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妙契合》塔隐

25、第 25 章

　　回想那件事的过程，妙音羞耻得脸皮要破。一整天心里都不爽朗。她再也不想见到孟觉之了。斗不过，还躲不起么？
　　他吃花也好，诵经也罢，她绝不奉陪就是。

　　放学时，她先去厕所掐了个“隐身术”。她这一方面挺有出息的：平时一万个拉胯，真正需要时从不掉链子。这不，法术潜力又被逼出来了。

　　出了校门，果然又一眼看到那个伟大的情种。他以一个翘着脚的姿势靠在车上，像海报上扒拉下来的名模。俊得和这个次元格格不入。
　　名模手里拿着点心盒子。
　　不知又给她准备了一出什么三俗的投喂剧情。

　　妙音无比庆幸自己用上了隐身术。她经过他的车时，内心有一丝顽劣的快活。他爱摆多大的排场就摆吧，反正别想再臊到她了。

　　孟觉之望穿秋水地盼了她两小时。这一过程中，引来不少学生的围观窃笑。性子活泼的女孩们冲他喊话：“小哥哥，换个人追吧。我比她好！”
　　更生猛些的直接跑来要签名，送矿泉水。

　　其实，觉之也臊得咬牙切齿。
　　天渐渐转黑了......
　　他挫败地回到驾驶座上，认真总结经验教训。爷爷说，好女怕缠郎，太清高的人是讨不着老婆的。
　　同事也说，这年头女神都落在不要脸的人手里。

　　早晨他对这些话几乎就信了。在两人的交锋中，他能感到一种灵魂的唱和，一种内心的往来，那是二十多年来从未在别人身上感受过的。
　　所以，这方法论虽然粗暴，却十分符合生物本质。
　　因为求爱，本身就是一件尬得要命的事。

　　但是，他的信念现在有些动摇了。
　　人家姑娘都尬得不想见他了。她一定是刻意绕开了北门吧？

　　孟觉之心口灌满了北风，凉得很。他是不是该斯文一点，徐徐图之？这念头一出来就自行破灭了。不行。
　　昨天他就弄明白了一件事：温柔攻势对这姑娘一点不管用。她拒绝人时，一点不在乎往你心口扎刀子。必须将强攻贯彻到底。他就不信，她每天都躲得开。

　　**

　　第二天，妙音上下学仍坚持神出鬼没。叫清贵的孟少爷在门口痴等傻等，她一点不愧疚，不心软。谁让他脸皮厚，非跑这儿搭戏台子呢？

　　周四早晨，脸厚的孟少爷识时务，知大体了。他收兵了。经过校门口时，没见那辆熟悉的黑车，妙音得意地松了口气。
　　这一套“游击”战术是对路的。
　　他来我躲，他进我退。少爷有几个耐心在这儿耗？

　　她没想到，当天下午敌方就杀个回马枪，直接挺进了教室的大本营。他这份勇于献丑的精神，简直令人发指。

　　下午有一节“数学理论与欣赏”。
　　这是一门辅修课，不记学分但又不能挂科的鸡肋存在。据说，是数学系的韩艺老教授退休后主动要开的课。学科宗旨，是提升云大本科生对数学的兴趣。

　　韩艺是著名的活火山。学术上成就斐然，威望极高。但授课时人见人恨。一条三寸不烂的毒舌动不动就搞人身攻击。
　　投诉了也没用。人家是个泰斗级人物，不可撼动的。

　　今天下午缺席率很高。
　　一半座位都空着。
　　妙音选了左边靠窗的位置坐下。一人独霸一排座位，非常的舒坦。她拿出搜集的课程资料翻看，吃着自带的小饼干当下午茶。

　　有人走过来，在右手边隔着一座位的地方坐下了。动作很轻，她也没分心去瞧。毕竟是在安全距离外，没必要太在意。
　　她瞪着一个数学定理，满心的苦大仇深。光是辨认符号，脑细胞就得阵亡一个师，更别提搞懂其中的逻辑了。数学啊，真是一个冤家。

　　看完这一道例证题，一盒饼干都不够她进补的。
　　咦，忽然发现味道不对。她好像吃了一嘴的巧克力。上等的苦涩与甘甜软软腻腻地浸入了味蕾，口感强烈极了。
　　妙音抬眼一瞧。饼干盒边上多了个方形纸盒，里头摆着一排松露黑巧克力。
　　猛一扭头，啊，这个无孔不入的家伙 ……

　　孟觉之回以一笑。那是一种月光般纯净的笑容，满满的初恋感。这世上只有狐狸精才能笑这么好。无邪得叫人不忍心。
　　这一念的不忍蛊住了妙音，叫她错失了换座的第一时间。

　　她皱眉问：“你做什么？”
　　“陪我女朋友上课。”他说。
　　她腾一下反弹起来。可惜，还没来得及挪位，老教授拿着个大茶缸子进来了。权威极重地抬抬手，示意所有人给他坐好。

　　妙音不情愿地坐下时，瞧见了他得逞的微笑，和他红得剔透的耳廓。课开始了。他们隔着一个空座，开始了一场内心的游击：你揣摩我，我算计你。
　　磁场互相干扰，打结，心猿意马地斗得不可开交。
　　教授倒仿佛成了十里开外的背景。

