奠先人，所以就一年布施三百块，把公婆牌位供在观音菩萨的脚下。有用没用是无从证明的，自己图一个心灵的安慰罢了。
没想到，现在倒受了祖先汪洋般的恩赐。家里这些奇事连神话里也没发生过，却呼啦一下降到了她的头上。许明河做梦也在惶恐。
自己不但没积过德，还给祖先丢了脸。她这样的不孝子孙怎配得上祖荫呢？
这个早晨她跪在公婆牌位下稀里哗啦地掉泪，把蒲团弄湿了一大片。自己哭就罢了，还不停指挥女儿，“来，你给爷奶磕头。给菩萨磕头。”
妙音知道妈妈在感恩什么。她听话照做，一遍一遍顶礼菩萨双足。而菩萨只是那么静默，无悲无喜地注视着众生……
祭奠完，时间还未到七点。母女俩去后面“三宝殿”瞧了一眼。却见入口处摆了一张告示，说因为报名参加的信众太多，法会已无限期推迟。
许明河向一位穿海青的老居士打听，“这位师兄，老和尚的事是不是真的？”
老居士不耐烦地把脸一皱，“诶呀，你不用再问了。天天有人来问，又是打听瑞相，又是问舍利子。真的又怎样，假的又怎样？各人的生死自己了，他得道了也不等于你得道。”
“诶呦，你还是个修行人呢，嗔心咋这么重？”许明河跟他呛。
妙音听这人话里有机锋，忙拉住妈妈不让怼。含笑道：“师父当头棒喝，说得有理。谢谢您了。”她略一合十，赶紧拖着妈妈离开了。
走了五六步回头一看，穿海青的老居士倏然不见了。妙音一身鸡皮疙瘩都竖起来。再细思那人的话，心中如过大雷音，如浸大法雨。
她突然有一个灵感：莫非是菩萨点化于我？
这一路往素面馆去，身上的小寒风刮得没停过。可是再一想，她也太把自己当孙猴子了。
她也配菩萨点化么？
大概率是不会的。一定是眼花，想太多了。
可是那句话说的真好。各人的生死自己了。别人得道不等于你得道。重生一世，一定要好好修行啊。不能负了这份天恩，妙音在心底劝诫自己。
一股勾人的面食味儿钻进鼻子。
引颈一瞧，素面馆飘香地等在那里。
这个时点，大量食客的还没杀过来，用餐区十分清静。
妙音高兴地跑了过去，“妈，我饿坏啦。”
“你是馋坏了。”许明河说：“你不是爱吃这儿的包子嘛，待会儿买一点回去。”她指挥女儿去占座，兴冲冲地点餐去了。
不一会儿，端着一大笼香菇菜包，两碗“罗汉”素面来了。“快吃，你的碳水盛宴来了。”女儿拿起包子咬一口，顿时惊若神品。
“哇，太好吃啦！”她连连称赞，“又香又软，鲜美不俗。”
许明河见女儿憨态可人，忍不住唬她：“傻瓜，整天吃一堆淀粉，你小心将来长个壮实的水桶腰。你看农村的大妈大婶儿都跟你一个吃法。”
“我才不怕呢。”妙音一口气吃了两个包子。又美滋滋端起面汤灌溉自己。她运动量太大，食物下了肚全是紧急补给，很快就被疯狂代谢到血液和筋骨中去了。
她脱了衬衫，只顾敞开了吃。
不一会儿，门口进来了一行人。妙音不经意地扫一眼，诶嘛，竟是孟觉之和他的爷爷！还有几个保镖随从。
这是什么孽缘呀？！
目光一触及他的样子，她揪心了。
舅舅没骗人。他真的掉了不少肉，都有一点脱相了。这得是多可怕的精神内耗，才叫一个人在三四天内变成这样？
妙音真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
他这副样子，让她早已淡化的“戒断反应”全反扑回来了。心脏狠狠拎了那么一下。然后，缩得秤砣那么紧，那么沉。
妙音扁了扁嘴，十分不适地低了头。
“哟，你这小闺女也在这儿啊？”孟老爷子一声清朗的吆喝，首长似的大咧咧走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第41章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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