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太医生》乔雨今

4、初入宫廷（二）

　　公主行宫，画栋雕檐，仙花馥郁，异草芬芳，珠帘绣幕。
　　赵公公引着颜珂，经过一条游廊，进了垂花门，半入小堂，停步在一张烫金架子六折美人屏风前。

　　“启禀公主，实习太医生到了。”赵公公禀报道。
　　“传。”

　　颜珂由赵公公引领，转过屏风，倒头便拜，“微臣实习太医生颜珂，拜见宣仪公主，公主千岁千千岁。”
　　“起来回话。”
　　“诶，公主声音倒蛮好听的，想必是位美人。”颜珂动起心思，侧目朝珠帘里望去。

　　宣仪公主珠帘半掩，声音清脆悦耳，“你是太医院的实习太医生？”
　　颜珂一副毕恭毕敬模样，“是。”
　　“这有何讲？”宣仪公主问。
　　“启禀公主，实习就是见习、学习之意，‘太医生’中的‘生’，是学生之意，”颜珂一本正经，摇头晃脑，“所以微臣是来进宫学习太医的学生。”

　　“哦？你瞧病的本事如何？”宣仪公主声音银铃悦耳。
　　“启禀公主，微臣只是实习太医生，在宫中并无问诊开方资格。”颜珂老实答道。
　　“哦？那你来作甚？”宣仪公主问。
　　颜珂转转眼珠，“启禀公主，微臣虽然没资格给您看病，但微臣可以陪您喝口茶，吃个包子，一起探讨探讨病情呀。”

　　“嗯，如此甚好。”宣仪公主从珠帘中露出半张俊脸，玉指勾人，“颜卿家，你走近些。”
　　只见公主肌肤丰盈，腮凝新荔，鼻腻鹅脂，彩绣辉煌，颜珂心中小鹿乱撞：难道我今年命犯桃花？
　　颜珂忙躬身走近，宣仪公主从珠帘露另半边脸出来，“颜卿家，你看本宫美吗？”
　　“我勒个神！”颜珂抬眼一望，吓得窜跳三尺，面色煞白，魂飞魄散，心噗通噗通直跳：原来宣仪公主长着一张阴阳脸！

　　宣仪公主也从珠帘后窜跳出来，一把拉住颜珂衣襟，“颜卿家，别跑呀，你看我美吗？”
　　“美，美，美，”颜珂掩面，不敢直视公主，“您风华绝代，仪态万方，倾国倾城，举世无双。”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多看我几眼？”宣仪公主娇嗔语气问。
　　“不敢不敢，微臣不敢……”颜珂吓得腿肚子打转，足下一软，噗通跪地。
　　“你跪什么跪，”宣仪公主拉起他衣襟，“颜爱卿平身。”
　　“不敢不敢，”颜珂颤手擦汗，声音不住发抖，“微臣是被您的美貌倾倒了。”

　　“本宫觉得也是，”宣仪公主得意一笑，“颜爱卿看习惯了就好。”
　　“不敢不敢，”颜珂大气不敢喘息，连连磕头，“公主殿下天颜，微臣岂敢窥伺。”
　　“你看看我嘛，”宣仪公主玉手捧起他脸颊，“你看我美不美？”
　　颜珂从眼缝间看见宣仪公主一张阴阳脸，故作娇媚模样，胃中立时翻江倒海，一股酸水涌上，一时没忍住，噗嗤喷涌出来，直喷到公主殿下脸上，“嗷！”

　　“你，你敢喷本宫？！”宣仪公主立时变了脸色，大喝一声，“来人呐，将这奸臣抓住！”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颜珂跪地求饶，头如捣蒜。
　　只见两班小太监应声上前，七手八脚，将颜珂臂膀缚了，押至公主跟前。
　　宣仪公主伸出两根玉手指，狠捏他脸颊，晃荡他脑袋瓜子，力气甚大，从牙缝呲道：“颜卿家，你再看看本宫，是不是美丽非凡呀？”
　　颜珂手脚被缚，吓得冷汗热汗直冒，晴天霹雳，屁滚尿流，“是，是，是。”

　　“颜卿家，你不是说要陪本宫吃包子么？”宣仪公主高声唤侍女上前，“来人呐，上肉包子！”
　　“不敢不敢，”颜珂无语伦次，颠三倒四，“公主客气……”
　　“不客气，”宣仪公主抓起一个肉包子便往颜珂嘴里塞，狠目瞪他，“来，颜爱卿，本宫亲手喂你吃包子，吃呀，吃呀，快吃呀。”
　　“不，不，”颜珂嘴被肉包子堵住，说不出话来，“公，公主饶命，微臣，微臣再也，不敢了。”
　　“颜爱卿别客气，”宣仪公主一副丧心病狂嘴脸，“这个是猪肉馅的，本宫还有牛肉馅的，羊肉馅的，鸡肉馅的，韭菜馅的，芹菜馅的，青菜香菇馅的，包你乐不思蜀，满载而归……”

