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妙契合》塔隐

24、第 24 章

　　妙音回家时，妈妈在院子里打电话。讲得很入戏，不停比划着手势。这时的妈妈是个江湖老板娘。自信冶艳，八面玲珑。
　　“您这话不地道。这是纯正的冰种翡翠。您不要没关系，别埋汰我的东西啊。”

　　妙音听了一耳朵。知道对方或许是拍卖公司、古董行之类的角色。妈妈已跟这些人接洽上了，在拉扯买卖呢。
　　对于如何变现珠宝，妙音是不大上心的。
　　妈妈以前在职场是销售王牌，谈生意最拿手了。干劲来了，比穿山甲还能钻。谁想给她亏吃是办不到的。就让妈妈快活地为钱操心去吧。

　　妙音绕到客房，朝里头望了一会。一颗“回春丹”入腹后，爸爸的皮肉都开始焕新了，逐渐有了生命的光泽。
　　他躺在那儿，从前的铿锵风采已能窥见一斑了。可是，人还没有苏醒的迹象。或许好事多磨，还要等待一个契机，才能摆脱这一场长达十年的冬眠吧。

　　妙音劝自己想开一点。作为女儿，她问心无愧地尽了孝，往下的事只能等天意的安排了。过份死心眼地强求只怕也于事无益。这点智慧她是有的。

　　眼下，还剩魏志远这一笔账还没算。
　　阎老头不复存在了，这一笔账却烂不了。她会斤斤计较地算个清楚的。如意说，老白拿回的手机里有魏志远的重大罪证。
　　但是，需要阎剑雄的人脸才能打开手机。
　　老白现在元气大损，无法变脸。只有等他养好伤再说了。

　　妙音不介意再拖几天。
　　等亲眼见了罪证，她再决定这笔账是文算还是武算。

　　晚上自习了一小时。又抱着做面包的书畅想了一会儿未来，就跑去“仙谷”里玩了。只要外头不灭灯，里头就是一片不夜天。
　　如意和圆光在小溪边撒欢，玩得疯了，把自己弄得像斑点狗。大骷髅不知躲在哪个洞里吐纳灵气，妙音也懒得问。
　　作为大姑娘，她和小不点一起玩一点没有不好意思的，也把自己弄成了斑点狗，才甘心上来洗澡。

　　一夜甜睡。到凌晨时元气就满格了。
　　跑步，吃饭，上学……
　　今天的她，依然是独自美丽的人间过客。她像一条自由的鱼游弋出巷口时，绝没想到有一个大场面等在那里。

　　孟觉之那家伙决定不做人了。
　　或许因为昨天被怼出了逆反心，今天一改进攻策略，来了一个强势、高调的奇袭。他的车等在巷口，一见她来，立马献上了一大捧嚣张的红玫瑰。
　　效果之炸裂，堪比一次孔雀开屏。

　　妙音的脸爆红，当场成了一个水煮的少女。他也好不到哪儿去，也像水煮过的。架势摆得倒挺潇洒，额上全是汗。自己把自己臊得没处藏。
　　“你做什么？”妙音想咬人了。
　　他温柔地凝视她，口吐虎狼之词：“我真的好喜欢你，小闻。做我女朋友好吗？”

　　他满眼的情愫。一肚子痴话和梦话点缀在目光里，使它庄严静穆，又有无尽缠绵之意。他灵魂的内核袒在那里，是死是活就等她一句话了似的。

　　这个愚蠢人类，整这些酸不拉唧的。
　　一大早就送花，是担心她的话题度不够高么？

　　她冷着脸说：“我不要。孟先生请拿回家喂鸡去吧。”
　　他的脸一颤，眨了眨眼说，“我家没有养鸡。”
　　“那你自己吃了。”她十分不待见地说，“反正不要给我。”
　　“咳，是不是我吃了你就肯给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做我的女朋友。”他不等她回答，先吃为敬地摘了一片花瓣丢嘴里，万死不辞地咀嚼起来。他的眼睛灼灼的，像夜空中最亮的星子。

　　“我可没这么说。你爱吃就全吃了。”妙音抬脚就走。他在身后来了一句，“小闻，只要能见你一面，每天让我吃花都行。”

