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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不测之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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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寻昭,老师傅最近是否得闲?”寻昭目光在铁炉上微做停留,问道。
铁老汉瞥了眼在一旁干笑的伙计,那炉中有块正在炼的精铁,不过因伙计刚刚那一小会偷懒,炉中温度降下,火候一断,这块原本可以锻造上品器械的铁精就算是废了。
显然,这位突然光临的贵公子并不是什么一窍不通的门外汉。看他刚才目光停留的样子,定是已经发现那块废了的上好铁精,如此一来,这位贵公子的那句“老师傅是否得闲”就不是那么普通的询问了——
分明就是委婉地对铁老汉的技术提出怀疑。
对于一名铁匠来说,最重要的肯定是铁胚。
没有好铁如何打出宝刀。
如果锻刀的铁胚本身就是次品的话,即使工艺再好也绝打不出宝刀。
而眼下铁老汉与他的徒弟竟然放任一块上好的铁精在眼皮子下被废,也就无怪乎寻昭会对铁老汉的手艺表示质疑了。
没出息的臭小子。
铁老汉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整天就知道偷懒,还赶巧碰上大主顾来的时候,这不是自砸招牌吗?
“二栓,去后院劈柴去。”心里虽然暗骂着懊恼不已,铁老汉还是躺在椅子上一副能人怪癖的样子,慢吞吞地摇着他的破蒲扇。
二栓看师傅眼神在铁炉上一扫而过,立刻就明白——完蛋,自己好像要坏师傅的财路。
瞬间,二栓的脸就有些青了。
别人不知道,他这个一般是伙计一半是徒弟的人还能不知道吗?铁老汉在平日里总是一副眼高于天脾气古怪,任由再有钱的富贵人家亲自上门也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但其实这家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财迷。
那些对有钱老爷摆的脸色,其实就是这个老不死的家伙为了抬高身价想的办法。
呸。
就是一不要脸的守财奴。
二栓一边在心里暗骂着,一边慢腾腾地走到后院。后院里的柴是临海长的一种海柳树,枝干坚韧,劈上半天那玩意比拉上十天的风机还累。
寻昭也不掺和这两人的对话,他自顾自地在铁铺里走动着,抬手从墙上取下柄长刀,手腕微微一震,刀鞘自动滑开。一道寒光骤然间跃了出来。
这是柄仿金唐军队所使军刀的长刀,说是刀,刀身却和剑般狭窄,单侧开刃,刃锋寒光凌冽一看就知是把好刀。
寻昭斜提着长刀就着铁炉的火光打量着。
站在寻昭身后的钟叔看到自家公子如此仔细地打量这样一把刀,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的神色。不过他依旧一声不吭地站着,对寻昭的每个举动都保留绝对的服从。
铁老汉也一直留意着这位穿着天罗织却作随从打扮的中年人,将他对那位年轻公子绝对服从的态度看在眼里,心下对这位看着长得比大闺女还好看的公子估量又高了几分。
“老师傅,如果让你打一批这种刀,大概要多久??”
寻昭微微屈指弹了下刀身,长刀震动发出低沉不善的嗡鸣。
铁老汉看似懒洋洋地撩了撩眼皮,实则飞快地看了寻昭一眼,只见他站在炉前将刀举到面前仍在端详着:“这笔买卖怕是做不成嘞。打一批这种刀,公子你怕不是想要我这把老骨头被官家拆了呦。”
“不成?”寻昭那张比女人还俊秀的脸上浅色的唇微微浮起一丝笑意,一种矜持而又令人琢磨不透的笑意,“只怕是在下眼拙,否则在下怎么只看出老师傅您这明里暗里想要卖的就是这种军刀呢?”
按金唐律法,私卖军刀以意图谋反的罪名处置。
而眼下这位年纪轻轻的贵公子脸上带着温和矜持的笑容,一张口却就是这种传出去就得受通缉掉脑袋的话。
铁老汉的瞳孔微微一缩,他不动声色地将手向下移了移,食指摸到了躺椅扶手上一处因为长年累月的摩挲而早已变得光滑无比的竹节。
“公子可别说这种没个分寸的话。”铁老汉一脸诚惶诚恐地说道,“老头子就是个打铁的,万万担待不起这种要掉脑袋的名头来。”
寻昭轻笑了一声,手腕一抖,长刀重新插入鞘中。
他转过身,不紧不慢地在这个狭小的铁铺里漫步,声音平缓轻柔:“金唐律,刑书重卷第二十三条明文规定,民间匠人不得私铸军刀,违者除以族刑。而今您却将一把私铸的军刀正大光明地挂于铺内正中间——奇怪的是您竟仍安然无恙。”
寻昭顿了顿,微微侧头看向躺在椅上的老汉。
“铁老汉手艺高超,此事声名远播,常有城内达官贵人来此订制私器。此地村内居民见识甚小,不识得此刀违律,不足为奇。不过……那些达官贵人总该识得吧?”
铁老汉依旧躺在竹椅上,脸上却重新恢复了原来那懒洋洋的样子,食指摩挲着光滑的竹节:“公子,这就是把仿军刀,您可别说得那么严重,谋反可是个大罪名。老骨头折腾不起的。”
“仿军刀?”
寻昭低低的笑声令铁老汉后脖领直冒寒气。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不测之危