　　夜雨淅沥，温温霭霭，胧月氤氲。
　　颜珂被灌得天昏地暗，头晕目眩，肚胀眼花，手足瘫软，留着半口气，颤颤巍巍爬回了太医院。

　　“颜兄回来了，”董仲见状忙上前搀扶，“颜兄，天色如此晚，你这是去哪里了？”
　　“当然是去见宣仪公主，”颜珂哆哆嗦嗦，揉捏着肚皮，“唉呦，我的肚子好难受。”
　　董仲细眼打量颜珂，“颜兄，看你脸色黑中透紫，紫中透青，青中透绿，莫不是得了什么厉疾？”
　　“我当然绝对以及肯定是得了厉疾，”颜珂凄凄哀哀，鼻头酸楚，“董兄，我难受，想哭，要请病假……”

　　“颜兄所言极是，”董仲摇头晃脑，“扁鹊曰：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将愈深……”
　　“嗝，嗝，嗝，”颜珂连打了三个饱嗝，抱着董仲泪流满面，“董兄，我跟你讲，那个宣仪公主，是个神经病……”
　　“颜兄莫哭，”董仲很是心疼，掏出汗巾为他拭泪，“颜兄，你今日辛苦，时候不早，我扶你回卧房休息……”

　　宫中夜深，颜珂腹内依旧涨得不行，在自己房中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偶尔入梦，全是宣仪公主丧心病狂，举着肉包子张牙舞爪嘴脸，立时噩梦惊醒，冷汗一身，才觉宫廷险恶。

　　“抓刺客，抓刺客！”一声疾呼划破太医院□□宁谧，外面呼喝叫嚷声此起彼伏，渐渐高涨起来。
　　颜珂正睡不着觉，听到外面声响，好奇爬起床来，披衣起身，思量着出门遛弯消食，顺便瞧瞧有无热闹可看。

　　各位实习太医生宿舍，都在太医院□□，颜珂卧房正与其他几位实习生毗邻。
　　颜珂挑起灯笼，出门左转，敲敲邻居史季房门，“史兄，醒着没？外面好像出事了。”
　　史季听到响动，早已躲到床下，吓得蜷缩成一团，抱头叨叨念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闻……”
　　“史兄？”颜珂再敲几下，无人回应，贴耳到门上去细听，才听到史季的碎碎念。

　　“胆小鬼，”颜珂撇撇嘴，回身去敲旁边董仲房门，“董兄，听到外面动静了吗？像有大事发生呀。”
　　敲了半天也无人开门，只听董仲呼噜连天，梦语呢喃，“扁鹊曰：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将愈深。颜兄有疾在腠理，不治将愈深……”
　　“没劲，”颜珂白白眼皮，抬眼见雨下愈大，转回自己房间拿油纸伞，“不理我，我自己出去看……”

　　颜珂后脚刚迈进自己房门，就觉一阵凉气扫脖颈而过，紧跟着一把锋利匕首抵住他喉咙，一女子阴森森恶狠狠声音从身后传来，“别动！”
　　颜珂手中灯笼立时惊落，“谁？！”
　　那女子并不回答，却可听到她急促喘息声。

　　雨越下越大，雷声轰隆，电闪雷鸣，宫中侍卫呼喊搜寻声也愈急愈厉。
　　那黑衣女子裹挟颜珂进去，一把推他至床边，“不许动。”
　　“这位女侠，有话好讲，”颜珂惊出一身冷汗，战战兢兢，喉头发凉，“我们无冤无仇，你看这匕首如此锋利，若一不小心，划破我喉咙……”
　　黑衣女子身子湿透，不住颤抖，狠瞪他一眼，“想保命就闭上你的嘴。”
　　颜珂斜睨眼打量黑衣女子，正瞧见她大腿血流不止，顺着裤脚滴到地上，“女，女侠，你在流血。”
　　黑衣女嘴唇泛白，声音渐弱，“用不着你管。”

　　“这怎么能行呢，这样下去会失血过多而死的，”颜珂颤声道：“女，女侠，我是实习太医生，我，我这里有金创药，给你包扎伤口吧？”
　　“不许动！”黑衣女子身子摇晃不定，勉力定住心神，“不许乱动。”
　　“我哪敢呢，”颜珂腿肚子打转，头脑一热，一股恶气从脾胃胀出，抑制不住打了个饱嗝，“嗝！”
　　一股肉包子恶臭迎面扑来，熏得那黑衣女子后退一大步。

　　“女，女侠莫怕，我跟你讲，”颜珂见她身体虚弱，前后摇摆，忙上前欲搀扶，“你一看就知我是救死扶伤的大好青年，请相信我。”
　　“别过来！”黑衣女子伸直手臂，匕首抵住他喉，“在敢动一步要你小命！”
　　“不敢不敢，”颜珂忙作举手投降姿势，侧目望一眼她腿上流血，“可是女侠，你真的在流血。”
　　“我知道自己在流血，”黑衣女子咬着后槽牙，“你闭嘴！”
　　“女侠，你那伤口好像有毒，那个，扁鹊曰：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将愈深，女侠有毒在大腿，不吸将愈深，”颜珂咽下一口吐沫，小声颤巍巍试探，“要不我替你将毒吸出来？”
　　“闭嘴！”黑衣女子耳朵嗡嗡，心慌意乱，伸拳欲揍他，忽一个趔趄，眼前一黑，倒身在颜珂怀中，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