　　妙音一个刹步，充满较量之意地转过了身。他红着脸一笑。笑得温柔而明亮，一切是情窦初开的样子。刹那间，妙音深深感到了他对她的一片愚痴。

　　她顿了一会，更加不客气地讽刺道：“哼，孟先生不是理科的天才么，怎么倒像个恋爱脑？”
　　他辩才了得，不打格楞地说：“所谓‘反者道之动’，世间一切人和事都必将走向自身的反面。长期待在纯理性世界中的人，一旦爱上了会比一般人更感性，更纯粹。”

　　妙音望着他脉脉含笑的样子，知道大灰狼不打算装了，摊牌了。就知道他的“温润如玉”只是一层薄皮。这个恋爱狂魔，缺个高人度一度他。
　　不把他度走，她是过不上太平日子的。

　　这个想法让她未泯的童心作痒了。以至到了嘴边的狠话悄然一换，变成了另一套话术。事后想来，她是活活被自己带进坑的。
　　自己还没得度呢，却异想天开地度一个比她更聪明的人。

　　妙音挑衅地一笑，“孟先生。”
　　“嗯？”
　　“你不必吃花嚼草了，要是能达到我一个要求，我就答应你。”她向他下战书。
　　“答应做我女朋友？”
　　“对。”
　　他错愕了一瞬，有点亢奋地调整了站姿。“你说吧，小闻。”

　　妙音抿嘴垂眸，过一会，才挑眼望着他：“你知道‘妙法莲华经’么？”
　　他眉间一颤。然后，带着几分犹豫说：“……呃，好像听我爷爷提起过。”
　　“你要是能在一天内一字不差地背会‘妙法莲华经’，我就答应你。”她别开脸去，眼底有一点促狭的小得意。

　　这法子是对“鱼篮观音度马郎”的效颦。
　　她认为一定会降伏他。
　　一天内背会“法华经”？能做到这一步的人必有宿世的大慧根，他该成佛去！会跑来这儿为一个女孩吃花嚼草么？

　　孟觉之卡壳地瞅她，忧伤地说：“法华经那么厚一本，一天之内怎么可能背会呢？”
　　“背不会？那就说明你我无缘。孟先生请别来打扰我了。””她遗憾地假笑，不回头地往前走去。步态简直是跃然的。

　　可是没走几步，胳膊却被人一把捞住了。他从身后转到前面时，好像一个终于亮出真面目的绝世大反派，脸上有忽闪闪的笑意。

　　他轻咳一声，“小闻，你想学菩萨度化凡夫，最好先观一眼我的尘缘有没有了。‘法华经’我七岁就会背了，你听一听。”
　　“如是我闻，一时佛住王舍城耆阇崛山中，与大比丘众万二千人俱，皆是阿罗汉，诸漏已尽，无复烦恼，逮得己利，尽诸有结，心得自在。......”

　　妙音痴呆地听了两分钟，差点七窍生烟。
　　竟然一字不差，行云流水。

　　诵经的孟觉之和没出息的恋爱狂魔是两种样子。
　　如此的慧光夺人，灵秀静美。她想到了《神僧传》里头记载的那些“心若磐石、身似冰雪”的大修行人，一时直击灵魂，听得她傻了。

　　直到他眼里笑意渐盛，妙音心里一乱，脱口甩出一句赖皮话：“我是说华严经，你听错啦。”
　　华严经有八十卷七十万字，总不可能背得会！

　　“你这样不好，输不起。”他含笑抱怨她。随后又叹一声，表示愿意让她一步棋，“真的一天之内背会华严经，你就做我女朋友了？”
　　妙音的心扑扑跳，升起了一点真实的恐惧。
　　她知道自己被降维打击了。
　　她记起在世人的传说中他有多么聪明，得过多少大奖，赢过多少竞赛，天啊，不会聪明到过目不忘这么邪门吧？

　　她的睫毛一阵扑闪，紧忙改口道：“并不是。我说着玩的。”
　　“哎，你怎么不认账呢？”他望着她笑，眼里水灵灵的，“就这么说定了，女朋友。”

　　她恼羞成怒，满脸通红地耍赖：“我就不认账。你快去法院起诉我罢！”说完，她尥蹶子走了。输不起的妙音，再也不想看见这个姓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