　　韩老一上来就进入状态了。叉着腰子，扯着破锣嗓子，给大家讲“费马定理”的故事。他一如既往地亢奋，浑身绷着九牛二虎之力，要把愚蠢的弟子们度到数学的极乐世界中去。

　　堂下半数是痴呆脸。午饭吃太饱了，昨晚熬夜打游戏、看小说的劲都反噬上来，一个个半死不活的。韩教授口若悬河半天，大伙儿一丝涟漪都没有。
　　一眼扫去，满座的朽木废柴，不堪造就。

　　他忽然停住，沉默了几秒。接着，十分痛心地爆发了。
　　“噫，怎么一个个看上去都像死的。上个课比赶尸还累。要死，今天怎么缺席这么多人……你们这一代人啊，迟早要死在手机上！”

　　他一眼看到前排某一男生既没带书，也没笔记，跟前只有几盒零食，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回事？你是来谈情说爱的，还是上课的？”

　　教授指住这个反面典型，不留情面地说：“瞧见没有，男孩子长得越好越是一个废物！整天忙着耍风流了，将来学业、事业一塌糊涂！”

　　大家都在偷笑。被判定为废物的孟觉之满脸通红，扭头冲着旁边笑。眼睛对她控诉：你听见没有，为了追求你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妙音替他丢死个人了。
　　她蹲着身子默默往左平移一个位置，尽量离他远一点。
　　教授瞅见这小动作，赞许道：“嗯，这就对了。远离这种男生就是远离不幸。漂亮男人都是空心脑子。你说说看，书都不带，来这儿瞎凑什么热闹？”

　　堂下的每一张死人脸都活络起来了。
　　好起劲。

　　孟觉之不肯干了，斯文地说：“教授，我没带书，是因为书都在我脑子里。”
　　韩教授一听，不得了。上课只带零食的蠢东西还造反了，“诶哟，是吗？要不请你来把费马定理证明一下？”他充满讽刺地说。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非数学专业的学生能知道定理的名字就不错了，还指望他写出证明过程？韩教授没想到，这好看的废物竟一口答应，“可以啊。”

　　老教授给整得一懵，怀疑人生地盯着他看。众目睽睽下，“废物男生”气宇轩昂地站了起来——哈哟，这一身该死的贵气，嗷嗷的。

　　他接过油笔，稳稳地走向了黑板。
　　好家伙，一番行云流水......
　　每一次下笔，都仿佛是手起刀落的美感和速度。顺畅极了。晦涩的数学符号在他手里服服帖帖，一个个乖巧可亲地往外蹦。一转眼，白板上有了一堆精美、严密的数学排布。

　　下面一片窃窃私语声：“哇，男神真的好厉害。”
　　“妈呀，帅死我啦。”
　　男人的帅或许有千百种，唯“才华”这一种最稀有，最高光。也最叫人心折。这一刻，讲台旁长身玉立的孟觉之，让每一个人感受到了理性光辉的征服力。

　　包括教授，也包括妙音。
　　她忽然想去百度一下，他究竟发明了一些什么，究竟拿过哪些奖。一个男人既俊美，又才华横溢，这本身就不符合科学。科学家的正常形象绝不是这样的。
　　真的太厉害了。

　　她为此迷失了一会。等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这一份好奇多危险。这让妙音感到一种迫切：她必须把这人从自己的生活中杜绝。
　　他的能量实在太强了，不能低估这样的入侵者。

　　讲台上，被打脸的韩教授十分亢奋，红光满面。“不错，不错。这位同学叫什么名字，老师跟你认识认识。”
　　堂下一阵笑，抢着说：“教授，他是孟觉之啊。”

　　韩老一愣，不错眼地打量他：“……哪个孟觉之？那个孟觉之？”
　　“对啊。”大家说。
　　觉之红着脸笑道，“失礼了，打扰到您上课。”他说着，朝下面的女孩飞速顾盼了一眼。韩老回过味来，一阵为老不尊的傻乐呵。
　　他指着妙音说：“我收回刚才的话。这个男生可以处的，你别错过啊。”
　　一阵哄堂大笑。

　　在笑声中，觉之走回了她那一排座位。好像报复似的，这回不客气地坐到了她的旁边。好像经此一遭，他的格局更打开了。准备不顾死活了。

　　妙音默默咬着牙，脸红得晶莹了。
　　一下课，她立即和他展开了一场双边谈判。
　　“孟先生，你今天严重越界了。你不该来教室打扰我上课。”
　　“你认了账我就不来。”他含笑说。

　　妙音默默怄一会气，转头望着他，“我想和你再打一个赌。敢不敢？如果你输了，永远不准来找我。”
　　他一笑，无条件地应了。“好。如果我赢了，你做我老婆。”
　　妙音一口牙要磨碎了。这人果然、果然不顾死活了......
　　不把他收拾趴下，她绝不叫闻妙音。

　　妙音一笑，甜美有杀气，“好啊。”
　　“为了防止你赖账，你要给我白纸黑字地写下来。”他含着笑，微微凑近了说，“再赖账的话，我不会去法院起诉。但是，我会去佛祖跟前告你。”

　　妙音抬眼跟他对视。感觉这人实在有点可怕：他纤毫入微地懂她。
　　过了一会，她冷淡地说：“先别忙着得瑟，你还不知赌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